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下等的種

【黑狐】

“退役了做什麽?”指導員問。

“不知道。”陳譯看着鏡子裏一身綠軍裝,忽然有些傷感。

一個簡短的儀式,卸銜,結束軍旅生涯。摘掉肩章帽徽,陳譯整顆心像被抽空了一樣。最後一次,站在八一軍旗下宣誓,他哽咽着說出退出現役四個字。

和平年代的軍人,沒有戰争可以揮灑熱血,一顆滾燙的心漸漸的就冷了下來。

穿着便裝走在大街上,陳譯不自在,不習慣,好像連走路都不會了。

“退役怎麽也不給我說一聲,還是大舅媽提了我才知道。”展立打來電話,喜色道,“晚上我請你吃飯,山珍館,早點來。”

應下飯約,陳譯漫無目的地閑逛。

山珍館。

一進包間陳譯就愣住了,尴尬得進退不是,展立居然喊了寧願。

“陳譯,好久不見。”寧願站起來打招呼。端莊優雅,落落大方。

“哥,坐這兒。”展立熱情地起身相迎。

陳譯轉身關上包間門,毅然做了決定。在他的配合下,一頓飯吃得笑聲不斷,其樂融融。展立和寧願大學是校友,後來又共同創業,現在各持一半股份經營着一家外貿公司。

飯菜吃得差不多,陳譯挑起話頭,“寧願,你各方面條件都這麽好,怎麽還是單身啊,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一個。”

問話的人心知肚明,回答的人也只能揣着明白裝糊塗,“好啊,你給我介紹一個吧。”

“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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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響起,得到允許,服務員打開門,歉意地讨商量,“不好意思,樓下的壽宴臨時加了幾桌,有一桌提前預訂的客人沒有位置了,可以用一下你們包間多餘的桌子嗎?為了表示歉意,我們贈送一張現金券。”

展立怕鬧不愉快,故意訂的二樓最靠裏的包間,共有四張桌子,他們三人只用了靠門的一張。

服務員言辭懇切,展立大方同意。

門從外面關上,陳譯打算向兩人坦白,“你看小立怎麽樣?年少有為,帥氣多金。”

“陳譯。”寧願幽怨地看着陳譯,眼睛裏仿佛寫着永不放棄。

“其實,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好,我都……”陳譯端起酒杯,欲言又止。果然,出櫃需要勇氣。瞞了這麽多年的秘密,最終還是要成為他人笑談。

“打擾一下。”服務員敲門,領着四個男人進來。

經過這麽一打岔,陳譯只好換話題,說些其他無關緊要的內容。

對面桌四個男人氣場很強,他坐的位置剛好對視,就随意掃了一眼。

狐貍臉!

陳譯移回目光,略有驚訝地打量四個男人,無一例外都是很媚的長相,最年長的約60歲,老态明顯,但眼眸間依然流轉着沖天的風情。

“有話直說,用不着兜圈子。”鶴卞催正在擺碗筷的服務員快上菜。

“你沒發現鶴明不對勁嗎?他以前那有那麽大膽子敢……”鶴允哲謹慎地往陳譯那桌盯一眼,壓低音量,“深哥懷疑他被誰附體了。”

“笑死人了,還扯上鬼了。”鶴卞倒水喝,嘻笑着看向鶴深,“你好歹也有點見識吧,還能說出這種話?”

“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鶴深沉靜。

“叔,這事你得配合我們。”鶴允哲愁得一臉苦相,“鶴明再這樣下去,我們更難生存了。”

鶴卞摘掉帽子,耳邊已有幾縷白發,“我都這把年紀了,能管得了誰?”他拍一拍身邊鶴深的肩膀,惡劣地取笑,“套上這層黑色的皮,你就是最下等的種。明兒造反弑君我的确很奇怪,因為這一切,都應該是你來做。”

“鶴卞!”楊華出聲制止。

領頭狐的面子還是得給,鶴卞收起臉上玩味的笑容,拿筷子敲着碗邊等上菜。

這邊,展立和寧願一唱一合,漸漸的,有點不達目的罷休的意思。陳譯一口幹掉白酒,直視女人真誠的雙眸,“寧願,其實我喜歡同性,對着女人硬不起來。”

男人的聲音并不大,但對面桌四個都是狐人,聽覺可比人類靈敏太多。

“噗——”鶴卞噴出還沒咽的茶水,捧腹大笑。這場三對一的勸降最好以拳頭收場,他打定主意,拍桌猖笑的同時出言侮辱。

這邊三人都清楚鶴卞故意挑事,攔的攔,勸的勸。

展立護哥心切,沖上去和鶴卞動了手,白挨兩拳頭被陳譯拉開。

“不好意思,老人家舊思想,我們馬上就走。”鶴允哲笑臉賠不是,“您們慢用。”

達成目的,鶴卞甩手離開。

四人裏有個年輕男人個子很高,樣貌也十分出挑,陳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像行星圍着太陽轉那般,追随着他離開的身影。

擦身而過的瞬間,鶴深視線向下傾斜,目光漫不經心地略過陳譯。

是一個很平常很平淡的眼神,但陳譯有種被電到的感覺,表情微微不自然。

如果出櫃能換來寧願的自由,他認為值。

人生有幾個十年,男人不敢再耽誤女人的青春,以最狼狽的方式退場,留給女人一片光明的前途。

“謝謝你,謝謝你讓我做了十年的美夢。現在夢醒了,我該面對現實了。”寧願流着淚說再見。

目送展立跟着寧願離開,陳譯心頭仿佛被木棍翻攪,一下下的,将痛都打散了,連綿不絕的難受。

成年之前他隐約感覺得到自己并不喜歡女孩,高三那年一場瘋狂的雨中自慰,是再也不能逃避的開端。

或許是重度潔癖,或許是眼光挑剔,陳譯并沒有和誰交往過,28歲的男人,情感史仍空白一片。

年少不能遇見太過驚豔的人,不然,往後所見都只能是“不過爾爾”。他忽然想去當年遇見金毛狐貍的地方看看。

飯館一樓有人鬧事,大門被人群堵着。陳譯下了樓梯直奔後門。

“快點把調職批了吧,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幫忙收拾爛攤子。”男人堵着後門講電話。

陳譯認得這個背影,而且還十分熟悉。

覺察背後有人,男人轉身,“陳上校。”他驚喜地對着手機說,“有了有了,有人接替這個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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