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排練
小測不像正式考試那麽正規,題量也少,總分只有100分,一節課的時間就能考完。溫蕭雨轉着筆,心不在焉地做着最後的檢查。
在原來的世界中,他上初三那年正在讀小學的弟弟因病夭折,父母到那時似乎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個扔在鄉下的大兒子。
他們失去一個精神寄托,自然要尋找下一個。剛上初三的他被父母強行帶回市裏去讀書,甚至因為期末考試連奶奶的最後一面也沒能見上。
他本就和父母感情不深,這件事讓他恨透了他們。從那以後他開始曠課打架,父母越不讓他做什麽他做得越開心。後來父母終于受不了了,初中畢業後連夜打包把他扔到了英國一所寄宿制學校,眼不見為淨。
國外的課程和國內差別很大,他勉強可以應付面前這張數學卷子,就是解題過程應該會和老師教的有很大差異。老趙在他身邊來來回回路過好幾次,要不是正在考試,估計就要拿起卷子和他唠唠嗑了。
第四節 是物理課,物理老師姓程,是個教學熱情還未被磨滅的青年教師,枯燥艱澀的物理課被他講得逸趣橫生。溫蕭雨聽得津津有味,同桌小胖吃得津津有味。
“馬上就放學了,你就不能忍一會兒回家吃飯嗎?”看着滿臉面包屑的龐洋洋,溫蕭雨實在沒忍住問道。
小胖簡明扼要地說:“我要是不先墊一墊,回家路上就得餓暈。”
溫蕭雨扶着額,竟無言以對。這時,前面的高樂嚼着沙琪瑪鬼鬼祟祟轉過頭來:“哎,溫蕭雨,表演隊好玩不?你跟校花有沒有對手戲?”
溫蕭雨感覺自己的胃要叫出聲了,他揉了揉肚子問:“校花是誰?”
“一班的林寧心啊。”小胖接話道,“我之前也想進表演隊來着,劉老師沒要我。”
“……哦。”溫蕭雨說,“沒有。”
也許是原身的身體還處于青春期,再加上忙了半個上午,中午放學的時候溫蕭雨确實也有種要餓暈的感覺。
收拾好書包站起身,他瞥到賀希然習慣性地轉過身要對他說些什麽,不過看到他之後很明顯地頓了一下,要說的話也沒能說出口。
習慣還真是個難改的東西,溫蕭雨腳步不停走出了教室,轉身就撞上了迎面而來的老趙。
“來來來,跟我去趟辦公室,給我講講你那顆優秀的大腦是怎麽解題的。”老趙朝他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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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蕭雨可太後悔了,不僅後悔怼了有先見之明的小胖,更後悔沒問他要一個面包墊墊肚子。
幸運的是,在辦公室裏胡編亂造說出自己的解題思路後,老趙因他奉獻出這麽多腦細胞而感動,慷慨地獎勵給他兩盒核桃奶,讓他補一補解題思路偏到外國的大腦。
溫蕭雨面無表情地吸溜着核桃奶,單手扶着自行車騎回了家。
溫奶奶和溫沐辰已經吃過飯了,一見他回來,溫沐辰立刻閃回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正在收拾餐桌的溫奶奶看到他的新發型時愣了一瞬,不過很快就淡定下來,沒再露出見鬼的表情。
溫蕭雨看着幹淨的餐桌也有些尴尬:“我……”
“飯給你留在廚房了,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就先放在那裏溫着。”溫奶奶說。
“謝謝奶奶。”溫蕭雨笑了笑。
午飯還是兩菜一湯,溫奶奶雖然每天都要去賀家做飯,但給自家孩子吃的也很仔細。他的飯還沒吃完,溫奶奶就又去賀家做工了。
溫沐辰的身體狀況最近穩定不少,開始回啓智特殊學校上學了。溫蕭雨吃過飯偷偷來到他窗邊,看到他正趴在書桌上畫畫,手邊散落着幾根短小的蠟筆。
顧慮到他會害怕和自己單獨地共處一室,溫蕭雨沒有敲門進屋,而是來到窗邊藏在牆後面輕輕敲了敲他的窗戶。
“咦?是誰呀?”
屋子裏的溫沐辰發出疑問,他的咬字不太清晰,聽起來不太正常卻又有點可愛,不像是19歲的青年說話的聲音。
溫蕭雨清了清嗓子,把手裏的一盒核桃奶放到他的窗臺上,放緩聲音說:“哥,給你喝。”
屋子裏靜了好一會兒,溫蕭雨靠在牆邊等着。他自認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等了不到一分鐘就開始煩躁,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根煙點上。這煙還是在原主書包裏翻到的,品質不怎麽好,有點嗆人。
煙抽到一半時,他看到窗戶裏伸出一只細白的手,迅速地把那盒奶拿了進去,然後是紮吸管的動靜。
“好喝麽?”溫蕭雨彈了彈煙灰問道。
“好喝。”溫沐辰怯怯地說,“謝謝你。”
彈煙灰的動作一頓,溫蕭雨剛想說不客氣,就見窗戶裏慢慢遞出一幅畫放在窗臺上。他拿過來一看,正是溫沐辰剛畫的那一幅太陽、大樹和小人。
他怔怔地看着這幅畫,忽地想起原來世界的親弟弟。那也是個蒼白柔弱的孩子,因為需要在大醫院治療,所以常年跟在父母身邊,與在鄉下奶奶家裏生活的溫蕭雨很少見面。
偶爾放寒暑假、且身體穩定的時候,父母也會把他送到奶奶家裏來,那時他總會亦步亦趨跟在自己的屁股後,想要親近卻不得章法,只會慢聲細語地叫自己哥哥。
但他太嬌弱,碰不得磕不得,若受一點傷父母就要拿溫蕭雨試問。溫蕭雨本就沒耐心帶着他玩,再加上父母的态度實在讓他心煩,因此對這個弟弟他從來沒有親近過。
弟弟夭折前的最後一個暑假是在奶奶家度過的,溫蕭雨記得那是一個臺風登陸的夏天,他沒辦法出去玩就只好每天待在家裏打游戲。
那段時間他的心情和外面的天氣一樣糟糕,弟弟卻高興壞了,乖乖地趴在他身邊畫了一幅又一幅的蠟筆畫。
終于有一天,游戲第無數次通關後,溫蕭雨放下游戲機去看身邊的弟弟。屋子裏很暗,他已經畫得睡着了,睡顏很乖但睡眠很輕,溫蕭雨剛拿起他手邊的一幅畫時他就醒了。
“好看嗎?哥哥。”弟弟就那樣微笑地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那些畫全是兩個小人在一起生活玩耍的場景,很幼稚。溫蕭雨當時随便掃了一眼,覺得無聊就又重開了一局游戲,與之前無數次一樣,未置一詞。
“好看嗎?”溫沐辰問。
此刻的聲音和畫面都與那時重合了,溫蕭雨把手裏的煙頭熄滅,擡頭看了看天,風和日麗,他終是錯過了那些如若南柯一夢的陰雨天。
“好看。”溫蕭雨說。
他從牆後走到窗戶前,看着溫沐辰說:“能送給我嗎?”
“不行,這是今天的作業。”溫沐辰不敢和他對視,低頭咕哝了一句,猛地從他手中把畫抽走,然後把窗關住從裏面插上了插銷。
“……”溫蕭雨摸了摸鼻尖,嗐,這一鼻子灰。
溫沐辰下午上學的時間和他差不多,出了弄堂,他遠遠跟在溫沐辰身後。直到看着溫沐辰熟練地坐上了校車,他才騎着單車往反方向的學校駛去。
七中每周有三節社團課,都設在下午第四節 ,以藝術課為主,比如小胖加入的就是街舞社。也有少量其他性質的社團,比如高樂就是籃球社的。
得知原身加入的是鋼琴社時,溫蕭雨的心情很複雜,但轉念一想賀希然也是鋼琴社的,他就釋然了。
劉老師已經替他們給社團老師請過假了,但她在藝協的事情沒忙完,就交代了林寧心帶領表演隊先自己排練。
賀希然可能是上午被他氣上火了,嗓子啞得臺詞都念不好,但他的态度很認真,甚至隐隐透着一種對表演的虔誠。
卻聽和他對戲的江游叽叽歪歪道:“說的什麽玩意兒,他還不如原來那個呢,就這破喉嚨還怎麽演啊?”
暫時沒戲的溫蕭雨站在臺下,抱着雙臂看了看江游。能演上羅密歐說明這人長得還不賴,就算是比不上賀希然,但放在普通高中生裏也算是不錯的了,就是這張嘴太缺德。
不過賀希然也是個一點就炸的小嘴炮,這次沒有摔劇本走人,開口就去嗆江游。但他忘了自己現在是一顆啞炮,嗚哩哇啦說了一堆,反正溫蕭雨是一句也沒聽清。
其他隊員有的沒憋住,當時就笑場了。去勸架的林寧心也忍着笑,下臺來到溫蕭雨身邊說:“要不先排你和羅密歐那一場吧,讓賀希然休息一下。”
“嗯。”溫蕭雨放下雙手,在身側活動了一下。
這場是朱麗葉的表哥和羅密歐的打戲,也就她表哥被羅密歐反殺的場景。他們用的道具是木劍,江游先給他講了一下動作走位,他們才正式開始決鬥。
溫蕭雨入戲很快,眨眼之間,狹長淡漠的眉眼透出一種冷銳之氣。他穿着一身黑衣,整個人淩厲如一柄寒劍,散發着傲人氣勢。
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嚴肅下來,沉入這片劍拔弩張的氛圍裏。正在喝熱水的賀希然把杯子放下,像看一個陌生人那樣盯着溫蕭雨。
“他好帥。”林寧心小聲說。
“帥個鳥屎。”賀希然啞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