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害怕
第47章害怕
童星走過來就看到溫蕭雨呆立在原地, 那是他從沒見過的溫蕭雨。
他倆和好了這麽久,溫蕭雨一直都是沉着自信的,甚至可以說是盛氣淩人的, 這種空茫的表情在他臉上一點都不合适。
童星覺得自己雖然不怎麽聰明, 但這兩天溫蕭雨時常心不在焉的表現他全都看在眼裏。能讓溫蕭雨這麽放心不下的人,他只能猜到一個。
好像也唯有那一個能這樣牽動溫蕭雨的心神,這讓他心裏挺不爽的。但他也沒辦法,誰讓這是他認定了一生的好兄弟。
他嘆了口氣, 走上去拍了拍溫蕭雨的肩,問道:“你愣啥呢,見鬼了?”
溫蕭雨倏然回神, 開口說了一個“沒”字, 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厲害,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怎麽樣?”
“我問過我們老板了,他說酒吧暫時不招服務生,就想招一個駐唱歌手,會彈琵琶的那種。”童星說。
“琵琶?”溫蕭雨愣了一下,“吉他吧?”
“對對對,吉他。”童星撓了撓後腦勺,“我覺得這個挺劃算的, 一晚上八百, 日結。不過……”
“就這個。”溫蕭雨當機立斷道, “我今天晚上就去。”
“不是, 主要你也不會彈琵…吉他啊。”童星一臉懵逼地說。
“誰跟你說我不會。”溫蕭雨瞥他一眼,“我玩這個可比玩鋼琴厲害多了。”
說起鋼琴, 他就像是被人踹了一腳心窩似的, 又是一陣心塞。
童星一臉“你在說夢話吧”的表情, 溫蕭雨懶得搭理他,推了他一把,說:“你趕緊上班去,我把我哥哄睡着了就去。”
“還有…”他指着童星補充道,“這事你要是敢告訴我奶奶,我跟你沒完。”
Advertisement
兩人分頭行動,溫蕭雨上樓的時候他哥正在鬧,話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哭。
他哥的情況比較複雜,醫生也不敢用藥太重,只能溫蕭雨和溫奶奶兩人輪流抱着他哄。
溫蕭雨越哄越心疼,他哥後來哭沒勁兒了,在他懷裏吸着鼻子一抽一抽的,他才聽清他哥嘴裏說的是“害怕”兩個字。
“不怕,哥。”溫蕭雨輕輕拍着他的背,呢喃細語地哄道,“有我在呢,不害怕。”
他的心髒緊縮着,喉間發澀,連帶着眼眶有些熱。好不容易把溫沐辰哄睡着,他出門看見溫奶奶坐在門口,眼睛是紅的。
“奶奶,我哥睡着了,你也進去睡吧。”他蹲到溫奶奶面前,仰頭看着她。
溫奶奶摸了摸他的頭,笑着說:“你明天還要上學,今天就回家去睡吧,上課的時候不要分心,放學過來的時候路上慢點。”
溫蕭雨拿下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說:“我哥有什麽情況您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我,這段時間都是複習課,我在這裏複習也是一樣的。”
縱使再不放心,他也還是匆匆走了。中間童星給他發過一次信息,童星知道這裏的情況,如果不是酒吧那邊催得太緊,他是不會輕易發信息的。
溫蕭雨顧不上回家,從醫院出去掃了輛單車就往酒吧趕。冷風從他頰側吹過,他想起了那個溫熱的吻。
路上還有聖誕狂歡後遺留的痕跡,平安夜的那個承諾是他沒有做到。
他大概能猜到賀希然為什麽不來找他,為什麽不和他聯系。如果連他面對着溫沐辰都那麽愧疚,可想而知賀希然作為直接導致溫沐辰受傷的人,心裏該有多內疚。
就算所有人都清楚他不是有意的,但以他那敏感別扭的性格,很難不去鑽牛角尖。
可溫蕭雨還是有點生氣,氣他一次面都不肯出現,讓自己這麽擔心。而這一點點怒氣消了以後,又是無盡的想念。
溫沐辰說“害怕”的時候,賀希然脆弱的臉龐在他眼前劃過,他的心裏突然就空了一塊。
他哥害怕的時候可以躲在他和奶奶的懷裏哭,而自己不在賀希然身邊,他害怕了又該怎麽辦呢。
這樣想着,溫蕭雨把車速提到了最高,揪着心期待着今晚快點結束,明天就可以見到他了。
酒吧的名字叫做“微醺”,老板是個留着小胡子的中年大叔,和童星關系不錯,因此對溫蕭雨态度也挺好的。
溫蕭雨在後臺拿着吉他給他唱了一段,就直接被他派去前面演出了。
年底這幾天來酒吧的人很多,老板在準備跨年預熱,做了很多優惠活動,溫蕭雨登臺的時候正是人最多的時間段。
不過“微醺”屬于清吧,就算人多,整體氣氛也不會那麽鬧騰,這讓溫蕭雨唱歌也輕松了一些。
他的歌聲微微低沉,伴着吉他的音符,有時溫柔得像冬夜裏的一杯熱茶,有時又清冷得像山巅一抹化不開的雪。讓人迷戀卻不敢染指。
童星每次從他面前經過的時候都是一副見鬼般的表情,弄得他哭笑不得,特別想舉起琵琶把他打一頓。
下班已是淩晨,老板給他結了工資,再加上顧客給的小費,他這一晚賺得不算少,可以負擔他哥住院一天的所有費用了。
“唱了一晚上還抽煙,嗓子不想要了?”童星把他手裏的煙奪下來,塞給他一杯潤喉茶。
“提提神而已。”溫蕭雨揉了揉臉,把茶水一飲而盡。
“你這會兒應該回家睡覺,不用提神了。”童星說,“這大半夜的,你不會還想回醫院吧?”
“沒,準備回家。”溫蕭雨說了之後發現童星并不相信,就補充了一句,“回家補作業去,兩天一個字沒寫,跟不上計劃了。”
童星盯着他看了半天,說:“溫蕭雨,你跟以前真的不一樣了。”
“這不廢話麽。”溫蕭雨嗤了一聲,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說,“這事兒謝謝了,以後上我家吃飯不問你要錢了。”
“滾蛋,我就不該對你有什麽濾鏡。”童星罵了一句,嘆口氣接着說:
“咱這一關肯定能過去的,你別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該睡覺就睡覺,睡醒了才有精神努力。
還有…有些人本來跟咱們就不是一路的,他不來就別想着了,早滾蛋早好,省得以後麻煩。”
“別說了,不是那回事兒。”溫蕭雨又去摸煙,想了想還是算了,把剩餘的煙全扔給童星就走了。
回到家門口時他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賀家小樓一如既往黑黢黢的,沒有一絲光亮。不過,淩晨四點誰家也不會燈火通明的,他自嘲地搖了搖頭,開門回家了。
洗了個澡出來,他拿起手機看了看,界面還停留在他剛進家時給賀希然發的那條:我回家了,早上門口等你,晚安。
沒有回複。
他把手機放在一邊,從衣領裏掏出賀希然送給他的項鏈。打開相片盒子看了良久,指尖在小賀希然臉上戳了戳,笑得那麽開心,真是沒心沒肺。
他扯起嘴角也跟着笑了一下,打開臺燈開始寫作業,心裏有點後悔把煙都給童星了。
然而他通宵寫完作業後,還是沒能去等賀希然,因為他哥醒來沒看見他,又開始鬧人,連溫奶奶都沒能安撫住。
若不是他早上不放心,給溫奶奶打電話過去的時候正好聽見,老太太還打算瞞着不告訴他。
他騎着電動車趕往醫院,半途給賀希然打了個電話,還是關機。他也說不清楚是擔心還是生氣,總之臉色應該挺難看的。
溫沐辰和溫奶奶看見他都有點發怵,他反應過來後趕緊去衛生間洗了把臉,調整好狀态後才回來。
溫沐辰這種離不開他情況,讓他不得不給學校請假了。第二天老趙過來看望他們,順便把這兩周的複習資料全都給他帶了過來。
幾人聊了一會兒天,老趙拍了拍腦門,說:“我以為賀希然是跟你一起請假的,怎麽不見他在這兒?”
“他也請假了?”溫蕭雨即刻問道。
他的語氣太急,老趙愣了一下,說:“你不知道?他直接請到期末考試了,說自己在家複習。”
溫蕭雨的臉色沉了下去,很強勢地對老趙說:“上次說的家訪的事,要不您提上日程吧。”
老趙又被他唬得一愣,張了張嘴想罵他,但看着他的臉色實在太差,最終也沒能罵出口。
“別和老師那麽說話。”老趙走了之後,溫奶奶教育他,“跟人家欠你幾個億似的。”
“我也沒幾個億讓他欠啊。”溫蕭雨像往常一樣開玩笑,說完卻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溫奶奶端詳了他一會兒,問道:“晚上是不是沒睡好?眼裏血絲怎麽這麽多?”
“熬夜學習來着。”溫蕭雨拍了拍一沓資料,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一些,“現在裝備齊全了,我白天在這裏複習完了,晚上回家好好補覺。”
溫沐辰下午終于肯安安穩穩睡覺了,溫蕭雨就守在病床旁邊學習。
複習完今天的內容,他看着那張塗改得亂七八糟的複習計劃表,心裏又湧起一陣酸澀。
他搓了搓臉,想想自己确實已經很久沒睡了,再這麽下去可能要露餡,因此還是沒忍住出去買了包煙。
來到樓下,那種賀希然似乎就在人群裏的錯覺又出現了。他捏着煙,總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亂。
剛把煙點燃,老趙的電話就打進來了,他邊抽邊接通了電話。
“你小子不是在抽煙吧?”老趙上來就問。
溫蕭雨嗆得咳了兩聲,說:“沒,什麽事兒您說。”
“我去過賀希然家了,他家那個死老太啊呸!”老趙趕緊改口,“他外婆是不是真有什麽毛病啊?”
“她病得還不輕。”溫蕭雨冷笑一聲,“她又把您趕出來了?”
“那倒沒有,門是讓我進了,就是說了一堆陰陽怪氣的話。”老趙沒好氣地說,“她問了你們家的情況,我給她大概說了說,然後她竟然還讓我催你奶奶去上班,給我氣死了!”
溫蕭雨皺着眉,又狠狠抽了一口煙,深呼吸吐出煙霧後,他問:“賀希然怎麽樣?”
老趙說:“他沒什麽異常啊,就是看起來有點蔫,是情緒不好?”
“您問我呢?”溫蕭雨咬着牙問,“他眼睛還好嗎?”
“眼睛?”老趙又疑惑了,好像感覺到了溫蕭雨瀕臨爆發,他急忙找補道:
“他家那黑咕隆咚的樣子我也看不太清啊,而且他站得那麽遠,跟我打了個招呼就出去了。我又被他外婆氣得不輕,哪能注意到那麽多細節。他眼睛怎麽了?”
“沒什麽。”溫蕭雨實在不想跟老趙提那天晚上的事。
不過賀希然既然能随意外出,就說明他請假不是被關禁閉了。這既讓溫蕭雨安心,又讓他更加生氣。
上次在地下室受傷後他都堅持着沒有請假,而現在這樣,完全就是又縮回殼子裏的表現。這讓溫蕭雨覺得他們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挂了老趙的電話,他又抽了根煙才回去病房。溫沐辰已經醒了,雖然還是虛弱,但精神狀态好了不少。
溫蕭雨和他玩了半個小時,看他打了幾個哈欠,就開了個動畫片給他迷迷糊糊看着。
兩人歪在一起打盹,溫奶奶進來看着溫蕭雨,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溫蕭雨瞬間就醒了,問她:“奶奶,怎麽了?”
溫奶奶蹙着眉糾結了一會兒,對他招了招手,把手機遞給他。
溫蕭雨拿過來一看,是一個十萬塊錢的轉賬信息,署名是賀希然。
很好,溫蕭雨想,幾天不見人影,發過來的信息加在一起也沒有這條轉賬信息上的字數多,這人真是想挨揍了。
溫奶奶觀察着他的神色,說:“阿然不讓我對你說,但我覺得不能瞞你。錢我已經給他轉回去了,你別跟他生氣。”
說到這裏,她嘆了口氣:“這幾天看着你這樣子我也不好受,這會兒你哥沒事了,去找阿然說說話吧,別留什麽誤會。”
老太太的語氣格外小心翼翼,這讓溫蕭雨推斷出,自己現在的樣子可能像是要去殺人。
他閉了閉眼,把手機還給溫奶奶,喉嚨裏像含着滾燙粗粝的沙子,啞着嗓子說: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