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可磨滅的傷疤
楚懿像是聽清了, 又像是沒聽清。
山頂的風聲有點大,四周的工作人員又嘈雜,他依稀辨認出來沈朝聞像是在誇他, 怔忡間有些不自覺的發熱,局促地低着腦袋不說話,只是捏着自己的袖子。
“楚楚也很好看啊!”
果不其然, 旁邊的讨論聲很快就轉移到了楚懿的身上, 剛剛主要因為沈朝聞是男主演所以不自覺多投了些注意力,可是楚懿也不遑多讓,都還沒有入戲就自帶一股子富貴人家養出來的氣質。
“以前怎麽沒覺得楚楚古裝這麽合适?”
“對對對,而且跟節目裏面看起來好不一樣!”
就在正在交談的宋瑩和導演都走了過來, 看到楚懿眼前發亮。宋瑩控制不住激動就跑了過來,握住他的手道:“楚楚!你真的是……”
話都還沒有說完,楚懿條件反射地退後了兩步,避免了直接的肢體接觸, 甚至還習慣性地握住了沈朝聞的手臂,就好像只有沈朝聞能給他安全似地。
宋瑩被他這差別待遇直接紮心,默了會才補充完剛剛的話,“就是小柳葉本葉。”
其實小柳葉這個角色, 還是後面補拍的時候才加上的。劇情裏面沈朝聞飾演的男主角方雪陽是個心思非常複雜的人, 他跟傳統古裝片裏正義豁達的形象不同, 他天生就是黑的, 整部片子直到結尾他都依舊是黑白混雜,給觀衆留下了深刻的警醒和思考。
而現在要拍攝的這個場景,就是男主角方雪陽剛剛離開鐘鳴鼎食之家, 來到山上化解自己的心結, 看似已經完全想好要前往朝堂效力, 可實際上做出的并非是那麽忠義的決定,反倒是血雨腥風的開始。
小柳葉作為陪伴他長大的書童,從山頂的小院子裏面追出來,只跟方雪陽說了幾句話,但是那幾句話承上啓下,不論臺詞還是感情甚至隐喻,都成為了整部劇的重大轉折點。
“我也覺得好!”就連導演都喜不自勝,忍不住道:“我在節目裏面看到他形象就知道他适合了!”
他說完激動地看向沈朝聞,“講戲了嗎?我們準備開始了,道具場景都準備好了。”
大家又聊了幾句,眼見着現在的天氣正好,當即也不耽誤就讓沈朝聞和楚懿去走戲。沈朝聞剛剛給楚懿講的那些場景,楚懿全都記住了,走了兩邊更是爛熟于心。
最重要的是,演戲對他而言并非是什麽困難的事情,他上輩子從小就是這樣,只能仰人鼻息地生活。就算不是很懂現代這套表演專業,可天然就知道該如何扮演出想扮演的樣子。
道具組制造出了飄散的雪花,被四周的山風一吹,頓時漫天都是。
方雪陽從木屋裏面出來,看起來是要下山的樣子,他的背影清俊挺拔,卻又莫名地沉靜寂寥,突然間停下來回頭的時候,更像是和陰影融為了一體。
“公子。”就在這時,小柳葉從木屋裏面沖了出來。
小柳葉原本都還在給他燒飯,知道他今天可能會走。可誰知道他就連這頓飯都等不及,像是直接就要步入漫天的風雪。
他抿了抿唇,從小與方雪陽相伴長大的緣故,竟是能夠清醒透徹地明白對方的想法,即将要面對的危險和所有事情,即便自己很想幫他,但是身份就是這樣,他必須得替對方守住這個家。
于是他只是取了把傘,匆匆地跑出來遞給他。兩人的身高差距很大,小柳葉仰起雪白的小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風吹的,連睫毛都在輕微地顫抖,想要說話又驀地哽住。
随後他像是竭力忍着,眼眶卻倏地紅了,在他雪白膚色的襯托下顯得尤為觸目驚心。
“公子。”眼見着方雪陽接傘,他的手卻沒有立即松開,兩人就這樣對着傘身相望,直至片刻,他略帶沙啞的嗓音逐漸化為清冷,“前路漫漫,始有歸途。”
前路漫漫,始有歸途。
方雪陽輕輕地掀起睫羽,發現小柳葉好似已經不再難過,依或者就算是難過也依舊堅定。他的心髒像是被驀地觸動,就連神色也不自覺地恍惚一瞬。
其實這個時候,他心底很多黑暗的想法已經壓抑不住了,世人正是因為優柔寡斷、瞻前顧後,才會導致局面愈發難堪可怖,而他偏偏就要做那個摧枯拉朽的人,摧毀掉所有的東西才可撥雲見日。
但是在這個瞬間,他像是全然清醒了過來,幾乎是在極端的邊緣拉住了理智,避免自己堕落進漆黑的深淵。成神成魔不過一念之差,他明明方才是要走的地獄,現在另外那條道路卻豁然開朗。
雪下得似乎越來越大了,方雪陽不得不開始撐傘。
他幹淨勻稱的手指握住傘柄,看了小柳葉片刻,突然彎腰抱住了他。溫存片刻,他什麽都沒有再說,只是轉身離開。
這部分劇情到這裏就已經結束,小柳葉作為家和感情的象征,在方雪陽暴露本性的邊緣把他拉了回來,雖然再也沒有了自己的戲份,但是這份念想卻左右了他此後餘生的全部決定。
導演喊了卡,但是現場誰都沒有出聲,因為馬上就要銜接後面的劇情,誰都不想破壞氣氛。
楚懿的戲份已經拍完了,合作拍攝就是這麽快,他表現得非常出色,走出鏡頭的時候都能看到四周投來驚豔震撼的目光。但是他也沒有出聲,只是回頭看了眼沈朝聞。
他突然發現沈朝聞已經出戲。
就算是知道後面會接戲,但是他的情緒好像也已經控制自如。他的眼眸裏面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尤其是在看到楚懿的時候,就像是看到了什麽深刻的錨點,眼底染着斑駁的色彩。
“沈老師!”導演在那邊喊他,“我們直接拍下一條。”
劇情并不是連貫的,下一條拍的反倒是幾個月前的事情。化妝師和服裝師迅速地上來給他改妝,換外套,眼底卧蠶頓時便加深了些許,黑色的袍子順便變成了青白色。
造雪的陣仗也停了,等到宋瑩飾演的女官走入鏡頭,沈朝聞的氣質立馬就變化,和後面已經束縛住自己心智的模樣不同,他現在更加的随心所欲,危險和壓抑感也更加強烈。
“你要請我?”他嗓音不緊不慢,也和平時聽起來截然不同,“打算用什麽來請我?”
女官不卑不亢的站在他面前,明明兩人都還只是正常的語調,也距離了三步的身為,可氣氛自然而然地劍拔弩張起來。
只聽她清朗開口,“方公子自小名動京城,肆意灑脫,風光霁月。而這份性情正是如今朝堂所需,當今世道波谲雲詭,人心惶惶,就連侯爺也不可避免深陷其中……”
楚懿站在外面默默地看着,因為沒有拿到過完整劇本,有些聽不太懂他們現在的劇情,可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一種表演的張力,和他上輩子親身經歷過的很不相同。
沒有那種真正的壓抑和喘不上氣的悶痛,即便場景和氣氛已經如此緊張,可依舊帶着藝術性和美感,是純粹張力的釋放……這讓他覺得非常舒服,他很喜歡。
幾段劇情很快就拍完了,當導演最後喊了聲卡的時候,周圍所有的工作人員才歡呼雀躍起來,激動得宛如殺青。事實上這也算第二次的殺青,再也不用補拍了。
“累死了。”就連導演自己都倒在了椅子上,痛恨地道:“此生願再也沒有補拍!”
這來來回回的折騰,真的比正式拍攝還要累,但是把所有的瑕疵都給圓上了,他又覺得很高興,連連招手道:“收拾東西吧!但是待會兒大家不要走啊,晚上我請客!”
這下歡呼聲更加地響亮,沈朝聞和宋瑩一起走過來,率先找的就是楚懿。楚懿朝着他們看過去,莫名也被現場的氣氛感染,帶了點沒由來的高興。
沈朝聞不由得輕笑起來,揉他的頭發不是很方便,便捏了捏他的耳垂,“走吧,先卸妝。”
卸妝的動作可比化妝快多了,倒是沈朝聞換衣服要麻煩點,一直都還沒有出來。宋瑩便大大方方地把禮物拿出來,沖着楚懿笑道:“楚楚,這是我為你準備的,我是你的粉絲。”
楚懿頓時有點懵了,他從來沒有接受過除了沈朝聞以外的禮物,尤其他今天還跟宋瑩第一次見面,下意識猛地倒退了兩步。
宋瑩實在忍不住扶額,早知道他就跟沈朝聞關系打好點了,不然連追個星都這麽費勁,無奈地道:“楚楚,我應該怎麽說……”
“公司不讓接受粉絲的禮物。”楚懿抿了抿唇,倒是恢複了冷靜。
“我知道!”宋瑩連忙改口,不跟他說清楚不行,“但是那針對的是普通粉絲,我還有其他的身份呢,我也算是你的圈內前輩對不對?”
楚懿依舊輕微繃着脊背,不知道她指的是哪個圈子,道:“我還不知道我以後是什麽發展。”
如果是唱歌跳舞的話,他就不會演戲了,這樣對方說前輩其實還有點牽強。
“娛樂圈前輩也是前輩!”宋瑩哪兒顧得了那麽多,全心全意地哄着他,“而且你以後真的不考慮拍戲嗎?流量明星到最後都是會轉型的吧,雖然我覺得你也不是靠的流量……”
楚懿不能說演技有多麽的專業,或者真的跟沈朝聞這樣的影帝來比,但是進影視圈絕對是吃香的,稍加鑽研也前途無量。宋瑩想到這裏還多勸了幾句,好說歹說,最後又繞回了禮物。
“而且我還要感謝沈哥當時在劇組對我的照顧呢,他也不收禮物,楚楚可以替他收嗎?”宋瑩問道。
楚懿在這樣的彎彎繞繞中,最終還是道:“……謝謝。”
沈朝聞去照顧別人,那當然是要收報酬的。楚懿吝啬沈朝聞外露出去的任何一絲善良和好意,只能将禮物接了過來,沒有再往後退。
而且他也不會給沈朝聞,他不允許別人送的禮物在沈朝聞那裏。至于這些東西的價值,他會想其他的辦法補給沈朝聞的。
楚懿覺得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虧欠沈朝聞的就非常非常多,随着時間的推移數都數不清。如果只是金錢的事情,他還可以通過努力工作還,但是還有好多數不清的鼓勵和撫慰呢,這是他要用整個下半輩子去還的。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再低頭看了眼禮物,方形的盒子,分量還不輕,也不知道到底是些什麽。
而沈朝聞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來。
楚懿知道他的衣服麻煩,其實對方也進去沒有多久,可他就是等得有點莫名焦躁了,忍不住提着禮物前往了更衣室。
“沈哥。”他輕輕地敲門,低聲詢問道:“你好了嗎?”
沈朝聞才剛剛把六層戲服脫下,換上自己的衣服,正在穿外套,聞言便道:“好了,你進來吧。”
楚懿站在門口的時候,就不知道為何胸腔劇烈地打鼓,此時才輕輕的推門。誰知道沈朝聞在穿外套的時候,左臂因為要搭衣服正好擡起,深深的疤痕一覽無餘。
不通風的更衣室突然逼仄悶熱,四周的聲音也沒有了,只剩下他将衣服抖開以後的輕微響動,随後那道疤痕就這樣被輕易遮住。
沈朝聞穿好了以後沒有聽到動靜,便回頭去看,卻發現楚懿僵硬在原地,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事情般,瞳仁還在劇烈地顫抖着。
于是他也停住,這才想起來因為這兩天轉涼,他就并沒有再帶纏帶,只要不脫外套就不會有人知道,更不會有誰的目光如此大膽,在他的身上久久停留。
但是楚懿除外,他剛剛已經看得清清楚楚。
上次被纏帶遮掩過去的記憶洶湧而來,那時候楚懿回去反複地确認,是自己弄錯了觸感沒錯。再加上沈朝聞暫時并不打算告訴他,他也就強迫自己不要去深響。
可眼前的畫面強烈地沖擊而來,楚懿忍不住沖上去握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的袖子全部撈了起來,那道凸起的傷疤就這樣刺目地展露在手臂上。
楚懿的腦子轟然炸響,眼眶通紅地看着沈朝聞,連聲音都止不住地的帶着顫抖,“沈哥……”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更不知道應該從何問起。沈朝聞自從見到他開始就周全得體,沒有展露出任何受過傷的痕跡,而這道疤到底哪裏來的?真是如他上次猜測的那樣拍戲落下的嗎?
可即便是有這樣的猜測,他也忍不住收緊了手中力道,不自覺間竟是骨節都泛起白色。
“沒事,不用緊張。”沈朝聞看他片刻,反倒是在心底無奈嘆了口氣,“真的是以前拍戲時候落下的。”
他就知道楚懿看到了肯定會難受,上次就算是手指被割破他都焦慮得不行,更何況是這種傷疤。這就是為什麽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把這些事情向楚懿吐露,他自己沒有準備好,更是已經預料到了會面對什麽。
然而當這件真正發生的時候,即便并非他精心安排,他心底也忽的有種莫名塵埃落定的沉寂。
“是拍《有酒》前期的事情了,劇組的取景比較特殊,角色的打戲也很多。當時在懸崖上吊威亞落下來被嶙峋刮傷的。”
“我沒有撒謊。”沈朝聞彎腰平視着他,耐心地解釋道:“導演就在外面還沒有走,你待會兒可以問問他,這是在去年九月份發生的。”
楚懿張了張口,強烈的酸澀和疼痛洶湧而來,竟是令他所有的話語都擁堵在了胸口,直到好半天才道:“可是……”
他當然知道這是真的,可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這裏面還有不敢深想的可能性。這是來自心底最敏銳的直覺,正在腦海中拼命地提醒他,不要輕易去揭開潛藏的真相。
“還有呢?”楚懿聽到自己的聲音都變了調。
随後四周都像是忽的寂靜,空氣都滞了瞬。
沈朝聞從未想到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是真的能輕易就把那些事情說出口輕輕地道:“其實我很享受那時的感覺。”
對于在自己身上留下疼痛感保持清醒這件事,他其實已經非常克制了,從來不做給拍戲或者是公關留下麻煩的事情。唯獨在拍戲的時候,他實在是沉溺得無法自控。
他覺得那個角色就應該做這樣的事情,疼痛于他而言就是刺激,是以他脫手的時候心裏毫無負擔,在獵獵風聲中噴薄着自己積壓的情緒,就像是即将從黑暗奔赴向堕落的深淵。
楚懿的心頭猛然震撼,積攢已久的淚水突然就奪眶而出,他死死地緊攥着沈朝聞的衣袖,拼命地想說點什麽,“我……”
難怪不得他剛剛會有如此強烈的預感,在這種程度上而言,沈朝聞已經不是平時看到的那副模樣了。
他自己曾經也有過這種自虐般的狀态,上輩子那些恩怨糾葛積壓到他無法忍受的地步時,他也會将這種痛苦視為清醒。但是沈朝聞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他真實的想法又究竟是什麽?
外面似乎有叩門的聲音響起,是道具組的工作人員來詢問他們是否已經妥當。沈朝聞看到楚懿這幅搖搖欲墜的樣子,不由得輕柔地給他擦着眼淚。
“楚楚先不哭。”他低聲哄道:“我回去慢慢跟你講好不好。”
楚懿也不想哭,但是聽到這句話的瞬間他情緒好像就崩了,眼淚更加止不住地洶洶滾落,到最後只能由沈朝聞先過去解釋了幾句,又回來輕聲細語地哄他。
好不容易将他哄出更衣室以後,沈朝聞立馬就将他帶上了車,狹隘的空間頓時愈發加重了楚懿的情緒,狼狽地捂着眼抽泣不止,整個臉頰也哭得是潮紅一片。
“沈哥。”他甚至就連這樣都還緊記着沈朝聞的話,哽咽着道:“能不能現在就講,不要回去講。”
沈朝聞的心髒倏地軟了下來,就像是全然被他的眼淚所淹沒,忍不住伸手捧起了他的臉,低聲道:“楚楚。”
楚懿被迫擡起模糊的淚眼,裏面漂亮得像是月亮的瞳仁,現在也變得稀裏嘩啦。但是他對上沈朝聞漆黑沉寂的眼底,竟是沒由來的胸腔震響。
“我……”沈朝聞斟酌着措辭。
到了最後,他的睫羽輕輕垂落 ,“我這種狀态已經持續很多年了。”
楚懿突然心慌意亂起來,他意識到這是非常重要的開始,不自覺用力握緊了他的手腕,就像是對即将迎來的事情格外局促,就連背脊都不知何時繃得僵硬。
然而在他這樣的反應下,沈朝聞竟是無聲地笑了起來,情緒好像被他這樣安撫到似的,變得前所未有的平靜。
“起因很簡單,我的父母包括整個家庭,自我懂事開始就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我從小的生活也是這樣,沒有特別多值得情緒波動的事情。”
家裏沒有争吵,因為父母各自的修養和體貼,都懂得如何相處退讓;讀書也沒有任何的難度,不論是課本還是競賽、甚至是特長,沈朝聞都能夠拿得輕而易舉。
也不能說這輩子過得過于順遂,實際上沈朝聞遇到的麻煩事情很多,家族的內憂外患、出道以後面臨的各種明槍暗箭,可他早就已經習慣如何妥帖的處理這些事情,像是在毫無波瀾地打着什麽闖關游戲。
于是他的生活便愈發像一灘死水,再多的熱鬧都與他毫無關系,唯獨他拿到的那些角色是鮮活的,他們有的身世凄慘而痛苦,有的則是熱烈開朗,不論哪個都比真正的他強。
沈朝聞明明已經在克制自己,卻依舊一點點沉溺在了角色裏面。他演戲的時候就真的任由自己完全陷進劇本,拍攝結束以後便切換到了最沒有活力的角色裏去,等待着下個角色的到來。
時間久了,他便就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真實的自己到底有什麽情緒,都隐藏着什麽模樣。他理智覺得這樣不對,便擁有了一套讓自己短暫清醒的辦法。
“适度的疼痛是能夠讓我回歸現實的。”沈朝聞語氣平靜,把所有事情剖得徹徹底底,“很長一段時間內,它都成為了我的習慣。”
眼見着楚懿就要張口,他又俯身近了些,像是都能觸碰到對方濃密纖長的睫毛,輕輕地道:“但是你放心,在認識你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楚懿頓時愣住,怎麽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句。
他大抵知道這種情況都是要去看心理醫生的,可楚懿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比醫生更強的能耐,怎麽會是在認識自己以後就沒有了?自己難道還能在裏面扮演什麽重要作用嗎?
然而越是揣測,他的心跳就莫名愈發地劇烈,都顧不得自己的眼淚沒有擦幹,帶着重重的沙啞道:“我……我影響到沈哥了嗎?”
“嗯。”沈朝聞回答道:“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跟楚楚說過。”
他說完話,四周空氣好像都莫名安靜下來。
楚懿下意識地眨動眼睫,原本要懸不懸的淚珠掉落下來,視線裏沈朝聞的模樣反倒是愈發清晰了,他此時的神情是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漆黑的眼底好似帶着輕微的碎光。
沈朝聞看着他,就像是幾個月以前剛剛見到楚懿的時候,明明對方是突如其來的闖進辦公室,可他不但沒有任何的詫異和異常,反倒是沉靜得近乎可怕。
于是他現在說這樣一句話,也似乎全都有跡可循,像是串聯起來了兩人相識後的所有行為與相處。
“看到楚楚的第一眼,我就忽然清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
袒露心扉就是談戀愛的前置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