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要不一起活待在他身邊，不然，便一起死吧◎
謝衍将親自去溪章鎮的消息驚倒了殿內衆人。
臺下所站的大臣和江貴, 甚至那送信的士兵都面露驚色，難以置信。
那是一座瘟疫橫行的死城，因被封城隔絕, 裏面許已見不到幾個活人, 若是那前朝太子和公主僥幸碰到了活人，怕也會染上瘟疫，凄慘等死。
如若是想活捉太子和公主，皇帝端坐宮殿，派兵即可，親臨那樣一座瘟疫肆虐的小鎮, 着實不是上策。
郢國內亂結束未有多久, 皇帝皇位還需穩固，如今各國又對其虎視眈眈，紛亂四起，眼下內憂外患，一切都需謝衍用鐵腕手段治理全國。
他們這位帝王不能有半分意外。
……
殿內靜寂, 許久未有人言，底下廷尉正吳澤和中領軍将軍江貴對視兩眼, 互相使眼色。
他們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顯然都想對方出列，去勸谏謝衍。
這兩人都與謝衍相交多年，一個是與之征戰沙場的下屬副将，一個是至交好友，他們對謝衍喜怒無常的莫測心性自然了解, 也知曉他的可怕瘋狂。
當涉及那位公主殿下時, 謝衍便不再是謝衍, 皇帝也不再是皇帝, 他更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若是哪句話觸怒于他，怕是會當場人頭落地，被分屍喂狗……
就算是他們兩人也不例外。
“咳咳……”吳澤一身緋紅官服，身姿極正地站在前列。
他行事謹慎，自然不想惹麻煩，便狀作不經意地咳了兩聲，不停地朝江貴擠眼。
江貴眉毛抽了抽，他無奈嘆了口氣，硬着頭皮上前：“陛下，那溪章鎮瘟疫橫行，鎮內之人将近死絕，無人敢近，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臣以為陛下不必親自前往，派兵将太子和公主捉回京城便可。”
“瘟疫橫行，将近死絕。”謝衍淡淡重複這兩句，他站在殿內高處，望之俊美無俦，卻形銷骨立，壓迫之餘枯寂盡顯。
“若是瘟疫橫行，便帶上太醫院的太醫一同前往，也好治理瘟疫，穩定民心。”
謝衍面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緩緩走至被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的信件旁，靜立片刻，俯身拾起。
像是對待一件極其珍貴的寶物，謝衍如竹似玉的手鄭重将信紙攤開，放在案桌，重新捋平。
他端坐在龍椅，身姿如松，氣質清冷矜貴，沒有再說一個字，令人迷醉的桃花眼裏現出小片陰影。
謝衍看着上面的黑色墨跡，透過這些字，他仿似看到了蕭凝玉嬌俏的臉。
瞳孔放大間，他的目光逐漸癡迷，瘋狂，卻又透着脆弱。
謝衍癡狂地看了許久，直至少女的臉漸漸在墨跡間消散時，他蒼白着一張臉，慘笑一聲。
小公主丢了，他得找回來，繼續好好地養着。
他笑着想，要不一起活待在他身邊，不然，便一起死吧
另一處，蕭知和蕭凝玉被官兵圍剿，無路可走時，走進了溪章鎮。
此時暮色四合，薄暮冥冥，四周漸漸昏暗起來，而不知為何又突然起了大霧，霧氣氤氲四散，更顯其詭異荒涼，死氣沉沉。
兩人往前走着，腳步漸漸停了下來。
蕭凝玉擡頭，看到前面荒地上立着一塊石墩，上面雕刻着“溪章鎮”三字。
“哥哥……”
蕭凝玉乖乖牽着她哥哥的手，晃了晃他手指，問，“這裏便是溪章鎮嗎，我們穿過這裏的話……能離開郢國去南國嗎？”
蕭凝玉輕聲問，周圍一片死寂，她明明說得極小聲，可還是有回聲在空中飄蕩。
她有些害怕，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嬌嬌的、小小的身子往蕭知這處縮了縮。
手臂旁拱出了個小腦袋，蕭知緊鎖的劍眉舒展開。
随即，他擡手，寬厚溫暖的手掌輕撫她的腦袋，柔聲道：“穿過這裏，便是離開了郢國地界，我們很快就能去南國見皇祖母了。”
蕭知的聲音清冽溫柔，沒有絲毫的慌亂和不耐，似是春日裏緩緩流淌的泉水，傳至蕭凝玉耳際時，她驚恐焦躁的心緒被慢慢撫平，害怕也消失了。
只要皇兄在她身邊，她便什麽都不怕了。
“嗯！”蕭凝玉眼眸彎成月牙，重重點頭，“我們去南國找皇祖母，然後……然後我們一定要……一定要把郢國奪回來，哥哥。”
她的朝氣和生機在慢慢地恢複，水潤杏眸裏開始有光跳躍，亮晶晶的，比朝日更甚。
蕭知自然也感受到了，他垂眸看她，視線在她長長的眼睫上停了下。
不過瞬時而已，在蕭凝玉未看過來時，他便收回目光，牽着她的手朝前走。
——
他們走了半個時辰，天色近乎全暗，只稀疏的月光落下，堪堪照亮四周。
晚上不便探察情況，這裏一片荒地，一眼望去荒無人煙，也找不到人問詢。
蕭知停下腳步，領着蕭凝玉在一塊石頭上坐下，輕聲說：“凝兒，我們先歇息明日再趕路，這包袱裏有幹糧，你餓了便吃，哥哥現在去前面找些樹枝生火，夜裏寒氣重，你受不住。”
蕭知将包袱遞給她，将要轉身時，手卻又被一只軟軟的小手牽着：“哥哥，你不能丢下我。”
四周死寂又不見人，蕭凝玉心裏害怕，卻又很快放開他的手，又哭又笑地抹了抹臉上眼淚：“哥哥，要是我們遇到了危險，你還是丢下我跑吧，我跑不快，會連累你。”
“傻。”他屈指彈了下她額頭，看着她笑，“蕭知怎麽可能會丢下蕭凝玉，你在哪哥哥便在哪。”
蕭凝玉眼眶微紅，裏面閃着細碎的、晶瑩的光，一滴淚吊在眼尾将落未落。
她安靜地點頭，乖巧極了。
蕭知俯下身，琥珀色的瞳孔凝視她，溫聲道：“哥哥就在前面，你擡眼便可看到，有什麽事随時叫我，哥哥聽到你的聲音便會立刻回來。”
蕭凝玉聽此，将包袱牢牢抱在胸前，認真道：“好，凝兒會坐在這等哥哥，我哪都不去，哥哥你放心吧。”
蕭知直起身，垂下的手欲擡起，卻又在半空停住，收回。
“哥哥很快回來。”
“嗯！”蕭凝玉彎起嘴角，乖乖地看着他笑。
蕭知去前面撿柴火，蕭凝玉坐在大石頭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月色下蕭知的身影，卷翹的睫毛連眨都不眨，似是怕她一眨眼，便會看不到她皇兄了。
她生怕……她唯一的皇兄也會離開她，她也怕謝衍……怕那冷血病态的瘋子會再次找到她，把她關起來，囚禁起來，或是……再一次做交易，把她送給別人。
忽然間，毫無預兆地，一想起惡鬼般的謝衍，蕭凝玉的眼淚便如掉線珍珠般，簌簌砸下。
“不會的，他不會找來的，不會的……”蕭凝玉急忙擦掉眼淚，她用力過重過急，薄嫩的眼尾處被擦得緋紅，眼睛又酸又腫。
眼淚很快被擦幹淨，蕭凝玉紅着眼，擡頭看向她哥哥，見她哥哥還在她看得見的地方，心安了不少，然後……她的肚子忽然開始叫了……
她很餓。
蕭凝玉抿了抿唇，将抱着的包袱放在大腿處。
她解開包袱，從裏面拿出了一個紙包着的饅頭。
雪白簡單的白面饅頭，在此時卻飄散着誘人食物的香氣。
蕭凝玉的肚子叫的更大聲了……
她餓極了，舔了舔唇角，想要一口咬下時，餘光又瞥到了不遠處的蕭知。
于是，她兩片鮮花般的唇瓣又合上，喃喃道：“還是等哥哥回來一起吃吧，再忍一忍。”
她準備重新将饅頭用紙包起來，放回包袱時，耳邊忽然傳來陣陣敲擊聲。
蕭凝玉一愣，背脊僵直，再聽時，發現好似是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
眼下四下無人，四周也是一片荒地嫌少有人煙，這突然響起的聲音着實有些吓人。
蕭凝玉全身發寒瑟瑟發抖，她驚顫間正欲叫蕭知時，一沙啞微弱的老人聲音傳到了她耳朵裏。
這聲音透着親切慈祥，蕭凝玉聽着，內心的驚恐消散了些，沒有大聲叫她皇兄。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循聲看向正拄着拐杖朝她走來的老妪。
借着月光，蕭凝玉可以清晰地看到老妪的模樣。
她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麻衣，衣衫上破了好些個洞，頭發花白，臉上溝壑縱深，背彎的很下。
是一位老奶奶。
蕭凝玉沒有走近，心裏還是多了幾分防備。
“小姑娘，能不能分我這個老太婆半個饅頭……我這個老太婆快餓…快餓死了……”
那老妪拄着拐杖，蹒跚着走到蕭凝玉跟前，顫抖着将手伸到蕭凝玉面前，聲音細微，斷斷續續，像是随時都要斷掉一般，聽得人心裏也一顫一顫的。
蕭凝玉睜大了一雙澄澈無暇的黑眸，她盯着她蒼老的一張臉看了看，又低眸盯着她那樹皮般皺起的手，心中不忍，便将手裏還未包起的饅頭遞了過去。
“老婆婆，這個饅頭給你。”
蕭凝玉輕快跳下石頭墩，将饅頭放到了老妪手裏。
老妪接過，滿是溝壑的臉皺起，兩只深陷的眼睛亮起光來。
她激動地握住蕭凝玉的手，想要表示感謝時，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
蕭凝玉站在她正前方，她對着蕭凝玉咳嗽了幾聲後，說道：“謝謝你啊，小姑娘，我全家都吃不上飯要餓死了，我這個老太婆沿路找了一天求了一天，終于秋求來了一個饅頭……”
她拉着蕭凝玉涕淚橫流地感謝，将蕭凝玉當成了他們一家的救命恩人。
事實也的确如此。
後面，老妪又朝蕭凝玉一通感謝才着拐杖離開，回她的村莊。
那已經不剩幾個活人的村莊。
蕭凝玉并不知這背後的事，她只是好心地給了老婆婆一個包子，她聽她哥哥的話，沒有離開原地半步。
在那老婆婆離開後，她甚至又乖巧地坐回了石墩，蕩着細瘦伶仃的腳，看着她哥哥高大寬闊的身影，彎起雙眸等他回來。
很快，在那老妪走後不久，蕭知抱着一大堆樹枝回來了。
“哥哥，你餓了不？”蕭凝玉看着蕭知笑靥如花，從包袱裏又掏出了一個包子出來。
她将包着包子的紙小心撕開，像是做錯壞事的小孩，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說：“哥哥，這裏還有一個饅頭，我們分着吃吧，剛剛有個老婆婆過來，她很可憐，快餓死了，我就，我就把另一個饅頭給了她……”
“凝兒……”
“凝兒……”
蕭知喚了她兩聲，這聲音裏帶着她從未聽過的嘶啞，像是被刀剖開了喉嚨一般。
“怎麽了，哥哥……”蕭凝玉擡頭茫然問，眸子裏映着如水月色，耀眼奪目。
嘩啦一聲，蕭知懷裏的樹枝全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說：
叮，更新啦，快來評論呀嗚嗚
感謝在2022-03-03 01:41:05~2022-03-04 01:55: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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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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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小公主要感染時疫了嗎】
【。。。。。】
【大大加油～支持大大～沖呀沖呀～期待之後的劇情～】
【發生啥啦】
【最後能he嗎】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