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是來救你的
【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我替他向你道歉，對不起。”鶴深麻木地任由老人捶打。
“對不起有什麽用？”老人松開鶴深的衣領，心痛到呼吸困難，弱弱地向領頭狐讨要公道，“賠命……賠命……楊華啊，你可不能包庇他……”
鶴深低下頭，無力地接受這一切。
老人帶來一群親戚将三人堵在飯館門口，嘴裏嚷着大家都來評評理。之前下樓時鶴深眼尖的發現不對，叫鶴卞從後門先走，避免了一場針鋒相對。
鶴明性情大變，公然煽動狐人推翻領頭狐楊華，還偷襲九尾狐風羽意。風羽意是觀音菩薩放在人間的神，擁有強大靈力。
連神明都敢挑釁，鶴明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前幾天死了一只半狐，現場留下一個煙頭，DNA檢測屬于鶴明，楊華還沒定案。作為表哥，鶴深也希望鶴明無罪。
“人是他殺的，我一定讓他償命。”楊華安撫老人，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吵得他腦仁痛，“不要在這裏鬧，我們先把大門讓出來。”
“不能走。必須在這裏說，人證物證都有，還有什麽好狡辯的？”人群仿佛膠布，将三人粘在大門口，不能移動半分。
鶴允哲心累地戴上墨鏡，一言不發。
鬧到飯館報警，警察來了老人一家還大聲喊冤，不肯挪步。
範至偉将一幹人帶到警局錄口供，鶴深這才得空回撥妹妹鶴伶的電話，“剛才不方便接電話，怎麽了。”
“回來再說吧。”鶴伶有些緊張地問，“楊叔叔定明哥哥的罪了嗎？”
“鶴明不會殺人的，他沒罪。”
鶴伶忐忑地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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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警局出來，鶴深第一時間去了山上，前幾天還郁郁蔥蔥的樹，現在只剩一個烤幹的樹樁。
一把火，燒盡了黑狐生的希望，束惡果沒了，怎樣才能控制黑狐天性裏的殘暴？
苦苦堅持這麽多年，鶴深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疲憊，所有的精氣神都随着束惡果一起消失了。
信念轟塌，身體變成行屍走肉。
仰躺在樹樁旁邊，鶴深眸中無光，筋疲力竭。林間鳥鳴，好像在笑他堂堂靈獸怎麽會如此狼狽。
鶴深快滿四歲時，鶴千媚準備嫁人，打算把他扔了，孩子抓着女人的褲腳哭到喘不過氣。女人一腳踢開煩人精，告訴他說想跟着她嫁過去，就得一輩子藏着九尾狐那身金毛。
她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爬過風羽意的床。黑狐和神相差雲泥，好比乞丐垂涎天帝的美色。人活一張臉，誰也免不了俗。
鶴深八歲，鶴千媚覺得家裏缺個傭人，使喚鶴深做這做那，棍子常常落在小腿，伴着叫罵，“手腳快點！再快點！”
鶴深十四歲，鶴千媚被三婚的老公踢了。鶴伶鶴俐剛學走路，她忙着和男人鬼混，随口搪塞， “深深是哥哥，照顧弟弟妹妹是你的責任。”
他又當爹又當媽，天天都睡不夠覺。那一年初夏，鶴千媚頭婚的男人回來要錢，鶴深怕他和還沒回家的鶴千媚起沖突，悄悄跟着男人，結果男人見色起意，差點殺了一名少年。
鶴深變成九尾狐吓退男人，用靈血救下陳譯。被同性猥亵，對方春情蕩漾的着迷神情讓他仿若睡夢中被驚擾。
漫長的日子裏，鶴深第一次覺得自己被人捧在手心。
即使如此苦困，即使永遠卑微，鶴深也還是用稚嫩的胸膛保護着這個家。
楊華說，鶴深，你是黑狐裏唯一的特例，你不受天性控制，你的心純潔善良。
他說，你是讓我們對黑狐改觀的希望。
輕飄飄的一句話從口而出，鶴深肩上壓下來千斤重的擔子，他一步一跪，一步一個窟窿的走到今天。
鶴明一把火，把一切毀得幹幹淨淨。
束惡果沒了，黑狐集體解放天性，鶴千媚這種劣根深重的“晚期患者”幾乎無藥可救。
明天，應該就是世界末日吧。
“哥，你回來吧，媽說想你了。”鶴伶打來電話，似乎哭過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凄慘。
“好，我馬上回家。”鶴深盡量顯得鎮定。
鶴千媚臉腫得老高，捏着冰袋冷敷，鶴深問弟弟妹妹，“誰打的？”
鶴俐盯一眼姐姐，沒吭聲。
鶴伶心虛，沒看鶴深的眼睛，“沒誰，媽自己撞的。”
見兩人有些扭捏，鶴深也不打算多問，“快去上學吧，別遲到了。”
鶴千媚抓自己心口，喉嚨裏卡着咽不下去的嗚嗚聲。
鶴俐攤開小手，半顆束惡果卧于掌心，“我在床底下找到的，還能吃嗎？”
鶴深看一眼，風幹了而已，沒壞， “能吃。”
鶴俐立刻将果子塞進鶴千媚嘴裏，壓着下巴幫她咀嚼。束惡果味苦又澀，女人差點把肺嘔出來。鶴伶找出幾顆冰糖，端來一杯水遞給鶴千媚。
“你想苦死老娘啊！”鶴千媚甩鶴俐一巴掌，“蠢蛋。”
女人不會做母親，天性使然。
鶴深把兩人帶出屋子，按着鶴俐的肩膀，心思深沉， “別管媽了，下次再找到束惡果你自己吃。你要是在學校發狂了，可能一輩子都讀不了書了。”
“好。”鶴俐垂着頭。
他和鶴伶是龍鳳胎，他遺傳媽媽，是品性惡劣的黑狐，姐姐鶴伶遺傳爸爸，是一只溫順的銀狐。
鶴深知道九尾狐的血有治愈功效，但卻不清楚對抑制黑狐天性有多少效用。事到如今，也只能試試。
一針九尾狐靈血推入血管，鶴千媚舒服得發出呻吟，“深深，是你的血嗎？”她仿佛一團全是空洞的海綿，貪婪地看着海洋，“我還要！再給我點！”
鶴深不語，拿梳子給母親梳頭。齒梳理順一縷縷打結的黑發，孩子掉下一顆又一顆不舍的淚珠。
無論鶴明是誰，這一場仗，他沒有過半勝算。
“咚咚。”門被敲響。
兩只黑狐同時聞到濃郁的束惡果的苦澀氣味，鶴深打開門，明媚陽光拉着陳譯的身影投向屋內，仿佛光明的使者降臨人間。
當初的少年成長為一名手握權力的警官，他向男孩投去溫柔的目光，“你好，我是接替範警管理狐人群體的警察，我姓陳。看你媽媽的狀态應該需要這個，所以我帶了一些過來。”他向溺水的人遞出浮木。
拿住裝有束惡果的紙袋，鶴深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僵硬着不肯松手，哽咽輕聲，“你是……來救我的嗎？”
陳譯明亮的眼睛裏閃爍着真誠，飛起一個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是啊，我是來救你的。”
作者有話說：
作者有話說：九尾狐有靈力，可以控制風雨雷電，前作《明日狐》挺好看一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