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胤祚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康熙沒聽明白,待要再問,便有小太監進來通禀,說是太醫院院使求見。
康熙眉毛微微一挑,太醫院院使除了請平安脈,一般是不會主動求見的。今日不是請平安脈的日子,只略略一思索,康熙心裏便隐隐有了個猜想。
他激動起來:“宣!”
小太監應聲退出去,不一會兒太醫院院使邁着顫顫巍巍的步子進來,滿是褶子的臉上容光煥發。
即便康熙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但聽見院使慢吞吞說出“牛痘研制成功”幾個字,還是忍不住激動地站了起來:“愛卿所言當真?”
“微臣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欺瞞皇上,老臣這裏有試驗數據,請皇上一觀。”
院使把一份折子高高舉起,胤祚不等梁九功動手,親自跑去拿了交給康熙。
康熙打開一瞧,臉上笑容不由越來越大,最後哈哈大笑起來。
不怪他失了儀态,天下苦天花久矣,若能在康熙當政期間實現防控,不吝于一場天大恩德。且不說百姓如何受益,他只憑這一點便能被稱為聖君了。
為皇為帝者,最在乎的便是生前身後的名聲了。
康熙一直不曾放松尋找天花的防控手段,此前已然有了人痘,然而人痘兇險,種痘後死亡率極高,故而無法全面推廣。
但牛痘就不一樣了,牛痘的死亡低啊!兩百多人死一個,這個比例康熙完全能接受,更何況那個人還未必是因為種痘死的!
他幾乎迫不及待想看到大清再不用聞“花”色變的那一天了。當即叫人去請太子并一衆大臣來禦書房議事。
衆臣被康熙召來時還一頭霧水,但聽康熙說完前因後果,一個個激動起來。
誰不害怕天花呢?越位高權重的人只會越害怕,要是這牛痘有用,對他們自己也是大大的好處啊!
衆臣自是一番歌功頌德,拍馬屁的拍馬屁,哭唧唧的哭唧唧,一個個激動地仿佛撿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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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祚站在旁邊只覺得嘆為觀止,更可怕的是以他的眼光竟覺得這些人十分真誠,一點表演痕跡都沒有,放到後世可以吊打一衆演員。
怪不得能混成康熙心腹,果然沒一個是簡單的!難怪人家都說聰明人不管做什麽都不會太差,今兒他算是信了。
康熙是個有雄心壯志的明主,平日并不如何喜歡這種恭維,然而他今日心情極好,正是需要與人同樂之時,因此并無絲毫不耐,反而龍心大悅。
高興歸高興,正事還是要做的。牛痘既然實驗成功,就該面向大清推廣,盡快徹底實現對天花的防控。
然而眼下卻面臨兩個問題,一則天下聞“花”色變,恐怕沒人願意冒着風險接種痘種。二則痘種有限,目前只夠數千人使用罷了,量産自然是要量産的,但康熙顯然希望盡快看到牛痘的推廣效果,前期這點痘種該如何分配?
衆臣一時争論不休,康熙聽了一會兒,突然看向胤祚:“胤祚怎麽看?”
胤祚:……我咋知道?
請你清醒一點,我是技術專精人才啊!技術專精!
胤祚完全不懂這些,只能茫然回視。康熙瞪了他一眼,轉而去問太子。
太子比胤祚靠譜多了,沉吟片刻後道:“兒臣認為,可以先選取一鄉之地集中接種,觀其成效,以其成果廣而告之,百姓知道牛痘安全無害,自然沒有抵觸之心。到時痘種大量産出,自可大範圍推廣。”
胤祚了然,這就是後世“試點”的概念嘛。能想到這個,太子也怪了不起的。
衆臣也覺得這法子不錯,但又有新的問題:這個試點鄉該如何選擇?作為第一批接種的人,百姓必定忐忑恐懼,會不會因此引起動亂?
他們讨論了一會兒,覺得倒是可以恩威并施,即用武力壓制強迫百姓接種,但同時以金銀慰之。只是這威倒是夠了,恩卻顯得不足,倒是只怕少不得惹人非議。
衆臣面面相觑,過了一會兒,一位白發老者拱手緩聲道:“奴才以為,皇上可派一身份尊貴之人與其一同種痘,以示與百姓同甘共苦之決心!”
此言一出,殿中寂靜。
既說身份尊貴,還有誰能比皇子更尊貴、更名正言順、更能安撫人心呢。康熙不同意這個提議也罷,若同意,必然要派一皇子前往。
誰又能保證皇子不會出事?萬一有什麽三長兩短,今日附議的人必将被康熙遷怒。
沒人敢說話,太子也不說話,他已經出過天花,肯定是去不成的,附議等于推兄弟出去,但要拒絕……他又覺得這是個極好的方法。
康熙又何嘗不知道這是個好法子,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兒子……
胤祚左看看右瞧瞧,奇道:“怎麽了?兒臣覺得這位大人的提議很好呀!”
胤祚安撫地對那位白胡子大人笑了笑,幾步走下來面對康熙,拱手鄭重道:“汗阿瑪,兒臣願往!”
康熙皺眉:“胡鬧!”
太子也不同意:“六弟自小體弱,萬一……”
“原來汗阿瑪和二哥是擔心我種痘出事呀?”胤祚先是恍然大悟,然後就被氣得叉腰,“不是,你們什麽意思啊?我們的牛痘很安全的,不是給你們看過數據了嗎?就死了一個人,那人還大概率是自己病死的,跟牛痘關系不大,你們怎麽都不信呢?!”
他氣道:“怪不得你們這麽奇怪,我還以為又發生了什麽我不明白的事,原來你們才莫名其妙,種個痘而已搞得這麽鄭重!”
衆人:“……”
太醫院院使這時也才從一頭霧水中回過神,連忙附和:“是啊是啊,牛痘的确是安全的。且六阿哥雖幼年體弱,但如今已然很健康了,應是沒有大礙的。”
衆臣:“……”萬萬沒想到,他們聰明一世,最後敗給兩個憨憨!
胤祚輕哼一聲,再次拱手對康熙道:“汗阿瑪,兒臣既是皇子,又參與了牛痘研制,由兒臣前往最能安撫人心!”
“也罷”,康熙擺擺手,“那你就去吧,切記保重身子。”
“是!”胤祚高高興興地應了。
一時衆臣散了,太子也忙去了,只留下康熙和胤祚在,胤祚“嘿嘿”一笑:“汗阿瑪還記得我剛才求你的事嗎?”
康熙眉心微微一跳,果然聽胤祚道:“兒子想學西醫!”
他剛想拒絕,就見胤祚默默舉起了記錄着牛痘實驗數據的本子。
康熙:“……”
康熙揉揉額頭:“罷了,你既一心想學便學吧,朕與白晉打個招呼,等你從莊子上回來就去找他吧。”
胤祚歡呼一聲,又甜言蜜語哄康熙不提。
……
因為康熙的大力支持,牛痘接種試點工作以極快速度開展起來,胤祚被挪到京郊一處皇莊暫住,另在皇莊附近選了一鄉作為試點鄉。
接種期間,皇莊和試點鄉将全部封閉。雖然牛痘沒有人傳人跡象,但天花之毒不敢小觑,沒有人敢輕易冒險。
胤祚到莊子當晚就種了痘,先用小刀在胳膊紮一個小口子,然後在傷口上抹上痘種即可。
胤祚這些年身體養得的确好,接種頭兩日沒什麽反應,第三日開始輕微發燒,但并不嚴重,他還有精力把自己的感受記錄下來,并通過翻看記錄了解七裏鄉百姓的情況。
哦,七裏鄉就是試點鄉。
七裏鄉人口不少,男女老幼、健壯體弱的都有,發病情況也不一樣,雖則派了太醫駐守,但胤祚也要時時關注,以免出現意外。
但他沒想到,種痘沒出現意外,倒是鄉民和侍衛先發生了沖突!
胤祚得到消息匆匆趕去,就見侍衛和村民正在對峙,雙方氣氛劍拔弩張。
真…劍拔弩張——
侍衛都拔出了刀,村民也舉着鋤頭鐮刀,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幹一架的架勢。
嗯……或許已經幹過了。胤祚到了跟前才發現,村民顯然被推搡過,衣服都磨破了;侍衛中有幾個也很狼狽,臉仿佛有些腫。
胤祚:“……這是怎麽回事?”
侍衛們聞言看過來,見到胤祚便是一驚,連忙收了刀齊齊跪下,整整齊齊的“奴才給六阿哥請安”的聲音驚得鄉民們手抖了抖,鋤頭都要握不住了。
“起來吧”,胤祚擺手叫起,轉而問鄉民,“發生什麽事了,諸位叔伯能與我說說嗎?”
鄉民們面面相觑:“你、您真的是六阿哥?”
“是啊,您瞧我這麽俊俏,像是會哄人的麽?”
胤祚笑眯眯的,鄉民們也放松了些,便有人大着膽子喊道:“我聽說越漂亮的人才越會哄人嘞!”
衆人哄笑,胤祚做出委屈的樣子:“不帶伯伯這麽冤枉人的!”
他幹脆一撩袍子坐到一塊石頭上和鄉民們閑聊,一口一個叔叔伯伯,真真親熱的不得了,氣氛很快變得松快,許多鄉民已經放下了手裏的鋤頭,和他說起了家裏的收成和孩子。
一位侍衛抱着幾件疊好摞在一起的外袍小跑過來:“石頭涼,您還病着,稍微墊一墊吧。”
“不用不用”,胤祚擺手拒絕,“你們別這麽緊張,我只是低燒罷了,不要緊的。”
鄉民聞言立即關心道:“您怎的病了,可瞧過大夫了?”
“我這是種痘引起的,沒什麽要緊,也不用看大夫,”胤祚笑眯眯地順便科普,“之前應該有人跟你們說過,低燒是不用治的,現在挺一挺,有利于體內産生抗體,也就是說以後更難染上天花。”
胤祚盡量用他們能聽懂的語言描述疫苗和抗體,鄉民聽得點頭,以前确實有人說症狀不重不用看大夫,只是他們總不是極相信,擔心這些人只是為了拿他們做試驗,或者單純懶得管他們死活。如今聽胤祚細細講來便覺得明白了些,心裏也覺得安穩。
有鄉民好奇道:“您住在皇宮也害怕天花嗎?”
“怎麽不怕?諸位恐怕不知道,我皇瑪法就是染天花去的,我汗阿瑪和太子二哥也都患過天花,好容易才活下來!”
鄉民們聽得目瞪口呆,胤祚嘆氣道:“由小見大,就知道這天下天花多麽肆虐了。汗阿瑪這些年每每想起就吃不下睡不着,恨不能自己替百姓受了才好。他日日催着太醫院研究痘種,你們不知道吧……”
胤祚壓低聲音八卦道:“……汗阿瑪知道痘種研制成功的時候都哭了!”
他一臉不忍直視,一副那麽大男人還哭好不丢人的樣子。
鄉民們也一臉“吃到瓜了”,能和侍衛對峙的大部分都是青壯男人,在他們看來大男人哭确實挺丢人的。
但想到皇上是為了牛痘、為了他們這些老百姓而哭,心裏又覺得暖融融的。
只有侍衛們死死低着頭,恨不得自己不存在。皇上風評慘遭迫害,他們不會被遷怒吧?
“還有還有,汗阿瑪還哭過一回,就是決定要選試點的時候。那時候我還在呢,那麽大一個男人哭得稀裏嘩啦的,說什麽痘種太少,只能給部分人用,又擔心百姓心裏恐慌什麽的,最後就莫名其妙決定讓我來陪你們一起種痘!我當時就不樂意了,”胤祚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氣呼呼道,“我不是不想來這裏的意思哈,就是這牛痘我參與了研制的,我們都做了多少輪實驗了,确定安全的很才敢拿出來用,他這不是不信任我嗎!我就覺得汗阿瑪想的也太多了,叔叔伯伯們又不是傻的,難道真心假意還不清楚嗎?汗阿瑪一心為大家好,大家怎麽會害怕呢?”
鄉民們其實還真是挺害怕的,但聽胤祚說痘種如何安全、皇上如何為他們考慮就不怕了。此刻贊同地點頭:“确實沒什麽好怕的。”
回過神來又勸胤祚:“你也別怪你阿瑪,他只是為了咱們好罷了。”
“哎,我就知道你們和汗阿瑪才是一邊的,都只幫着他說話!”胤祚幽怨地嘆了口氣。
鄉民們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又七嘴八舌地安慰胤祚。
胤祚通過賣萌和賣慘等溝通技巧,成功融入到鄉民們之中,并且從村民口中得知了這次沖突的原因。
原是鄉民中有一個老者身患重病,前天突然病發,太醫診治過後給他穩定下來,但不能保證治愈,老者家人昨日觀察一日,發現老者病得越來越厲害便坐不住了,想要帶老者去鎮裏找一直給他們看病的大夫瞧瞧。侍衛自然不能放他們出去,故而産生了争執。
鄉民們說出這話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他們知道不該出去的,只是之前到底心裏恐慌,甚至産生正待在滿是天花之毒的地方慢慢等死的感覺,情緒便有些激動了。
說到底還是不信任,對牛痘不信任、對朝廷不信任、對太醫也不信任,但現在知道皇上那麽惦記他們,再看看自己做了什麽,頓時羞愧不已,甚至不敢再看胤祚。
胤祚來之前就已經知道情況,這一趟只是為了穩定鄉民情緒罷了,故而并不責怪他們。只扭頭瞪向那幾個帶傷的侍衛:“你們怎麽回事,來前汗阿瑪說過多少遍,七裏鄉的叔伯兄弟姐妹們是咱們大清的功臣,百般叮囑你們,此行你們的任務是保護他們。你們就是這麽保護人的?”
侍衛們面面相觑,他們的任務真不是這樣的!
但侍衛都是世家大族出身,誰都不是傻子,略一思索就明白胤祚的意思,當即跪下請罪。
胤祚心裏點頭,有眼力見,回去給他們加雞腿!
面上卻冷哼一聲:“每人打二十軍棍,以儆效尤!”
侍衛們磕了個頭就要下去領罰,村民們連忙攔了:“其、其實也不怪他們,他們也沒做什麽,就是推搡了幾下罷了,我們也打他們了呢。”
鄉民們好一番求情,胤祚才“勉為其難”聽他們的放過了這幾個侍衛。侍衛和鄉民們一起對抗過胤祚這個“惡魔”,登時看對方順眼了起來。
雖免了懲罰,胤祚還是教訓道:“你們也太死板了,不能叫叔伯們出去,難道不能把大夫請進來嗎?”
他問過縣裏那大夫的地址和性命就叫人去請,還叮囑道:“這葉大夫進來就不能出去了,他的病人倒不能耽誤,你們記得讓太醫院派個人去替他一些日子。”
鄉民們之前情緒上頭沒想到這麽多,聽胤祚安排這般周祥,一時讪讪。
而胤祚安排完事情,已經又開始熱情地和大家聊天了,他一點皇阿哥的架子都沒有,家長裏短什麽都能聊,家裏有熊孩子他能支支招,下季地怎麽種他也能出主意,誰平時身上有點病症他給把把脈,該按的按按,該開方的開方,他也不開什麽名貴藥材,很多時候不過是田間地頭的野草罷了,一點負擔都沒有。
侍衛們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裏不由暗暗佩服。
被侍衛請來的葉大夫也看得一愣一愣的,這葉大夫年紀不大,人長得也俊秀,就是臉色有點黑,看起來不大情願。
胤祚和他打了招呼,就讓鄉民帶着往老者家裏去,葉大夫雖不是甘願被請來的,但來都來了,還是細細把了脈:“他病情又加重了,我不一定能治好。”
老者的兒子急急問:“先生有多少把握。”
葉大夫沉吟片刻:“兩成吧。”
老者的兒子嘆了口氣,雖有心裏準備還是有些失望——太醫有三成把握呢!
卻不知太醫聽了葉大夫的話吃了一驚,他是醫學世家出身,學說話用的藥材名,啓蒙背的不是三字經而是湯頭歌,且他天賦也屬上佳,但在葉大夫這個年紀也沒有兩成把握治愈這老者。
這青年才二十來歲吧?若不是胡說就是天才了,倒叫他想起一個人——
太醫看向了旁邊的胤祚,這也是一個天才呢!
胤祚卻沒注意到太醫的視線,今日的事算是解決了,天色已經不早,他也該回去了。
別的也就罷了,倒是葉大夫:“您留在這裏還是與我去莊子上住?”
這裏有太醫,莊子上卻有胤祚,葉大夫有些猶豫。他自然想和太醫讨教,但胤祚的大名他也耳聞已久,且胤祚方才開的那些方子叫他十分好奇。
猶豫了幾息,葉大夫堅定道:“我和你走!”
“行,那就走吧,”胤祚帶着葉大夫離開,順便把那幾個受傷的侍衛也拎回去。
路上胤祚問侍衛:“你們傷得如何?”
侍衛們嘿嘿一笑:“沒事,大家都沒下重手,就臉上嚴重些罷了。”
“臉面多要緊啊!”胤祚笑道,“回去我配幾盒藥膏給你們,擦兩日就好了。”
侍衛們笑嘻嘻道謝。
“要謝我也行,”胤祚微笑道,“我沒什麽別的要求,只要你們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就行了,剛才我說汗阿瑪的那些話……”
在胤祚的死亡凝視下,侍衛們紛紛表示剛才什麽都沒聽見。
“希望你們那些同僚也是如此”,胤祚想了想,又擺擺手無所謂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反正我要是被罵了就找你玩!”
侍衛們:找我們出氣才是真吧?!
沒人想試試一個大夫的手段,尤其這個大夫還是知名熊孩子——皇上都管不了的那種!侍衛們連連保證會轉告同僚,絕不會把今日之事透露出去。
胤祚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瞧見葉大夫正一臉疑惑地看着他們,笑眯眯招呼道:“來都來了,你也把痘種了吧!”
葉大夫:“……”
接下來的日子胤祚時不時往七裏鄉跑,和鄉民們聊聊天,順便幫着太醫給重症的人診治,一邊安撫他們的情緒,順便就把種痘情況摸清了,晚上回去記錄下來,這些到時候都是有用的呢!
讓胤祚驚訝的是葉大夫,如今胤祚已經知道他叫葉桂,是江蘇吳縣人,這幾年一直到處游歷拜師學醫。這青年看起來驕傲矜持,但相處時仿佛牛皮糖,天天粘着胤祚,胤祚走到哪他跟到哪。
好在他話并不多,且醫術不錯能幫上忙,胤祚倒沒覺得有什麽不适。
忙忙碌碌的,時間很快過去。八日後胤祚病愈;第十二日七裏鄉大部分人轉好,僅剩部分重症病人;第十五後全部重症病人病愈。至此,以七裏鄉為試點的種痘工作正式完成,三千餘衆百姓無一例死亡,取得了空前巨大的成功!
負責此事的官員帶着剛出爐的折子飛速回京複命,胤祚則帶着太醫和葉桂又為七裏鄉鄉民們全面檢查了一遍身體,遲了兩日才回京。
他們離開的時候,數以千計的百姓前來送別,胤祚與他們話別,見他們還要送便擺擺手笑道:“別送了,回去吧!還記得我以前說過的金薯嗎?以後這個莊子說不定會種上金薯,我到時候也會回來看你們的,到時候我就一人送你們幾斤金薯嘗嘗鮮!”
有鄉民笑道:“我們這麽多人呢,一人送幾斤你那地不白種啦?”
“那不能。你忘了我說的,金薯産量高着呢!到時候你們也種上一兩畝,保證永遠不會餓肚子!”
百姓轟然叫好,不由期待起來。
車隊緩緩離開七裏鄉,葉桂奇道:“那金薯當真那般奇異?”
“我還能騙人不成?”胤祚看了他一眼,“京城沒聽過便罷了,你是江蘇人,難不成也沒聽過?”
“倒是耳聞過一回,只當庸人吹噓罷了”,葉桂略有些遺憾,随後又釋然了,“我為醫者,需心無旁骛才是。”
胤祚搖搖頭:“是也不是。”
“什麽意思”,葉桂皺眉。
胤祚笑道:“你說醫者的職責是什麽?”
“自然是行醫治病、救死扶傷!”葉桂反問,“若不能心無旁骛,如何習得上佳醫術,救治更多病症?”
胤祚:“既要治病,窮病要不要治?既要救死,餓病要不要救?若有兩個人倒在你面前,一個是病的,一個是餓的,難道你只管病的,卻叫那餓的自生自滅,只道與你無關嗎?”
葉桂一震,若有所思。
胤祚沒再說話,快到鎮上的時候胤祚問他:“你如今怎麽打算的,與我回京還是如何?”
這話之前胤祚就問過,若葉桂想進京,以他的資質,胤祚保他進太醫院教習廳學習是沒有問題的。
葉桂當時沒有回答,如今卻不得不答了,他猶豫片刻後還是選擇留下來:“我先把這裏的事情掃掃尾,以後可能去別的地方走走,這天下病症那般多,我總想多見識見識。”
“那好,日後你若回來盡管尋我!”
二人依依惜別,此後山長水遠,不知何時才能見面。
胤祚拱手道:“祝葉兄一路順風,醫道有成!”
葉桂拍了拍這個小兄弟的肩膀,笑道:“多謝!我會認真想想你今日之言,或許下次再見,我便不是今日的我了。”
胤祚說:“我必然也不是今日的我了,我會變得更厲害!”
葉桂哈哈大笑。
二人正因離別而悲傷,也因投緣而欣喜。卻不知京城正因胤祚起了一場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