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惡意
第75章惡意
醉雨軒七樓的地毯一如既往的厚實, 走上去沒有丁點聲音,仿佛什麽秘密都能被悄無聲息地掩埋下來。
五年前宿醉醒來後,在這裏發瘋一般尋找項鏈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溫蕭雨實在想不明白, 那時的白安怎麽能僞裝得那樣完美, 看起來完全就是在盡心盡力地幫他尋找項鏈,甚至當着衆人的面脫下衣服自證清白。
而他在藏起項鏈,删去所有手機記錄後,又是如何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在自己身邊從容自若、滴水不漏地待了整整五年。
溫蕭雨站在705房間門口,走廊上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投到門上,脊背挺得筆直, 黑沉沉的眼眸裏閃出淩厲的光。
整整五年, 賀希然是怎麽過來的,他又是怎麽過來的,溫蕭雨根本不敢仔細回想。就是因為門裏的這個人,讓他們錯失了原本應該會很美好的五年時光。
房間的門敞着一條縫,無聲地等待着他的到來。溫蕭雨推門而入,一眼就看到對面的一整面牆上,滿滿的都是他的照片。
照片裏有很多他工作時的身影,也有他休息或放空時抽煙的樣子, 更多的是他自己都想不起來那時正在做什麽。
這些畫面在他不知道的時候, 被白安一點一滴記錄下來, 藏在隐蔽的地方。就像那條項鏈一樣, 時至今日才顯出端倪。
一陣涼意從溫蕭雨的腳底驟然竄起,迅速蔓延至全身。這樣的人在他身邊待了這麽久, 只是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他轉眸看向坐在窗邊的人, 白安一如當年初見時的模樣, 穿着潔白的襯衣,像個品學兼優的學生一樣安靜乖巧。
他手裏的相機正對着溫蕭雨,見溫蕭雨望過來,他按下了快門,然後撇撇嘴抱怨道:“溫蕭雨,你為什麽總是皺着眉?”
溫蕭雨沒有回應,冰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雙瞳漆黑如同深淵。
“把項鏈還給我。”
白安斜倚着窗框,唇角揚起了一抹笑意,宛如一個讨賞的孩子般問道:“這些照片裏你最喜歡哪一張?我可以送給你,反正我都記到心裏了。”
微笑着等了一會兒,他緩緩眨了眨眼睛,雙瞳像是兩顆透明澄澈的玻璃珠子,看起來人畜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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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喜歡?沒關系,我最喜歡的也不在這裏。”他說着,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舉到溫蕭雨面前,“這麽多年了,我最喜歡的還是這張,這幅場景實在太美好了,讓我這種從未經歷過美好的人都忍不住心生向往。”
溫蕭雨定睛一看,是那年他和賀希然第一次在瀾城海邊看日出時,白安“無意間”拍到的他們依偎在一起的畫面。那時白安說這張照片看起來太美好了所以沒舍得删,把原片還給他們。
他就是這麽還給他們的。溫蕭雨忍了一路的滿腔怒火終于噴薄而出,他上前幾步,一把揪住白安的領子把他狠狠掼到牆上。
照片悠悠飄落,白安的身體和堅硬的牆壁在碰撞的剎那間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手裏的相機也随之砸到地上。溫蕭雨擡腳将它踹飛,角落裏立時傳來鏡頭碎裂的聲音。
他俯下身,眼睛發紅,像一個戾氣十足的野獸,再次重複道:“把項鏈還給我!”
剛剛的撞擊讓白安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他蜷在地上咳了半天,然後神經質地笑了起來,生理性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不再僞裝乖巧,眼睛裏是烏雲一般的陰翳,聲音含着陰冷的冰渣,道:“五年前我就把它扔了,就在這個房間裏,像删除那些電話記錄一樣,在你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我把它丢進了馬桶裏,順着水流沖了下去…”
溫蕭雨扼住他細弱的脖頸,阻斷了他的話音。
五年的離別之苦,五年間他和賀希然所受的所有絕望,在這一刻全都湧上來,化為洶湧的殺意,讓他幾乎失去了所有理智。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白安握住溫蕭雨的手腕,這只有力的手仿佛下一刻就能掐斷他的喉嚨,奪走他的性命。但他眼裏沒有絲毫恐懼,只有瘋狂燃燒的嫉妒和不甘。
他聲音破碎地說:“因為我恨他!我那麽喜歡你,憑什麽他就能得到你的偏愛?我到底哪裏不如他?我就是要毀掉他的一切,讓你們不僅錯失五年,還要錯失一輩子。”
溫蕭雨嘴唇緊抿,如同一根繃緊的弦,一字一頓道:“你配跟他比?”
熊熊烈火般的怒意燒光了他最後一絲理智,他鐵箍般的手越收越緊,手背的青筋似乎要繃到爆裂。
白安再也說不出任何話,喉嚨裏發出“咯、咯”的即将斷氣的聲響。但即使這樣,他的眼中也沒一絲歉意和求饒,反而露出了得逞般的微笑。
就在這時,溫蕭雨口袋裏的手機響起,是賀希然的專屬鈴聲。一聲一聲催促着他,喚回了他的理智。
他意識到,造謠事件也是白安搞的鬼,白安今天約他來,根本不是要解釋什麽或着挽回什麽,而是想拉着他們一起陷落深淵。
溫蕭雨眼裏的猩紅逐漸褪去,深吸一口氣,放開了他的脖子。
下一秒,白安劇烈地咳嗽起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溫蕭雨站起身冷眼旁觀,良久後,聽到他斷斷續續地說:
“我怎麽不配跟他比?溫蕭雨,我才是那個和你最般配的人,我們有共同的話題和愛好,我可以五年如一日的陪在你身邊。你喜歡他的樣子,我可以染成和他同樣的發色,戴他的同款耳釘,如果你希望,我甚至能整成他的模樣。”
白安的神色幾近癫狂,溫蕭雨退開幾步,難以置信地搖着頭說:“你瘋了。”
白安艱難地撐起身體,抓住他的手腕,嘶啞着聲音喊道:“我沒有瘋!賀希然才瘋了!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病,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他根本不值得你愛。”
溫蕭雨竭力忍下再次翻滾的怒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一點一點用力掰開了他的手,英俊的側臉有種居高臨下的冷漠:
“你的如意算盤落空了,白安,我告訴你,賀希然比你堅強千倍萬倍,你的這些手段根本打不垮他,我也會永遠陪在他身邊,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離開他。”
說完這些話,溫蕭雨轉身欲走,卻聽到身後的白安說了一句:“溫蕭雨,這個你不要了嗎?”
他轉回頭,看見白安坐在大敞的窗沿上,手腕上纏着那條讓他日思夜想的項鏈。
“你不是一直在找它嗎?我現在帶着它一起落下去,你就能記得我一輩子了吧。溫蕭雨,別把我忘了。”
白安輕輕笑着向後仰,聲音融進風裏。這一幕在溫蕭雨眼裏成了一個慢鏡頭,一幀一幀都透着荒誕無稽。
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白安得逞。他和賀希然好不容易才要開啓圓滿的未來,他不能讓這個人在他們的圓滿上刺出一個缺口。
溫蕭雨用盡全身力氣,以最快的速度閃了過去,堪堪拉住了白安的胳膊,與此同時,他自己也被帶出去半個身體。
“啊——!”樓下院子裏的人看到了這個場面,吓得大聲尖叫,醉雨軒的工作人員迅速朝這裏趕來。
在這短短的一分鐘裏,溫蕭雨滿腦子都是賀希然。他不能讓賀希然擔心,他要完好無損地回家去見他的愛人。
好在白安并沒有掙紮,而是擡起頭期待地問道:“溫蕭雨,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對不對?”
溫蕭雨幾乎要把牙咬碎了,一腳蹬着窗臺,兩手死死拽着白安,把他拽回了屋子。
此時工作人員沖了進來,溫蕭雨一拳揍在白安臉上,直接把他打暈了過去。然後取下他手腕上的項鏈,恨聲道:“報警!”
***
幾天之內,鬧得沸沸揚揚的“賀希然精神分裂症”事件出現了一波三折。
織夢經紀公司請公安部門公示了賀希然的身體健康證明,并給他安排了媒體見面會,為他澄清這個污蔑。
同時,他們以“诽謗罪”狀告了造謠的傳媒公司,而這個公司為了自保,把主使人喬初漫供了出來,甚至提供了他們私下開會時的秘密錄制的視頻。
白安的身影自然也在其中,再加上溫蕭雨在警察局提供的關于白安自殺未遂的證據,更加确定了此事與他脫不開關系。
一時間,網上的評論又顯現出了新的格局。
在賀希然的事情剛被曝出來時,大部分人都是吃瓜的狀态。不過他在《暗湧》裏精彩的表演已經收獲了一大批粉絲,因此一部分人堅持為他發聲,表示相信他的健康狀況沒有問題,即使有問題,他們也會一直支持他,請他在這段時間一定要好好休息。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從他出道以來就不看好他的人,這些人大部分是喬初漫的忠粉,見他曝出這種事情,自然是火上澆油,越罵越難聽。
而當事情出現轉折,喬初漫搖身一變成了造謠事件的主使人,這些人立刻啞了聲音。只剩少數人還堅信喬初漫是被誣陷的,說他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但喬初漫本人始終沒有正面回應。
法院的判決還未下來,喬初漫的經紀公司就以喬初漫違約為由與他解約,并要求其賠償巨額違約金。這些消息從一定程度上坐實了喬初漫的罪名,網上的反應更是沸反盈天。
在這樣的人仰馬翻的混亂時刻,核心人物卻反而悠閑下來,在家裏當起了閑散人員。
自從回到B市的那天起,溫蕭雨就強制賀希然退掉了租的房子,搬進他們家。
賀希然其實并不在意那些惡評,他是很害怕當初的經歷被曝光,但更怕溫蕭雨知道後心裏難過。
現在兩人已經完全交心,他放下了一直以來壓在心底的巨石,再加上他如今也算得上“功成名就”,也就順其自然地搬了進來。
春天的夜晚暖風舒适,吃過晚飯後,他懶洋洋地枕在溫蕭雨腿上,躺在二樓陽臺的軟塌上看星星。
“這裏的星星沒有瀾城的亮。”賀希然伸開五指放在眼前,讓那些稀疏的星光落在指尖,回憶着瀾城的美好夜晚。
“等這件事完全解決了,再帶你過去住一段時間。”溫蕭雨貼上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賀希然動了動手指,開心地笑了一下,随後又煩惱地垮下臉來:“可是現在就已經有好多代言來找我了,可能很快就要開工。”
溫蕭雨挑了下眉毛,問道:“什麽品牌這麽有先見之明,知道先來占個好位置。”
賀希然掰着他們相扣的手指數了數,說到其中一個,他頓了一下:“這個牌子之前是喬初漫代言的,剛把他換掉了,你說我要不要接?”
“接。”溫蕭雨說,“你的gg效果絕對比他好,不必回避,大大方方地做你自己的工作。”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賀希然點點頭,又笑嘻嘻地說,“而且這是個高端品牌,代言費有好多呢。”
“財迷。”溫蕭雨撸了一把他的頭發,低頭吻了吻他白淨的額頭。
賀希然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說:“其實喬初漫的父母聯系過我們公司,想要對我道歉找我和解,公司可能也有壓力,現在還拖着沒有決定。他們問我的意思,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
“讓他自己來道歉,這本來就是他應該做的。至于和解的事,決定權在你手裏,公司也沒權替你決定。”溫蕭雨道。
“嗯。”賀希然點了點頭,眼睛裏盛滿了月光,水盈盈地望着溫蕭雨。
他眼裏的某種意味太濃,溫蕭雨好笑地點了點他的鼻子,抱起他道:“不說這些了,春宵苦短,不要為了這些人浪費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