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折磨

第68章折磨

“溫蕭雨, 你放開我!”這一切太讓人猝不及防,溫蕭雨的行為真跟綁架似的,賀希然快要急哭了。

“放開?”溫蕭雨一手箍着他, 一手捏起他的下巴, “怎麽不叫‘溫導’了?”

他的氣息近在咫尺,賀希然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慌忙把眼神移開,語氣僵硬道:“溫導, 請你放我下車。”

溫蕭雨的臉色霎時變黑,怒火和難過把他的嗓音燒得嘶啞不堪:“賀希然,五年了, 五年換來一句‘放你走’, 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車子快要駛入市區,窗外的夜景漸漸變得繁華,瞬息變幻的燈光透過玻璃灑進來,在他們臉上留下模糊的光斑。

賀希然抿着唇不肯說話,擡手拍了拍童星的座椅,說:“我就住在前面,麻煩你找個地方把我放下。”

童星當然不敢應聲,從後視鏡裏請示溫蕭雨。

“直接回家。”溫蕭雨沉聲道。

“我不去。”賀希然敲了敲窗戶, 急聲道, “我到了, 你停車。”

“賀希然。”溫蕭雨緊緊攥住他的手腕, 聲音透着寒意,“你以為我還會放你走?”

他已經忍讓了一下午, 五年來練就的耐心在這片刻裏迅速流逝。他可以縱容賀希然的回避, 縱容他傷人的話, 但若是觸及到了“離開”這條底線,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退讓。

“可是我真的到了,我有住的地方,不需要去你家。”賀希然不安地說。

溫蕭雨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說:“行,停車。”

童星剛把車停到路邊,賀希然就擺脫溫蕭雨的桎梏,從車上跳了下來。

轉眸一看,溫蕭雨也跟在他身後跨下了車。他一下子變得更緊張了,磕磕巴巴地說:“謝謝你送我回來。”

Advertisement

“不客氣。”溫蕭雨沖他擡了擡下巴,“帶路吧,既然你不肯跟我走,我跟你走就是了。”

賀希然僵立在原地,讪讪地偏開頭說:“我住的地方很小,沒有待客的地方。”

“待客”兩個字又讓溫蕭雨心尖一疼,他深吸一口氣,說:“要麽帶路,要麽跟我回家,你自己選。”

“溫蕭雨,你別這樣好嗎?”賀希然眼底閃着細碎的淚光,“我現在過得挺好的,不再需要你的保護了。”

溫蕭雨靜靜地看着路燈下的青年,鋒利的劍眉下,眼瞳如黑夜裏的大海一般幽深。他想,他的少年好像真的長大了,而他還停留在原地。

“我送你到家門口。”他心裏空空地說。

賀希然稍微松了口氣,在原地站了幾秒,握緊垂在身側的拳頭,轉身朝一條偏僻的巷子走去。

巷子裏很黑,月光似乎都不願光顧這裏。來到一棟老式樓房前面,賀希然背對着他說:“我到了,你可以走了嗎?”

樓前挂着一盞昏黃的燈,黯淡的光線落到他的身上,背影消瘦又寂寥。溫蕭雨走到他身後,伸手抱住了他。

這是一個遲到五年的擁抱,是在夢裏都不敢染指的期待。直到兩人的體溫逐漸相融,溫蕭雨才真正地舒出一口氣。賀希然回來了,就在他的懷裏。

“為什麽要趕我走?為什麽要回避我?”溫蕭雨壓低聲音說,“你還在恨我嗎?賀希然。”

他的話音剛落,就感覺到懷裏的人猛地顫了一下。他把賀希然轉過來,兩眼通紅地問:“已經五年了,你到底還要懲罰我多久,才肯原諒我?”

“我從來沒有恨過你,也沒想過要懲罰你。”賀希然咬住下唇,拼命搖着頭。

“那你當初為什麽要離開?這些年你到底在哪裏?為什麽從來不和我聯系?”溫蕭雨終于有機會問出壓抑了五年的問題。

賀希然不肯回答,目光晦暗不明。不知想到了什麽,喉頭艱澀地翻滾幾下,把難言的苦楚吞了下去。

仿佛有無盡的悲傷占滿了他的身體,溫蕭雨不想強迫他,但這些問題在他心上壓了太久,已經成為了他的心病,他沒辦法不追問:

“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賀希然,除了你恨我,我找不到其他理由。”

“不是的。”賀希然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覆蓋住眼裏的情緒,睫毛閃了兩下,他看似冷靜地說,“我媽媽當時需要出國治療,走得比較急,沒來得及告訴你。後來…我把手機弄丢了,聯系不到你。”

這些謊言也太拙劣了,溫蕭雨又疼又氣,掐着他的肩膀,眼眶發熱地看着他問:“你覺得我會相信你這些話?五年時間都不夠你編出一個完美的謊言嗎?還是你根本連騙我都懶得騙?”

“不是的,溫蕭雨,求你別問了。”賀希然死死咬住下唇,細微的顫抖從他靈魂深處一絲絲地抽出來,散布于全身,哀沉又絕望。

他難過成這個樣子,更代表着他有巨大的苦衷說不出口。溫蕭雨竭力壓下即将爆發的情緒,心疼地擁住他,低頭吻了吻他的發頂。

待他的顫抖逐漸平息,溫蕭雨想了想,問道:“你媽媽還好嗎?”

“嗯。”賀希然悶悶地應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麽。

溫蕭雨眉頭微擰,繼續問:“你…外婆呢?她們現在在哪裏?”

“在國外。”他的回答還是很簡單,然後輕輕推開溫蕭雨,面露疲倦地說,“我好累,想回去睡覺了,你快走吧。”

什麽都問不出實話,還被這樣接二連三地推開,這種滋味并不好受,溫蕭雨覺得自己的胃又開始痛了。

“我送你進去,看着你進門我再走。”

賀希然不肯挪步子,頑固地和他對峙着。就在這份僵持無聲地蔓延時,黑洞洞的樓道裏響起踢踏的腳步聲。

随後一個五十歲左右的阿姨從裏面走出來,指着賀希然說:“小賀,我總算逮到你了,你這個月的房租到底什麽時候交?已經拖了兩周了,租不起現在就給我卷鋪蓋走人!”

賀希然慌忙轉過身,拉開與溫蕭雨的距離,支支吾吾地說:“王阿姨,我…我明天就能攢齊了,拜托您再寬限一天吧。”

“一小時都不能再寬限!”王阿姨叱道,“你知道我一天去地下室找你多少次?腿都給我跑疼了,你這種年輕人是最不講信用的,我不會再租給你了。”

“地下室?”溫蕭雨沉沉的嗓音在他身後響起。賀希然把頭垂下去,緊緊閉上了雙眼。

“你是誰?是他朋友嗎?”王阿姨上前拽住溫蕭雨,指着他說,“趕緊幫他把租金交了,八百塊錢。”

“我自己可以交的,你別問他要。”賀希然顫着聲音說。

“你這個朋友看起來很有錢嘛。”王阿姨打量着溫蕭雨,“剛才看你倆摟摟抱抱的關系挺好呀,讓他先替你交了,你再還給他……”

“帶我去地下室。”溫蕭雨冷冷地打斷她。

“你別去!”賀希然焦急地阻攔他。可是溫蕭雨是真的生氣了,他根本攔不住。

王阿姨帶着他往地下室走,看到門口那片昏暗的燈光時,溫蕭雨幾乎是暈了一瞬。這噩夢一般的地方,賀希然從頭到尾都沒有逃出去過。

走進滿是黴味的小屋子,裏面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只小熊仔孤零零地坐在床上,行李箱立在床頭,上面放着半瓶喝剩的水。

牆面滿是洇濕的痕跡和大片的黴點,床上連被子都沒有,一個外套鋪在上面,看起來就是被子了。這就是賀希然所謂的“過得挺好的”。

這一幕似一塊燒紅的烙鐵戳入溫蕭雨的五髒六腑,四肢百骸宛若痙攣。他曾想過要給賀希然最好的生活,可是他滿世界遍尋不到的愛人,仍被困在這樣陰暗的牢籠裏。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裏打轉,他痛苦地弓起脊背,捂住胃部,冷汗驟然布滿額頭。

“溫蕭雨,你怎麽了?”賀希然挽住他的手臂,又驚又怕地問。

“拿好你的東西,我們走。”溫蕭雨疼得青筋暴起,顫着手從口袋裏掏出錢包,扔下一沓鈔票。

見賀希然手足無措地傻站着,他直接把小熊和衣服塞進行李箱,咬着牙拎起來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童星在車裏睡了一覺,出來蹲在馬路邊抽根煙,正猶豫着要不要給溫蕭雨打個電話,就見他臉色白得跟個鬼似的,跌跌撞撞地往這邊走。

“我靠。”他趕忙把煙扔了,上前接過東西,看了一眼後面哭得稀裏嘩啦的賀希然,問道:“這是咋了?”

“回家。”溫蕭雨坐進車裏,無力地靠在後座上,沒再睜眼。

賀希然跟着坐進來,哽咽着對童星說:“去醫院吧,他…他突然不知道怎麽了,好像疼得很厲害。”

童星熟練地把藥和水遞給溫蕭雨,冷嗤一聲:“你不知道,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再跟他折騰下去,他的胃就不用要了。”

“是胃疼嗎?”賀希然把手貼在溫蕭雨的胃部,輕輕揉搓着。他剛才在樓下難過成那個樣子都沒哭,看到溫蕭雨疼得直不起腰,眼淚剎那間奪眶而出,大顆大顆地往外湧。

他在片場待了整整一天,早已弄得灰頭土臉,眼淚這樣淌下來,沖花了和五年前一樣漂亮的臉。

溫蕭雨疼得眼前發黑,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背,另外一只溫柔又細致地給他擦幹淨哭花的淚痕,聲音很虛弱,輕似嘆息般說道:“賀希然,別再折磨我了,好嗎。”

賀希然哭得更兇了,直到跟着他們回到家,眼淚才漸漸止住。他拉着行李箱站在寬敞明亮的客廳裏,感到一種格格不入的無措。

“我……”他攥着行李箱的拉杆,欲言又止地瞟了溫蕭雨一眼。

“你什麽?想走?”溫蕭雨吃了藥稍微緩過來一些,氣勢又變得淩厲迫人,烏沉的目光壓得他不敢繼續說下去。

溫沐辰見到好久不見的賀希然表示很驚訝,眼睛瞪得又大又圓,穿着睡衣繞着他走了好幾圈,興奮地說:“小阿然,你回來啦?”

“嗯。”賀希然吶吶地說地點點頭,“我回來了。”

“哥,太晚了,去睡覺吧。”童星拽着好奇心旺盛的溫沐辰,火速逃離暗流湧動的現場。

夜色确實很深了,折騰了一天,兩人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倦色。溫蕭雨找了一套新睡衣,把賀希然塞進卧室的浴室裏。

他自己去外面的那間洗了澡,回來躺在柔軟的床上,聽着浴室裏淅淅瀝瀝的水聲,疲憊得昏昏欲睡。

賀希然洗了很久才出來,卧室裏飄蕩着清新幹淨的氣息,是溫蕭雨的味道。

床頭開着一盞暖燈,他透過蜜黃色的燈光和溫蕭雨對視良久。然後像是下了什麽決心,慢吞吞地爬到床上,和溫蕭雨面對面地躺下。

“不走了?”溫蕭雨嗓音幹澀地問。

“要走的。”賀希然看着他的眼睛說。

“為什麽?”溫蕭雨一晚上問了無數個為什麽,他以為自己依舊得不到答案,但這次賀希然卻對他敞開了心扉。

“溫蕭雨,我撒謊了。”賀希然勉強露出一個微笑,聲音有些飄忽,“你看到了,我現在過得不太好。”

溫蕭雨閉上眼睛,掩住眼裏的濕潤。聽到賀希然繼續說:“我以前也不夠好,所以面對那麽好的你,我總是患得患失,忍不住對你發脾氣。現在的你越來越優秀,我也想努力變得更好,這樣我才配得上你。”

“你沒有配不上我。”溫蕭雨睜開雙眼,堅定地說,“你就是你,就算不夠好,我也愛你。”

聽到“愛”這個字,賀希然的表情一下子就繃不住了。他迅速擡起手擋住眼睛,喉嚨哽咽良久,放下手後眼角被逼得通紅,卻沒有流淚。

“你這樣對我不公平,溫蕭雨,我不想再躲在你身後被你保護了。我想成為和你一樣好的人,我想和你肩并肩站在陽光下,也被無數人稱贊一句……”

“我和你是最登對的。”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