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伴君【三】

第15章.伴君【三】

第十五章

車停了,駕車的太監率先下了車,弓着身子蹲在地上準備為她墊腳,容真本來已經踏出了一步,在看清那個瘦削的小太監後,忽地就頓住了腳。

一旁的宮女以為她沒明白要怎麽做,于是客氣地說了聲,“姑娘請擡腳。”

容真扶着她的手,卻朝着旁邊一躍,自己跳了下來。

不過幾尺高,卻要踩着人下車,這就是皇宮。

容真還在尚食局的時候,就曾經看到過長順被路過的某位主子叫去充當踏腳太監,那樣瘦弱稚嫩的身體被趾高氣揚的主子全然不當回事地踩了下去,可真正被踐踏的分明是人的尊嚴。

她停在車邊,看見幾丈開外的另一輛車旁站着那個先她一步下了車的人,明黃色的身影靜靜地立在那兒,眼神安谧地看着她。

容真不言不語,默默地垂着頭,不逾越也不放肆。

不過片刻的凝視,顧淵轉過身去走進大殿,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看見。

宮女引導着容真往偏殿走,“姑娘請跟奴婢前去沐浴更衣。”

她的腳步沒有停頓,表情安詳,毫無遲疑,仿佛在乖順地迎接他人安排的命運。

氤氲的霧氣,流淌的溫水,有人為她細細地擦拭身體,濕漉漉的水珠滑過透亮白皙的肌膚,然後又消失在蕩漾的水波中。

容真自始至終閉着眼,按照宮女說的那樣去做,入水,就坐,起身,更衣。

她長長的黑發被人輕輕挽在腦後,身上也披上了一件白色的長袍,有人帶着她往前殿走,穿過重重長廊,夜風吹得她面色有些蒼白。

她有些漫不經心,腦子裏自顧自地講着冷笑話——這樣也好,成了主子,每隔一段時間還能探望父母,家裏兄弟姐妹那麽多,約莫還和從前一樣揭不開鍋,這下子她有了權勢——雖說還是個傀儡主子,但好歹也有接濟父母的能力了。

好在她進宮時年紀小,要像有的宮女那樣,明明有了心上人,卻跑到宮裏來蹉跎個十幾年,結果無端被送到後宮,心上人也沒着落了,那才真真是悲哀。

這些紛繁的念頭好似能把一顆惶惶無措的心捂熱,然後逐漸趨于岑寂。

身前的宮女停了下來,容真腳下一頓,擡頭,已然到了大殿門口。

值守的太監将門打開,她沒有猶豫,徑直走了進去。

身後傳來關門聲,仿佛有人咔嚓一聲,剪斷了她的退路。

明燭高照,大殿內燈火通明,她看見在這外屋裏,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像個尋常公子一般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身後是高大的書架,而他手裏随意地捧着本書,垂眸細細地翻閱着。

有風吹起他的發,而他漫不經心地任由風吹,這情景像極了一只慵懶休憩的大貓。

可是容真心裏明白,這只大貓只是看似閑适慵懶,一旦站立起來,你就會發現他其實是只猛虎。

天知道這個時候腦子裏哪來那麽多古怪的念頭。

她終于朝前走了幾步,垂眸緩緩地說了聲,“奴婢參見皇上。”

窗邊的人還在繼續看書,好一會兒,才輕輕合上那本書,淡淡地朝她看過來,眼神落在容真身上時,重量有些驚人。

他站起身來,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容真的呼吸滞了滞,籠在袖中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指甲陷進掌心,帶來些許刺痛感。

無限寂靜的時刻,仿佛時光都被拉長。

可是下一秒,顧淵忽然打橫抱起她,朝着裏屋走去。

容真猛地擡眸看着他,惶然慌亂的情緒從眼眸裏一閃而過,随後歸于平靜。

她甚至閉上了眼睛,溫順地把頭埋在他胸口,仿佛任人宰割的羔羊。

顧淵将她抱到了床上,柔軟的錦被在身下安穩地鋪着,她像花朵一般綻放其上,表情安詳美麗。

可她緊閉的眼皮下面藏着不安和慌亂,顧淵不慌不忙地看着她,那片蝶翼似的睫毛輕輕顫動着,連帶着投射在眼睑處的陰影也不安分起來。

他坐在了她身旁,一點一點拉開了她束發的簪子,于是柔順的發絲散落一床,與她純白的衣裳形成鮮明的對比。

溫熱的手指落在她面頰之上,她隐隐顫抖了一下,感覺到那只手指慢慢地滑過面龐,滑過唇邊,然後朝着脖子下方蔓延過去。

這一次,連呼吸都不平穩了。

那只手溫柔卻不容置疑地撩開了她的衣襟,薄薄的袍子裏,她什麽都沒穿……感覺到胸前傳來微微的涼意,她的心跳忽地停滞了。

她想尖叫,想逃跑,想告訴自己這是一個噩夢,可是理智告訴她,這是她必須接受的一切,也是她已經準備好接受的一切。

顧淵看着這個美麗柔弱的女人,衣衫淩亂,難掩姣好身姿,那對花朵似的胸脯如同白玉做的一般。

她努力地擺出順從溫柔的姿态來,可是從剛才起就一直沒有睜開過的眼睛一直隐隐顫動着,他可以洞悉她的慌亂不安,像只受驚的白兔。

他的嘴角有了些許上揚,可是笑意未達眼底,反而有些嘲諷的意味。

容真以為接下來就要發生什麽了,可是那只手拉開她的衣襟後遲遲沒有下一步舉動,她等待着,屏息不動。

沉默之後,那只手卻忽地合上了她的袍子,眼前明亮的光線驟然一暗,片刻之後,她只感覺身旁的位置輕輕塌陷下去,有人躺了上來。

她驚愕地睜開眼,看見被人吹熄了蠟燭後的房間漆黑一片,而借着外屋傳來的那點微弱光線,她身旁的男子合眼躺在那兒,像是……在睡覺。

這是什麽情況?

她的忐忑和慌亂一瞬間統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黑暗裏,兩個人各懷心思,沉默無限延長。

終于,就在她懷疑顧淵是否已經睡着之時,他卻忽地開口,聲音清亮有力,“來人。”

外面傳來開門聲,有禦前宮女很快來到床邊,恭恭敬敬地聽候指示。

顧淵合着眼,一動不動地淡道,“帶她去休息吧。”

說不出來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容真慢慢地坐起身來,攏好衣裳,穿好鞋子,就這樣跟着宮女走出了大殿。

殿外的太監宮女都恭敬地朝她低下頭去,因為此刻,她已是受到寵幸的女人,也是後宮的主子之一。

身後的大門合上了,把那個夜色一般神秘莫測的皇上隔絕在內。

容真聽見自己的心跳在這夜裏顯得格外突兀,身旁的宮女轉過頭來柔聲道,“姑娘還請先去偏殿休息,明日聽候皇上的旨意。”

旨意?

她壓根沒有被臨幸,皇上又能有什麽旨意?冊封她還是送回太妃那裏?

終于,她找回了理智,順從地跟在宮女身後進了偏殿,睡上了鋪好的床。

“姑娘若是有吩咐,就叫奴婢,奴婢守在殿外,随時聽候吩咐。”

她點頭,道了句,“有勞了。”

一切歸于岑寂。

皇上和太妃之間一定有什麽隐秘,所以會這樣輕易地接受太妃送來的人。

既然接受了,就斷然不會再将她送回去,拂了太妃的意。

不管她被寵幸了也好,沒被寵幸也好,定然不會受到什麽為難,安安穩穩待在這裏,靜觀其變就好。

這樣想着,她終于恢複了平常的從容,合上了眼。

她猜想,若是皇上和太妃之間有什麽交易,她必定會受到冊封,成為後宮諸妃之一。

踏進後宮無異于踏入深淵,哪怕你不犯人,也定然有人犯你。

她要如何做?

重生前,她被逼着嫁給太監做對食,最終投湖。

重生後,她被卷入宮鬥漩渦難脫身,前途難測。

不過是個安分守己的宮女,想要平安出宮與家人團聚為何這樣難?

福祿對她的惡行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太妃拿所有她在乎的人威脅她的笑語盈盈歷歷在目,這些日子以來的怨恨與無奈統統湧上心頭,叫她煎熬得心都顫起來。

好啊,既然已經踏入後宮,她為何還要做待人宰割的羔羊?

何不像那如貴嫔一樣,從宮女之位開始,最終叫所有看輕她的人都不得不臣服腳下呢?

傅容真不是個野心勃勃的人,可狗急了也會跳牆,福祿、淑儀、太妃……所有人都将她當做沒有生命的棋子,但她偏要告訴他們,她傅容真是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的未來除了她自己,誰也別想輕易主宰。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你們為啥吃不到肉麽!因為你們不留言~

不留言容嬷嬷沒動力,怎麽寫船戲╮(╯▽╰)╭?

好吧正經點,這麽輕易被寵幸,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作者豈不是太失敗了?

作為一名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作者,我們要走順其自然水到渠成路線。【泥垢!打!】

咳咳,只是賣個萌,希望姑娘們多多留言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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