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外甥似舅

第四十章

皇宮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若是在尋常百姓眼中，這是天龍天子才能居住的宮殿。這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尋常百姓只要窺見一磚一瓦，就能在富麗堂皇的琉璃釉瓦間想象到生活在其中的貴人們的奢侈生活。

若是在渴望建功立業的為官者眼中，這個威嚴又壯觀的建築是讓他們熱血沸騰的地方。世族子弟也好，寒門書生也罷。

十年苦讀的挑燈夜讀背後，是對于權利的渴望。大好男兒誰不想平步青雲，入朝為官能得到這掌權者寵愛。

對他們而言，這棟建築就是實現男兒野心夢想的聖地。越靠近權利中心，越大的金錢和美人就越唾手可得。

而趙颉不屬于這兩種人中的任何一種，他對這紅牆綠瓦沒有什麽太多愉快的記憶。

趙颉的父親是讓帝王忌憚的手握兵權的異姓王爺，而他的母親則是當今帝王最寵愛的幼妹。他身世算得上顯赫，可是趙颉的童年生活并不是很愉快。

趙颉記得幼時父親就不喜歡他，而當時唯一能夠讓他感受到些家庭溫暖的就是自己的這位舅舅。

趙颉幼時聽從前侍奉過他母親的乳母說過，他有一雙和母親一模一樣的眼睛。

父親對自己的恨意，趙颉年幼懵懂之時就有所發現。因為他知道每當看到他的時候就會露出懷念而悲傷的表情，所以他們父子之間的相處一直不算融洽。

趙颉記得自己幼時甚至會在乳母的懷中哭，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父親會對他那麽的嚴格又帶着一股恨意。

而從小就陪伴在他身邊的乳母則會慈愛的抱着他，安慰他。

趙颉記得乳母經常雙目含着熱淚幫他處理身上的傷口，然後勸說：“世子爺您不要怨恨王爺，王爺只是對小公主用情太深了而已。”

等到大些的時候趙颉才懂，他的父親就像乳母所說那樣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因為誕下他而難産離世的母親。

于是年幼的趙颉明白了，他的父親是個好的丈夫，一個在妻子香消玉殒後心裏還只有她的癡情種。但他絕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因為自己童年時所遭受過的所有痛苦都來自于自己的血親。

而且他還把所有的過錯，都算到了這個只有一雙眼睛和亡妻相似的兒子身上。這是一種無理取鬧又可怕的行為，可是在王府之中沒有人能夠改變這個男人的決定。

老趙王也是個行兵打仗的好手，趙颉幼時唯一能暫時躲避掉辛苦的習武的機會，就是舅舅接他進宮玩的時候。

和父親不同，趙颉這個天性敏感的孩子能夠感受到那個同樣沉浸在喪妹之痛的悲傷中的九五至尊對他的喜愛。

趙颉幼時經常會被皇帝召喚進宮，這位總是公務繁忙的九五至尊總會抽出時間來陪他玩耍。

這是宮中的皇子、郡主們都享受不到的待遇，是獨屬于趙颉一份殊榮。

這份感情曾經讓趙颉非常的感動，因為他覺得和自己容貌更相似的舅舅才更像是自己的血脈至親。

對，外甥似舅。

趙颉除了那雙和小公主一模一樣的漂亮眼睛之外，其他五官的模樣都和舅舅有八成像。

再加上年幼之時趙颉經常留在宮中小住穿的衣服也都是舅舅派內務府造的，若是不知他們關系的都會以為趙颉是和帝王是親子關系而非侄舅。

若是沒有後來的事情，恐怕他會一直對舅舅懷着天真又傻氣的孺慕之情吧。

想到了那段讓人極為不舒服的記憶，趙颉眼底的晦暗和冰冷讓阿瑩擔憂。

阿瑩捏了捏趙颉的手，看着趙颉不在思緒發散而是回過神來。

他低下頭看着仰頭看向自己的小妻子，露出了安撫的笑容：“這皇城不過是規矩更多些、擺設更富麗堂皇的地方。

陛下說了這次是家宴不必太過看中君臣之禮，阿瑩你放寬心只要保持本心就好。”

阿瑩點了點頭，看着趙颉的神情小聲的說道：“是因為我的問題，夫君你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趙颉捏了捏阿瑩的小臉：“說不上什麽不好，只不過是回憶起了些幼時頑皮經常受爹爹責罰的事情而已。”

趙颉的臉上面無表情，不喜不悲。可阿瑩偏偏能感覺到眼前的男人很悲傷。她靠趙颉抱住了他的胳膊。

“若是以前的記憶不愉快，那你就不要去想了。有我在夫君的身邊，我們的日子每天都和和美美，十分甜蜜。”阿瑩說着在趙颉的臉上啾了一口。

“不許你在想以前的事情，從今往後只許你想我，想咱們甜蜜又快樂的日子。”阿瑩故意露出了蠻橫的小表情，語氣霸道的說道。

“好，本王以後會謹記王妃的話。”趙颉說着拉住了阿瑩的手，馬車停了下來。

仆從掀起了馬車的簾子，趙颉先下了車然後扶着阿瑩下了馬車。

阿瑩和趙颉來的算是早的，因為是初次進宮，趙颉和阿瑩已進入宮門就有一個長相和藹的老太監站在宮門之下迎接。

“老奴于年慶在此恭候趙王爺，王妃娘娘多時了。”這位看上去其貌不揚的老太監就是當今陛下身邊的大紅人。

餘年慶在當今陛下身邊伺候已經三十多年了，不但資質夠老，而且盛寵優渥。

無論是朝中官員，還是後宮中的嫔妃都需要和這位打好關系。于年慶雖然只是個閹人，但卻是個位高權貴在空中有不小勢力的宦官。

“皇後娘娘一早就吩咐下來，說是趙王妃娘娘來了，就讓老奴帶王妃娘娘去慈興宮小聚。”于年慶說着，再次扶了扶身體：“趙王爺，陛下已經在養心殿裏等您。”

阿瑩擡起頭和趙颉四目相對，然後微微颔首露出了笑容：“那就有勞于公公了。”

等到了皇後居住的慈心殿之後，阿瑩看着眼前氣派又漂亮的宮殿，覺得真是奢麗萬分。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邊境戰亂不斷為了平定戰亂，軍饷已是一筆極大的支出。而連年天災導致各地大旱，土地莊稼收成不好多少百姓都因此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如今國庫空虛，正是急需用錢，節儉之際。阿瑩發現眼前的宮殿竟然如此嶄新，一看就是花費無數能工巧匠精心建造的。

也不知這裏閃閃發光的一磚一瓦是多少白花花的銀子所鑄造的，也不知道在這雄偉又奢麗的建築背後，是多少百姓的血汗錢。

阿瑩輕輕地搖了搖頭把這些想法都暫時的抛到了腦後，她面上表情不變露出了禮儀得當的笑容。

後宮之主，鳳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就坐在她的面前。當今皇後雖然已經一雙兒女都已成家，不過因為保養得當，看起來與二十多歲的宮廷女子并沒有什麽不同。

皇後娘娘容色美豔，映得整間房子都富麗堂皇。配上一襲華服寶冠，雖面上帶着和藹的笑容，不過在那雙美目的注視中，阿瑩還是感受到了一股壓力。

這是一種審視的目光，而其中包含着的是上位者帶來的壓力。

阿瑩微微屈膝，在這位皇後娘娘的面前舉止大方的行了一個标準的宮禮：“皇後娘娘鳳體安康。”

“快起來，快起來。真是個模樣端正又懂禮節的孩子，過來讓本宮好好瞧瞧。”然後娘娘的聲音中帶着笑意，他招了招手，示意阿瑩向前走幾步。

等到靠近一些之後，阿瑩聞到了皇後娘娘身上的一股異香。這股異香非常的好聞，阿瑩鼻尖動了動，覺得自己似乎在這股異香中聞到了什麽熟悉的東西。

可是一時之間腦子也反應不過來，她只能暫時的把這個想法抛到腦後了。面對這位後宮之主的時候阿瑩不敢走神，只能繃緊了神經小心翼翼的擔心自己會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合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