第36章 雪中往事
第三十六章
凜冬的寒風像是最鋒利的刀刃吹在阿瑩單薄又幼小的身體上的時候,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阿瑩用略顯得寬大的衣服裹住了自己的身體,把胳膊抱在胸前蜷縮在一起,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能保留住一些溫度。
冷,太冷了。即使阿瑩的被靠在牆上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能夠舒服些,但是迎面而來的寒風還是快要把她單薄的小身板給吹透了。
狂風中夾雜了鵝毛片大小的雪片,垂落在阿瑩嘴唇上的時候讓她下意識的舔了舔化開的甜滋滋的雪水。阿瑩的嘴唇都快變成和雪花一個溫度了。
阿瑩記得這是她那個死鬼老爹走的那個冬天,她聽說臨城有官家下旨來開倉送糧的好事情。于是走了好久的路來到了這裏,可是阿瑩還是沒能喝到一口熱粥。
後來阿瑩長大之後才明白,官家即使命令朝廷播放了赈災的糧食,那經過從上至下的層層剝削之後也根本救不少多少難民。
而且冬天到了,不好熬過去的。
不單單是饑餓,阿瑩知道有許多孩子及時熬過了最饑餓的一段日子,也有很多因為沒有禦寒的衣物而凍壞四肢,終生殘疾。
阿瑩看到了在路上行駛的寶馬香車,視線緊緊的停留在成從車簾一角丢抛出的事物身上。
那是粉紅色模樣的一個小東西,阿瑩還記得這東西應該是一塊不和大戶人家孩子口味的糕點。
但這東西對已經好久沒吃過什麽正經食物的阿瑩來說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所以即使已經經歷過一次了,阿瑩還是站了起來跑向了那塊兒砸在雪地裏的糕點。
就在阿瑩把被啃了一口的糕點,抓緊手裏的同時,她反應略微有些遲鈍的聽到了馬蹄的聲音。
由于饑餓,阿瑩其實已經有些精神恍惚了。他擡起頭看到的就是向自己奔騰而來的黑色駿馬高高揚起的馬蹄,像是催命的符咒一般即将迎面而來。
糟糕,根本就躲不過,該怎麽辦啊。
那種直面生死的恐懼感,讓阿瑩恐懼得渾身顫抖,連哭都哭不出來,活像一個小傻子。
阿瑩清楚的知道,若是烙着鐵硬的馬蹄真的碰到了那他的小腦袋。
那她的頭就會像是剝皮的脆瓜一樣被砸個粉碎,只會在白色的雪面上留下紅白相間的腦液吧。
或許死亡才是人類真正的解脫吧。
年幼的阿瑩并不懂得那麽多的人生大道理,對于一個一直在努力的活下去的孩子來說眼前的環境和情況實在太過惡劣了。
這讓一直不放棄任何一點生機的阿瑩覺得好累,好困,好想睡。
然後就在阿瑩即将要面上于馬蹄之下的時候,一個年輕的男人動作敏捷的将他從馬下撈了出來。
阿瑩一擡頭就看到了這個無比俊朗,但是面色陰沉的年輕男人。
她呆呆愣愣的盯着這個好看的男人的眼睛,在他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中,看到了衣衫褴褛,面頰肌瘦,雙目無神的自己。
“那是誰家的公子哥見到了行人在馬下居然不停下,這未免也太不把人命當回事了吧。”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悅耳,他把阿瑩放到了一邊之後彎下了身體。
“還好嗎?你有受傷嗎?”年輕的男人對阿瑩問出了兩個問題。
阿瑩搖了搖頭,然後小聲的說道:“我餓了。”
阿瑩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凄慘,而果然,自己的救命恩人并沒有吝啬于幾個銅板。
出乎于阿瑩意料的事,這個年輕的救命恩人,幾乎把錢袋中所有的零錢都給了她。
看到阿瑩把所有的銅板都放倒了安全的地方之後,那個男人囑咐了幾句,才和自己的同伴離開。
阿瑩用髒兮兮的被凍得皲裂的手攥着幾枚銅板,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和他的朋友上馬,然後往城外跑去。
風中夾雜着兩人對話的聲音,一個名字鑽進了阿瑩的耳朵裏面。
那個男人叫阿瑩的救命恩人為趙颉。
趙颉。
趙颉。
阿瑩獨自站在這冰天雪地裏,反複的小聲的重複着這個名字,仿佛要把它刻進骨子裏一樣。
“阿瑩醒一醒,阿瑩醒一醒。”阿瑩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她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可是她的身子太沉了,就連睜開眼睛她都做不到。
阿瑩有些焦急,她好想馬上就能夠告訴那個一直在輕聲呼喚着自己名字的男人她已經醒了,可是無奈于動一動手指都是奢望。
阿瑩嘗試了很多次,但都是徒勞無功。
他的腦子裏也混混沌沌的,他這是死了嗎?現在是什麽情況?是誰在叫他的名字?
阿瑩最後急得自己滿頭大汗,但還是沒有成功。她皺緊了眉頭,再次陷入了昏睡。
阿瑩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聽到了趙颉的呼喚。
這時候他的大腦已經非常的清醒了,阿瑩知道一只呼喚着自己的那個人,就是她的如意愛郎。
這讓阿瑩努力嘗試着睜開自己的眼睛幾經努力之後,終于能夠做到了。
先入眼的是明堂堂的光,這對阿瑩來說越微有些刺眼的光讓她的眼皮顫了顫,睫毛也為之顫抖。
然後阿瑩感覺到趙颉的大手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然後趙颉略微沙啞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你睡得太久了,若是突然睜開眼睛會被燈光刺痛的。”
“嗯。”阿瑩努力的發出聲音,然後發現自己現在的聲音十分的難聽。阿瑩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他現在的聲音就像有人用尖銳的指甲在直板上亂劃該出的那種噪音。
同樣在試着發出聲音之後,阿瑩覺得自己的嗓子難受的不得了。嗓子裏是火辣辣的疼,和上次夜間發熱時候的感覺不同這次阿瑩覺得自己的嗓子好像要冒火了一樣。
而且渾身上下都虛乏無力,阿瑩看到自己的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而身上已經換上了幹燥的舒服的衣物。
阿瑩覺得自己這次可能病的真的很嚴重,因為阿瑩看到的身邊的趙颉的眼神非常的可怕。
阿瑩看到趙颉的身上的衣物皺皺巴巴的似乎都沒有整理過,而他緊盯着她的雙眼中滿是血絲,一看就沒有好好休息過。
阿瑩用費勁的的伸出手,摸了摸趙颉胡子拉碴得不再光滑的臉頰。阿瑩不想這個男人用這樣的眼神盯着自己,于是故作輕松的對着趙颉露出了笑容:
“夫君,我醒來了。你不要擔心。”只是說了這麽兩句話,阿瑩覺得自己的嗓子已經廢了。
趙颉深呼了口氣,看到因為生病而面色慘淡看上去可憐至極的阿瑩心中的憤怒被憐意所壓制。
他的聲音和阿瑩的一樣沙啞,阿瑩看到趙颉的憐惜的目光:“傻丫頭,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
“足足兩天一夜,這兩天裏我尋遍京中的名醫。宮中的禦醫過來診斷之後也不能保證說你一定會醒來。”
“傻丫頭,你知道你差點就醒不過來了嗎?”趙颉注意到阿瑩露出了懵懂又略帶疑惑的表情之後,嘆了口氣,吻了吻阿瑩的額頭。
“醒了就好,我這就讓丫鬟們把禦醫請來為阿瑩你診斷。”趙颉說着,握緊了阿瑩的手。
他真的是吓壞了,尤其是在趙颉當時看到那個在河水之中掙紮的女子是他的小妻子阿瑩的時候,趙颉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冰涼的河水帶着刺骨般的寒意,趙颉脫下外套,一躍進入水中,把那個已經面色發青,失去了意識的小妻子抱了上來。
太醫們為阿瑩診斷過之後,發現她的情況并不太樂觀。首先是在掙紮的時候,阿瑩的肺部進入了太多冰冷的河水。
而且就是在水中窒息的時間太長了,太醫們不确定着時間的長度會不會導致阿瑩的腦子受到損傷。
而且自從被趙颉救上來之後,阿瑩只是在被擠壓腹部之後吐了幾次水。其後就一點反應都沒有,陷入了昏迷的狀态。
因此趙颉的心一直都緊繃着,不敢松懈下來。看到現在阿瑩終于醒了,趙颉的心已經松下了大半。
而發現阿瑩還努力的逗她笑之後趙颉知道阿瑩并沒有因為窒息時間過長,而大腦受到損傷。
但是趙颉還是不敢完全的就放松下來,因為阿瑩只是醒來了,但趙颉還不能确定她的身體一切無恙。
阿瑩試圖起身,但是這個動作失敗了。只要她一挪動身體,腦袋裏就會傳來刺痛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真的太難受了,所以阿瑩哼唧着緊握趙颉的手:“頭疼,趙颉我的頭好疼啊。”
阿瑩痛苦的表情讓趙颉一時間束手無策起來,太醫們還沒有趕來,趙颉只能用手幫阿瑩揉着腦袋。
這樣确實感覺舒服一些了,但還是沒有從根本上解決阿瑩頭疼的問題。
年邁的太醫拿着藥箱走進屋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趙王爺體貼的用浸過水的帕子放到王妃娘娘頭上的舉動。
然後這位向來不茍言笑的兇悍武将做完這一系列的事情之後還體貼的幫王妃掖了耶被子,然後才擡起頭:“王妃已經醒來了,檢查就交給幾位太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