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梁子繁注意到了她的異樣，使勁喊，“梁小昭！梁小昭！”手上一用力，将小丫頭拉扯了幾步，差點撲倒，這才讓蘇淺笑反應過來，對了，她現在的名字叫做梁小昭，不再是蘇淺笑了。
她擡頭看梁子繁，梁子繁伸手替她抹掉眼淚。動作很粗魯，弄的她的臉微微有些疼。但這種疼，卻讓她覺得自己回歸了現實。
剛才有那麽一瞬間，蘇淺笑覺得自己的魂已經沒有了。
張君傑特郁悶，“你就不能動作輕一點？”
梁子繁沒說話，他就是看那丫頭那表情滲人的慌。
張君傑說：“你帶着這丫頭就別過去了吧，我過去看看少陽。”
一聽蔣少陽的名字，蘇淺笑想都沒想，“我也去！”
梁子繁皺眉看她，就覺得自己自從和這丫頭攪和到一起的時候眉頭就沒有展開過。
“你去幹嘛？人小鬼大，混進去也看不到你爸媽。”
梁子繁這人嘴特別的欠，蘇淺笑也真想不通這麽個二-逼到底怎麽能上去那個青年企業家雜志？
張君傑知道梁子繁是好心，但是拜托好心也不能這麽說話啊。
于是蹲下來看蘇淺笑，“乖啊，叔叔給你買糖吃。”
“……”
蘇淺笑于是就哇哇大哭起來，雖然非常的丢人，但是對于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也的确是合情合理的。
梁子繁的腦子要炸了，恨不得現在就把這丫頭扔掉算了。
張君傑最見不得孩子哭，“啊喲行了行了，帶你進去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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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完，蘇淺笑不哭了。
張君傑差點撲地，郁悶的去路邊的商店買了個口罩給丫頭帶上，梁子繁覺的誇張了點，“大夏天……”
張君傑說：“你是不知道梁家那幫龜孫子，醫院裏鬧着要賠償，人都屍骨未寒呢，就賠！”
一提起這事兒就氣，也就不顧及梁小昭還在這裏。
當然，目前的梁小昭對此一點都不關心，她就想着進去看看自己的媽媽。梁子繁低頭用死魚眼看了蘇淺笑一會兒，威脅她，“進去一句話都不能說，否則我把你扔出去！”
他自然知道那些來占便宜的親戚們的手段，梁小昭一旦出現，乖乖，想都不能想。絕對是豎着進去橫着出來。
蘇淺笑特別乖的點頭。
梁子繁這才滿意，牽着她的小手準備進醫院。
張君傑跟在後頭，就覺得吧，這一大一小的，怎麽看怎麽奇怪。
梁子繁那個沒節操的威脅小朋友也就算了，可是梁小昭竟然對一切關于梁家的事情都不在意，莫非真的是腦子有些問題？
梁子繁牽着蘇淺笑的小手，撥拉開了一堆梁家的親戚們，終于進了大廳。挂號大廳裏面的人基本都在看熱鬧，總覺得一起新的醫鬧事件開始了，但是看了這麽久都沒發生什麽大事兒，覺得十分的掃興。
張君傑就帶着梁子繁到了院長辦公室。
這裏不僅有蔣少陽，蔣少陽的雙親，還有蘇淺笑的媽媽和妹妹，院長室的外面站着蘇家的管家和司機，蔣少陽的弟弟也在。
在看見媽媽和妹妹的時候，蘇淺笑渾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一樣，抖的不成樣子。但是梁子繁不知道，因為一進了醫院，蘇淺笑就抽開了自己的手。
蔣少陽走了過來，梁子繁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兩個人關系算不上太好，但在這個圈子，不算太好已經算好了。
“節哀。”梁子繁略有些遺憾的說。
蔣少陽聲音嘶啞，說了句，“我沒事。”
蘇淺笑的目光這就從她媽媽身上拉到了蔣少陽身上。
蔣少陽原本的頭發燙染過，打理的很時髦，現在簡直蹭成了一團糟，眼睛紅腫，衣服也髒兮兮的，說實在的這大概是高富帥的蔣少爺第一次邋遢成這樣。
蘇淺笑有些心疼。
可是她什麽都不能做。
“媽媽，不然我先送你回去吧，我和姐夫在這裏看着就好了。”蘇茜茜溫柔的聲音讓蘇淺笑回過了神，她克制着自己不走過去，看着媽媽為自己傷心成這樣，她幾乎要開口說她沒有死！
可是她畢竟忍住了，她必須忍住。
蘇夫人擡頭看了，問道：“張隊長，事故調查出來了麽？”
她的聲音非常疲憊，眼睛裏也布滿了紅血絲，不過年近五十的她依然看起來非常的年輕。
張君傑聽人八卦過，這位有錢的夫人會花費一半的精力去保養，剩餘一般的精力用來和小三鬥智鬥勇。
“局裏來了電話，根據監控錄像顯示，這次并非完全是蘇小姐的責任……”張君傑的話都沒有說完，蘇茜茜就失控的尖聲叫喊，“什麽不完全是我姐姐的錯，我姐姐沒有錯！這就是謀殺，是謀殺！”
蘇夫人趕緊拉住女兒，厲聲道：“茜茜！你這個樣子像話麽！”
蘇茜茜的大聲叫喊将本來站在門外的梁家人引了進來，張君傑無奈死了，只能硬着頭皮說：“監控錄像上表明是梁先生的車子違規轉頭，侵占了蘇小姐車道，是造成這起事故的主要原因。”
蘇茜茜忽然跌落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那就說這完全不是姐姐的錯，完全是不是姐姐的錯。”她惡狠狠的看着梁家的親戚，口不擇言的說道：“王八蛋，畜生，你們不得好死！”
梁家的親戚也不是好惹的，話說粗俗不堪，蔣少陽聽得煩躁極了，“都給我閉嘴！滾出去！”
蘇茜茜被他這麽一嗓子給鎮住了，只的默默的擦眼淚，梁家的親戚早被門口的保镖給架出去了，在門外罵罵咧咧了一陣子，聽不見聲音了。
房間裏再度恢複了平靜，蘇淺笑嘗到了鹹腥的味道，她的嘴唇被咬破了，或許只有疼痛才能讓她覺得好受一點。
蘇夫人已經平靜了下來，緊緊握着蘇茜茜的手，對蔣少陽說：“少陽，我們也耽誤的太久了，我讓人聯系一下火葬場，讓笑笑體體面面的走。”
蔣少陽應了一聲，終于是頹然的坐在了沙發裏。他修長的手指插-在頭發裏，使勁的揪着，“我如果不讓笑笑來接就好了，如果不讓笑笑來接就好了。”
他的聲音帶着哭腔，男人的低沉的顫音讓人心裏特別特別的酸。
蘇淺笑終于崩潰了，轉身跑了出去，在門口蹲下，狠命咬住自己的口罩，眼淚噼裏啪啦的掉。
她現在不能張口叫媽媽，也不能安慰自己泣不成聲的妹妹，還有她的爸爸……她的朋友……她的愛人。
她還能做什麽。還不如死幹淨算了，頂着這麽個小小的軀體到底是為什麽，有親人不能相認，有愛人不能相戀。
蘇淺笑哭的傷心，就聽旁邊有一個女人問道：“這事兒怎麽辦，聽說是遠鵬的主要責任，我們能要多少錢啊？對方不是也死了一個人麽，說不定要倒賠啊。”
男人哼了一聲，“現在人也死了，就算他家厲害，姐夫家三處房産，一處賣了都綽綽有餘，你擔心什麽！”
女人說了句“也是。”
蘇淺笑就愣愣的聽着，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哎，你說小昭現在怎麽樣了，幾年沒見了也不知道好了沒有？”
蘇淺笑一聽提到了這具身體的主人，也略略上了點心。卻沒有發現梁子繁出現在了她身邊。
其實蘇淺笑剛出去的時候梁子繁就已經發現了，但是他沒有出去，畢竟門外頭都是梁小昭的親戚，是家人。他去湊什麽熱鬧，但老大半天了也不見人說話什麽的，也就跟着出來了。卻沒有想到竟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明顯，對方兩個人根本認不出梁小昭來，甭說什麽張君傑給丫頭帶了個口罩就認不出來了，保準是好幾年沒見過了。
果然，男人說：“那能好嘛，一輩子就是個傻子了。”
蘇淺笑一聽心裏覺得自己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她趕緊把頭埋在腿間，雙手雙腳都是冰涼冰涼的。
如果她被人領養了，自己必須要裝成個傻子麽。
她現在還這麽小，監護人一旦被指定了，她以後的生活真的就是水生火熱了。
“也不知道姐他們弄沒弄保險啊。”女人有些發愁。她聽聞自己姐姐噩耗的時候就已經咨詢過律師了，她家父母已經去世，就剩下兩個女兒，現在姐姐死了，屬于姐姐的那份遺産就是她女兒的，如今梁小昭的撫養權肯定大家都在争。“咱要不跑跑關系争取一下小昭的撫養權？”
她問自己的丈夫。
蘇淺笑從他們的對話裏能夠聽得出來，這兩個人應該是自己将來的姨和姨夫。不知道梁遠鵬家的親戚還有多少。
一時間竟然有些酸楚，甚至覺得原先的梁小昭莫名其妙的死掉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蘇淺笑正聽着，忽然頭頂就被人重重一拍，差點一個趔趄，捂着腦袋委屈的看着梁子繁，滿眼都是指責。
梁子繁：“起來，走！”
簡單明了，武斷的跟個暴君一樣。
那男人和女人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一眼，雖然眼中有些疑惑，但畢竟沒有認出來。一方面蘇淺笑帶個大白口罩，另一方面她的頭發已經被張姨給盤起來了，甚至張姨還從自己的房間裏拿出了一套小孫子的花襯衣短袖花褲衩子給她換上了，将她的紅裙子給洗掉了。
整一套不倫不類的，三年多沒見過的這個姨夫也真認不出來，更別說他們聽說梁小昭被帶去交警大隊了，想想那丫頭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裏，于是就看了那麽幾秒就轉過頭去了。
梁子繁心裏卻是另外的思量——這麽說，這個丫頭真的是個傻子？可是不論是從頭看到腳還是從腳看到頭她都不像啊。
瘋了真是，感覺事情出乎意料的複雜。
梁子繁重新牽着蘇淺笑的手，粗魯的把人拉進房子裏，蔣少陽他們早就見了這孩子了，但哪裏顧得上問。
蘇茜茜現在大約是哭累了，一句話都不說，傻乎乎的看着桌子發呆，蘇夫人接了幾個電話，又哭了一場，挂了電話給蘇茜茜說：“小王說你爸明天才能到。”
蘇茜茜點點頭，疲憊的揉揉眼睛，看起來特別的惹人憐愛。蔣少陽一看這情況，說道：“媽，茜茜，你們先回去吧，這事情交給我辦。”
蘇夫人點點頭，她還要去聯系火葬場，茜茜也累得不行，還要回家去準備後續的事情。蘇茜茜這時候站起來，對辦公室裏一直充當背景的醫生說道：“我……我想再去看看我姐姐可以嗎？”
屍體已經檢查過了，因為車禍有些蹊跷所以警方擔心有涉嫌謀殺的可能性，于是在家屬看過屍體之後就讓法醫去檢查了，現在屍體已經檢查過沒有問題推進了太平間了。
醫生點點頭，沒有拒絕。
剛才院長就交代了，看屍體什麽的，只要不是一哄而上，蘇家近親要求了，為了息事就盡可能的帶過去。
蘇淺笑這個時候端了一杯水遞給蘇夫人，蘇夫人擡頭看了一眼，就覺得這個帶着口罩的丫頭眼睛裏面滿是關切，心裏覺得挺寬慰的，說了句謝謝。
蘇淺笑想開口說話，但嗓子堵得厲害。
梁子繁盯着她看，覺得可能是丫頭心裏內疚，也沒有在意。
蘇茜茜走了，臨走的時候問蔣少陽，“姐夫……你去嗎？”
蔣少陽搖搖頭。蘇茜茜有些欲言又止，最後輕嘆一聲，跟着醫生走了。
蘇淺笑捏了捏梁子繁的指頭，仰着臉說：“叔叔，我們回家吧。”
梁子繁點點頭，給蔣少陽和張君傑說了一聲，帶着蘇淺笑走，剛走出醫院大門，蘇淺笑忽然說：“叔叔，我想上廁所。”
梁子繁一擡下巴，“去吧，快點。”
蘇淺笑就跑進醫院去了。
他看着丫頭跑進醫院後，才覺得壓抑，抽了一支煙。
蘇淺笑對第二醫院并不陌生，但是她卻不知道太平間在哪裏，不過她看到了蘇茜茜，蘇茜茜穿着高跟鞋本來就走不快，而且醫院裏面人也很多。所以很快蘇淺笑就跟上了她們。
蘇茜茜在和醫生說話，大多也就是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太平間在醫院後面的一個平房裏，蘇淺笑跟着他們從後面出去，就看見醫生遠遠站着，蘇茜茜自己進去了。
蘇淺笑趁着醫生不注意，自己也溜了過去。并不是她膽子大，而是因為她就是想看看，想看看自己的身體怎麽了。
太平間裏面的燈光并不亮，裏面也沒有醫生或者護士，當然了，這地方尋常人都是退避三舍，像蘇淺笑這麽巴巴的往前湊的屈指可數，所以也沒有多少人注意她溜了過去。
然後她就看見蘇茜茜掀起了蓋住她胳膊的那部分白布，從她的手指上脫下來了一個東西。
蘇淺笑自己最清楚，她的手指上除了訂婚戒指以外什麽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來點兒花花鼓勵一下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