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他們到底有什麽可高興的?

這是此刻的易正寧和易母同時納悶的問題。

何止納悶, 簡直就是費解。

反倒是旁邊的易亭川一臉淡定,在服務員上了熱菜之後, 還坐下來氣定神閑地吃起了晚飯。

易母神情不寧地看過去:“兒子, 你怎麽這麽安心啊?”

易亭川吃着菜:“那要我什麽反應?”像他們一樣疑惑着滿腦子盤算顧家背後是不是有什麽目的?

易母一頓:“顧家那邊明顯不對勁啊。”

易亭川:“不對勁又怎麽樣?易家要離婚,顧家也同意, 還送回來所有的資産, 不是剛好皆大歡喜麽。”

話是這麽說沒錯, 可易母還是越想越納悶,越納悶越不安。

再擡眼看看那擺在大圓桌中央的文件和産證, 覺得刺目的同時, 依舊在懷疑顧家背後是不是有什麽別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們肯定沒這麽容易離婚!

肯定後面又要始什麽壞水!

易母堅定着自己內心的想法,旁邊易正寧卻對她道:“你先回家, 我和亭川聊一會兒。”

易母拿包站起來, 眼睛卻看着那一桌子文件和産證:“這麽多我也搬不走啊。”

易父:“放着, 我回頭讓人過來拿。”

易母欲言又止, 想對易父說顧家肯定沒那麽簡單同意離婚的, 可看看易父不欲和她多聊的神情,只得算了, 拎包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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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合上後, 包間裏只剩下父子兩人。

依舊是寂靜。

易父看着易亭川,易亭川在吃飯, 做兒子的一副沒什麽擡頭交流的欲/望。

最後還是易父嘆了口氣,主動開口道:“這次的事情,算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對不起你。”

易亭川臉色悠閑, 一臉“您說什麽我沒聽懂的”神情,揚了揚眉頭:“嗯?什麽?”

易父:“行了,做男人有點做男人的樣子,還耍什麽脾氣?”

易亭川放下筷子,紙巾擦擦嘴角,側頭擡眸,滿眼都是嘲諷:“男人的樣子?現在沒男人樣子的到底是我還是你?是看我沒兒子,就欺負我不知道一個合格的父親對待兒子的正确方式?”

易正寧皺眉:“注意你的口氣。”

易亭川:“易總,也請您務必注意一下您自己的言行!”

氣氛在父子間的劍拔弩張中陡然落到了冰點。

易正寧一臉被頂撞後的冰霜,易亭川也是一臉冷然,父子倆隔着一段距離對視,誰都不肯退讓。

但比起易亭川的冷靜,易正寧這個做父親的顯然有點惱火上頭:“如果不是知道你不會這麽做,我都要懷疑顧家剛剛那一套,是不是都是你教的。”

易亭川毫不客氣:“如果提前知道這一招能讓您氣個半死,我也真不介意這麽幹幾次。”

易正寧神情越發威嚴:“現在還真是翅膀硬了。”

易亭川哼笑:“比不得您,為了自己什麽都幹得出來,親兒子的婚事都能拿來為自己‘打算’‘運作’,我這點本事算什麽?”

易正寧陰沉着臉,不再說話。

多年來,父子倆關系不算好也不算差,畢竟易正寧雖然不怎麽管兩個孩子,但也極為重視易亭川和易亭素這對兄妹,将他們視作可以預見的易家的未來。

但父子關系最終卻還是在和顧家的婚事中差點走向崩盤。

當初顧家一招算計,易亭川雖然沒想過結婚,但也沒有逃脫責任的打算,是準備在金錢方面做彌補的。

但易正寧堅持要他結婚,不但堅持,還從道德和家庭方面加以壓力,讓易亭川不得不就犯。

從那時開始,父子倆便極少說話溝通,易亭川即便回易公館陪易母吃飯,也絕不挑易正寧在的時候。

就這樣,一過幾個月,直到今天。

按照易正寧原本的想法,兒子是因為和不喜歡的女人結婚所以才會這麽不高興,那既然現在這婚都要離了,鬧的脾氣也差不多該收收尾了。

“辦完離婚,你和顧家那個女兒就沒什麽關系了,你以後想和誰戀愛就和誰戀愛,想娶誰就娶誰,你還有什麽不滿?”易正寧克制着脾氣才沒訓斥一通。

易亭川卻冷笑:“易總,您那套忽悠人的話在我面前就收一收,做生意不擇手段你可以說資本世界每一個毛孔都流着肮髒的血,怎麽,為了自己的面子和人情債,兒子都能拿來利用,還覺得自己有道理了?”

易正寧:“你!”

易亭川站了起來,個子高,胳膊也長,随手傾身一伸手就從圓桌中央撈了幾本産證,拿起來往易正寧面前一丢。

産證洋洋灑灑落在桌上,幾本在易正寧面前,幾本掉在了地上。

易亭川的臉色極為沉靜,像極了不久前的繁星,沒有神情,亦沒有半分情緒。

“顧家算計我,你也算計我,在我這裏,你和他們沒什麽不同。但好歹顧家今天有個态度,把産證都送回來了,在離婚這件事上也沒糾纏半分。你呢?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想讓我結婚就結婚,想讓我離婚就離婚?”

易亭川眸光漸冷:“易總,容我問一句,在您那裏,父子關系和親情到底算什麽?”

易亭川說完不再看易正寧,轉身離開。

留下易正寧一個人坐着,冷着臉垂眸看面前那些産證,克制到了極點,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惱羞成怒:“站住!”

易亭川頭也不回,更沒有停下,推門走出去,又反手重重地甩上了包間房門。

而就在易家父子冷臉對峙的時候,易母到底沒忍住,跑到六層去親眼見證顧家的“其樂融融”。

果然和聽到的一樣:顧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有說有笑,半分低落的氣氛都沒有,桌子中央還有一個小蛋糕。

他們笑什麽呀?

不該難過嗎?

他們那麽開心幹嘛?

有什麽好開心的?

易母親眼見證到了,越看越納悶,越納悶越頭暈,完全理不清其中的邏輯,看了半天又看不出個什麽花兒來,最後只能轉身離開。

到了電梯間,無巧不巧又遇到了藍玉。

藍玉剛好從電梯裏出來,見到她,也愣了一下,又轉眼笑眯眯:“喲,姐啊,這麽快就談完了啊,我的那些‘聘禮’你可都給我談回來了?”

易母臉上那副納悶的神情還沒來得及收起來,見到藍玉,頓了頓,反應了一會兒,又聽到藍玉提什麽“聘禮”,臉上頓時一陣白一陣青。

藍玉見她這副神情還奇怪:“怎麽了啊,談得不順利啊。”

易母:“……不是。”

藍玉:“嗯?”

易母:“很順利。”

藍玉揚眉:“順利?”這倒有點出乎她預料了。

不過順利就順利呗,離婚就離婚,剛好讓寶貝兒子從這段他根本不想要的婚姻裏脫離出來。

藍玉不以為意,擺擺手,走了。

易母看她毫不在意連多問都懶得多問的樣子,心裏頓時氣結。

是不是你兒子啊,連離婚這麽大的事都不操心!

殊不知藍玉心裏比她明亮多了,手腕也比她高。

這談離婚她沒親自管沒錯,不代表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其他不說,這酒店都是她的,有個風吹草動能不知道?

剛剛九層和六層的樓層經理都傳消息過來,說包廂那邊已經結束了,還說顧家人正在六層端着蛋糕開開心心吃飯。

離婚談得這麽快,那顧家三口還一副給人慶賀的感覺,哪兒哪兒都不對,藍玉自然要過來看看。

等電梯間遇到易母,看她一副懵逼的神情,藍玉就更确定今天那顧家人有點不簡單了。

不簡單,當然得來看看,總不能像易太太一樣自己瞎愁瞎想。

藍玉腳步不停,往六層的中餐廳走去。

到了中餐廳門口,經理一示意,藍玉一眼就看到顧家三人。

果然和傳說中一樣,吃着飯喝着酒,面前擺着蛋糕,要多惬意有多惬意,要多開心有多開心。

藍玉哼笑一聲,喃喃兀自地嘆息道:“這麽開心啊,那看來今天晚上易家那邊肯定不會多開心了。那這樣我也就很開心了。”

旁邊的經理安全不懂他們家boss這一口一個開心不開心是什麽意思,只是低聲請示:“您要過去嗎?”

藍玉:“給我單開一桌,上點菜,再拿瓶好酒,等會兒請那邊那位年輕小姐過來。”

經理:“好的,我明白了。”

藍玉:“客氣點兒,好歹是我的客人。”

經理:“是,是,一定客氣。”

等給藍玉單開一桌,飛快地上了菜又上了紅酒後,經理十分高效地去請人。

顧家三人都很意外,尋着經理的示意望過去,這才看到了藍玉。

藍玉看了顧父顧母一眼,沒多搭理,只是遠遠地朝繁星笑了一下。

繁星回過頭,看向顧父顧母:“是易總的媽媽,我過去一趟。”

顧父顧母都有點擔心,礙于經理在旁不好多說什麽,只道:“她原來也在,不會說什麽。”

繁星淡定道:“說什麽都正常,畢竟是易總的親媽。”

顧父點點頭:“那你去,我們等着。”

顧母眼神示意:多小心。

繁星點頭,起身,往藍玉那邊走去。

于此同時,記憶被觸發。

原來藍玉和原主是接觸過的,結婚的時候,總共見了兩面,一次是兩家談離婚的時候,一次是原主和易亭川領證當天兩家一起吃飯,藍玉也有出席。

記憶中,藍玉其實不大看得上顧家,對易父安排的這段婚姻也頗有點微詞。

繁星過去,禮貌地打招呼:“藍總。”

藍玉示意:“坐。”

繁星大大方方地坐下。

藍玉看她,觀察幾秒,揚眉:“你今天看着,和我上次見你那兩次比起來,有點不太一樣。”

繁星也很直接:“人總是會變的。”

藍玉:“這倒不假。”

經理過來,給繁星倒酒。

藍玉在這期間又看了她兩兩眼,等經理走了,才道:“聽說你們離婚談得很快。”

繁星點頭:“是這樣。”

藍玉:“還聽說你們談完就下來又是吃飯又是吹蠟燭。”

繁星笑笑:“如您所見。”

藍玉眯了眯眼,一臉興趣:“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九樓包廂那一桌子紅本和文件是怎麽回事?”

繁星落落大方:“産證,還有所有欠顧家的清單。”

藍玉秒懂,驚訝:“看不出來,你們還有這種覺悟。”

繁星:“覺悟這種東西沒有實體,看不出來是正常的。”

藍玉還要再說什麽,繁星卻起身,禮貌點頭道:“今天是家裏聚餐,還要陪媽爸吃飯,就先不和藍總聊天了,告辭。”

藍玉略驚訝,看着她,繁星說完後便轉身離開,從頭到尾沒都說什麽,态度客氣禮貌,也十分自然。

藍玉看着年輕女人離開的背影,暗暗琢磨着,過了一會兒,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接通後她直接道:“兒子,你在哪兒?”

易亭川:“已經走了。”

藍玉直接道:“這婚就這麽離了?”

易亭川:“或許你覺得我該問顧繁星要點青春損失費?”

藍玉聽了發笑:“哪兒啊,這錢人家女孩子不開口問你要就謝天謝地了,我哪兒能自己兒子當個軟飯男。”

易亭川:“那你這話問得就有點意思了,不這麽離了,還能怎麽樣?”

藍玉擡眼,掃過遠處那道背影:“你媽我就是覺得,現在這顧家的女兒才是真有點意思。”

易亭川:“所以?”

藍玉哈哈一笑:“我這不是怕萬一以後她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你這個婚離得虧大了嗎?”

易亭川沒說話。

藍玉眼裏閃過狹促:“別不信啊,能做出把所有拿到的都吐出來這種事的,可不是一般人,這顧繁星肯定不簡單,咱們回頭看,不用太久,短的一年兩年,長也就三四年,她肯定能翻身。”

易亭川終于開口:“所以,藍玉女士,你到底想說什麽?”

藍玉:“這婚嗎,當然是要離的,我就是想提醒你,離婚歸離婚,可千萬別聽那位易太太瞎指揮,最後真讓顧家那女兒淨身出戶。不是我這親媽貶低你那養母,實話就是,她眼皮子太淺了,只想到利益、想到別人坑過她,想不到別的。”

易亭川本來就沒打算讓誰淨身出戶。

他此刻的耐心倒是很足:“然後呢?”

藍玉又瞥了顧家那邊兩眼:“然後呀,沒什麽然後,你那邊你看着辦,我這邊的話,當初我給顧家的彩禮,就別拿回來了,到時候如果易家那邊問起來,你就這麽說……”

次日。

易母、律師、會計坐在易公館的書房裏,顧家給的合同文件和易家這邊自己的記錄清單擺了滿滿兩桌子。

正是最焦頭爛額的時候,會計忽然接到一個電話,挂了之後,一臉猶豫地看向易母。

“太太。”

易母看律師給的合同看得頭都大了,擡起兩只犯花的眼睛:“怎麽了?”

會計:“這個,剛剛小易總電話,說是富景灣和當初他名下的另外四套房産不分割,做離婚的贈與合同。還有就是,藍女士那邊當初給的,也單獨做一份贈與合同。”

易母聽完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什麽?!”

他們都瘋了?!

易母立刻打電話給易亭川,張口就道:“富景灣的房子你要給顧繁星!?”

易亭川:“嗯。”

會計和律師都在,易母只能克制着語氣和說話的內容:“他們都不要了,你還給?你到底怎麽想的?”

易亭川口氣悠閑:“沒辦法,我當初死皮賴臉吃了人家一個月飯菜,總不能賴賬。按照一道菜20萬的均價來算,幾套房子差不多可以抵了。”

易母:“?????”什麽玩意兒?

易亭川又道:“至于藍女士那邊,她說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唱反調做給易總看,惡心他的。”

易母:“…………”

作者有話要說: 藍玉:“你不服氣你來打我啊!”

易父:“………………”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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