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樓

第30章小樓

雨幕把他們困在房檐下, 形成一個如若與世隔絕的小小空間。一時間誰都沒有再說話,耳邊只有雨滴打在灰瓦和青石路面的啪嗒聲。

這陣雨有越來越猛的趨勢,等了稍許, 溫蕭雨道:“那就不回了, 直接跑去你家吧。”

賀希然點頭:“嗯。”

即使路程極近,兩人也跑得也足夠快,進到賀家客廳的時候,他們全身上下還是濕透了。

小樓裏靜悄悄的, 門窗關得嚴絲合縫,隔音很好,外面喧嚣的雨聲被阻隔了一大半, 傳到房子裏只剩模模糊糊的聲響。

屋子裏沒有開燈, 賀希然看起來不想在大廳裏多停留。溫蕭雨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自己的工作環境,就被他帶上了二樓。

踏入賀希然的卧室,一陣淡淡的檸檬香氣撲面而來,和他身上清爽幹淨的味道異曲同工。

陰雨天顯得屋子裏異常昏暗,整個色調都是奶油燕麥色的,暗香浮動,給人一種隐秘卻又舒适的感覺。

“好冷,這什麽破天氣。”賀希然甩了甩頭上的水珠, 跟個小狗子似的。

“你自己非要淋雨的, 能怪誰, 快去洗澡。”

溫蕭雨完全是被他連累了, 冷還在其次,濕淋淋的衣服貼在身上, 很是難受, 一想到還要忍着這份難受繼續工作, 語氣就顯得有點急。

“我不和你一起洗!”賀希然瞪大雙眼,往後連退三步。

“我說要和你一起洗了嗎?”溫蕭雨簡直無奈了,這家夥什麽腦回路。

“給我拿塊毛巾。”他沒好氣地說。

“噢。”賀希然去衛生間拿了兩塊毛巾出來,遞給溫蕭雨一塊,“二樓還有一間浴室,你去那邊洗,我給你找一套衣服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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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擦着頭發走進和卧室相連的衣帽間裏,打開燈翻找衣服。

“有我能穿的碼麽?”溫蕭雨跟在他身後略顯懷疑地問。

“看不起誰呢!你也不比我高太多好麽。”賀希然嚷嚷着,拿眼角剜了他一下。

“不多,也就十幾公分而已。”溫蕭雨脫下濕透的外套丢進他的髒衣簍裏。

“哼!你純粹就是個傻大個。”賀希然在衣櫃裏扒拉着,嘴裏小聲念叨,“溫奶奶說我還會長個子呢,我一定會超過你的。”

他的衣帽間裏也充斥着好聞的清香,溫蕭雨催促道:“随便找一身吧,快去洗澡,別感冒了。”

話音剛落就聽賀希然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翻出一套寬松的衛衣衛褲遞給溫蕭雨:“這套你應該能穿,不能穿就硬塞。”

溫蕭雨認命地接過來,去了另一間浴室。

這間浴室看起來沒有賀希然卧室裏的那間大,也是衛浴分離,比溫家唯一的那個衛生間大了兩倍。裏裏外外都很幹淨,角落裏沒有一絲灰塵,鏡子和瓷磚都反着光。

即使是間幾乎派不上用場的浴室,溫奶奶平日裏都會打掃得一幹二淨,溫蕭雨看着有些心酸。

架子上放着一瓶好聞的香薰,他呼出一口氣,擡手脫掉了上衣,把身上濕透的繃帶解開扔進了垃圾桶裏。

事實證明賀希然給他的那套衣服是能穿的,只是長褲成了七分褲而已。他洗完澡露着腳脖從淋浴間走出來,自己看着都有點滑稽。

他擔心傷口泡了雨水會發炎,因此出來的時候沒有穿上衣,光着膀子湊近鏡子檢查了一下。

之前沒怎麽仔細照鏡子看過自己的傷,現在離近了一看,傷口雖已結痂,但暗暗的褐色在背上蜿蜒了将近二十公分,猛一看還真挺唬人的。

不過看起來沒什麽發炎的跡象,他正準備套上衣服,就聽“吱”的一聲,賀希然旁若無人地推門走了進來。

“!”踏進來的腳步猛然一剎,賀希然小臉一紅咋呼道:“你怎麽不關門?!”

卧槽?碰瓷兒的來了。溫蕭雨無語地往洗手臺上一靠,抱起雙臂就這麽觑着他,慢悠悠地問:“是我沒關門,還是你沒敲門?”

“噢……噢。”賀希然噢了兩聲,臉色讪讪道,“我習慣了,給忘了。”

他拿着醫藥包走了進來,命令溫蕭雨道:“轉過去!我給你上藥。”

溫蕭雨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就不由分說地走過來,扳着溫蕭雨的肩膀一推,拿着藥棉細致地在他背上擦拭。

還挺霸氣,溫蕭雨閉了閉眼,承受新一輪的煎熬。

再睜眼時,他從鏡子裏看到賀希然的目光有點忽閃不定,時不時會往他臉上掃一眼。這一下和他對視上,被抓個正着,賀希然的臉頰開始泛紅。

又來了,一擦藥就臉紅算個什麽毛病。

溫蕭雨收回目光之前看見他的頭發還未擦幹,可能是急着趕過來擦藥。栗色發絲往下滴着水,整個人籠罩着一層水霧,像被鹹濕的海風吹過。

剛洗過的白嫩臉頰浮着紅暈,眼尾也洇染了暗紅的濕痕。溫蕭雨盯着那片濕紅有點移不開眼,低聲說:“你先把自己弄幹,再慢慢給我弄。”

他本意是怕賀希然着涼,但這冤家不知又想到了哪裏去了,整張臉剎那間紅個徹底。

麻了,溫蕭雨麻了,他木然地張了張嘴,說:“閉嘴!”

“閉嘴!”賀希然幾乎在同一時間也說了這兩個字,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賀希然懵了一瞬,從鏡子裏看到溫蕭雨勾起嘴角壞笑的表情,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學自己。

溫蕭雨:“你混蛋!”

賀希然:“溫蕭雨,你混蛋!”

“喲,失誤了,忘說我自己的名字了。”溫蕭雨滿臉可惜地說完,忍不住笑了出來。

賀希然也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微微彎下腰,塗藥的手撐在了他的背上。

“溫蕭雨,你學人說話,幼不幼稚?”

“你來來回回就這幾句,想不學會都難。”溫蕭雨不由自主地把背挺得更直。

賀希然正要回擊他,門外的走廊上忽地傳來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

“阿然?是你回來了嗎?”賀老夫人的聲音在門外森然響起,又尖又細,刮得人耳膜難受。

賀希然臉上的笑容一僵,眼中的笑意轉瞬即逝,恭恭敬敬回答道:“外婆,是我回來了。”

賀老夫人在外面“哼”了一聲,斥責道:“回來了就快點去練琴!別磨磨蹭蹭耍滑偷懶!”

“知道了,外婆。”賀希然答完,就聽高跟鞋走遠的聲音響起,門外漸漸歸于平靜。

他輕輕地松了口氣,默不作聲地給溫蕭雨塗藥包紮。溫蕭雨在鏡子裏觀察着他,沒再見他臉上浮起一絲笑意。

外面雨霧彌漫,屋子裏比之前更暗了。兩人回到賀希然的卧室,溫蕭雨把兩人的濕衣服都裝進了髒衣簍,問道:“洗衣房在哪裏?”

“在一樓走廊盡頭,廚房也在旁邊。”賀希然聲音低低地說,“六點我外婆會上來吃飯,你要在那之前把晚飯做好。”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做三人份的。還有……不要去地下室,靠近也不行。”

“嗯,知道了。”溫蕭雨猶豫了片刻,“你……”

“你快去吧,別磨叽了。”賀希然把他往門外推了一把,悶着頭說,“我外婆現在又下去了,你趕在她上來之前把所有事做完,然後趕緊回家。”

他把溫蕭雨推到走廊上,自己則進了卧室對面的琴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斷斷續續的鋼琴音符從門縫裏鑽出來,即便溫蕭雨技藝不精,也能聽出音符的混亂。

他擰眉站了一會兒,覺得心底某個地方和門內的琴聲一樣亂,甚至有漸漸蔓延的趨勢。他用力地閉了閉眼,拎着髒衣簍下樓了。

賀家的這棟小樓相當于一個縮小版的別墅,腳下是冰冷的實木地板,牆上挂着幾幅珍貴的油畫,似是出自同一名家之手,全是肅穆古雅的風格,略顯沉悶。

一樓吊頂很高,巨大的水晶燈懸在正廳中央,折射着清冷的光。溫蕭雨以往送賀希然回家的時候,從沒見這盞燈亮過。

不止是今天下雨的原因,他們家好像總是這麽黑黢黢的。

溫蕭雨蹙着眉往前走了幾步。小花廳置着一張圓形的大理石桌子,上面精致的花瓶裏插着一束鮮花。從插花樣式來看像是溫奶奶的手筆,總算為這個家添了一絲鮮活之氣。

賀老夫人的卧室也在一樓,不過看起來沒什麽住過的痕跡,就像賀希然所說,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地下室的。

這樣也好,他工作的時候就不用和她打照面了。

二樓的琴聲逐漸流暢,叮叮咚咚地飄往一樓。溫蕭雨斂眸輕笑,某人今天心情不錯,選擇了幾首悠揚的曲子練習,還偶爾會蹦錯幾個音。

縱然聽上去不是那麽完美,卻透着靈動的感覺,讓聽者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來。

如果是以這樣輕松的狀态永遠彈下去,好像也不錯。溫蕭雨想。而且做着家務還能有這麽高雅的背景音陪伴,這份工作似乎也沒想象中那麽糟心。

他把髒衣服拿到洗衣房洗了,上樓收拾好兩個衛生間,接着用吸塵器把地面清潔一遍。最後站在廚房門口默默地深呼吸,今天的任務就只剩下做晚飯了。

悶在廚房裏,樓上的琴聲什麽時候停止了都不知道。賀希然從二樓下來,站在廚房門前遲疑了一下才推開門。

一股濃郁的白煙争先恐後地湧出來,撥開雲霧,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藉的畫面。

──洗碗池裏堆了幾只燒糊的炒鍋,案板上是切的亂七八糟的蔬菜,爐竈上的湯鍋裏正咕嚕咕嚕煮着什麽,飄出的氣味不太美妙。

溫蕭雨的眉間擰成一團,一手用湯勺攪動湯鍋,一手舉着手機仔細研究做菜小視頻,态度認真到賀希然推門進來都沒發覺。

“溫蕭雨,你是要炸廚房嗎?”賀希然目瞪口呆地問。

沉迷做飯的溫蕭雨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他的手上有油,手機沒拿穩,“噗通”一聲掉進了熱氣蒸騰的湯鍋裏。

溫蕭雨:“……”

賀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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