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世今生
康熙三十七年,紫禁城。
京城的春天總是來的比別的地方晚,第一場春雨還未下,角牆的雪還未徹底化幹淨,潔白的牆壁下偶爾還殘留着晶瑩的雪,從遠的地方看過去這一座座宮殿倒還像是立在了雪中。
一陣風劃過來,還帶着往日冬天的狠厲,吹在人身上渾身一激靈,可十幾歲的宮女們正是要俏的時候,早早的就換上了春裝。
春裝單薄,可架不住好看,宮女們又是如花的年紀,寧願冷着也不去穿冬日裏那裹得肥肥的大棉襖。
碧蘭也是一樣愛俏,她年紀小,梳着二把子頭,吃的圓呼呼的臉被冷風吹的泛着紅,剛剛還是大晴天,轉眼間卻開始下起了雨,碧蘭顧不上打到臉上的雨,雙手護着胸前剛折好的桃花,自顧自的往東宮的方向跑。
主子愛花,這桃花又姹紫嫣紅的開的俏麗,碧蘭一路護倒是沒有一點損壞,只是跑到宮殿門口的時候,原本驚喜的表情楞在了原地。
主子不受太子喜愛,惜秋閣也便成了東宮最偏僻安靜的地兒,往日裏少有人來。
可此時一眼看過去,就見惜秋閣內的所有宮女都被趕了出來,頭垂的低低立在兩排戰戰兢兢的發着抖。
而太子身邊從不離身的太監張公公也都被關在門口,冒着雨來來回回的走着,時不時的往屋子裏看上一眼,滿目着急。
“怎……怎麽了?”
見到這情景,碧蘭連忙走過去,連手裏的花兒掉在地上也忘記管:“張公公,您怎麽站在這?”想到什麽,碧蘭臉色一白。
“主子呢?”她說着就要推門往裏面走去,哪知手剛伸起來就聽見屋子裏面傳來一道異樣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男人的嘶吼,又伴随着粗壯的喘息。
碧蘭擡起來的手僵硬在了原地,還未反應過來,胳膊被人一抓将她狠狠往後一拽。
張公公掐着她的胳膊,雙目一瞪低吼:“不要命啦。”
“太子爺在裏頭,你也敢進去。”
像是在驗證他的話,屋子裏面的動靜越發大了一些,男人灼熱的呼吸,帶着嘶啞的低吼,偶爾還傳來一兩聲女人情不自禁發出來的嬌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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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就像貓兒撒嬌,聲音雖小但是卻掩飾不了裏頭包含的春意,耐不住的一叫尾聲仿若帶着勾子,又嬌又媚讓人身子都酥了一半。
碧蘭聽出裏頭的聲音是主子的,原本還有點血色的臉頓時一陣慘白,扭過頭看着關的緊閉的房門喃喃道:“主……主子。”
主子不受太子喜愛,半年也來不了幾次,但往日裏太子爺每來一次,主子渾身就要被弄的傷痕累累,躺在床上好幾日下不來。
太子這般對待,主子心裏難受,身子也日漸的不好了。
碧蘭擔心主子又好奇,太子爺自上次與主子大吵一架之後才一個多月,怎的今個又來了?
屋子裏面的動靜還在繼續,碧蘭白着臉站在那,滿心着急,張公公頂着雨額頭卻時不時的冒汗,都兩個時辰了太子爺還不出來,照這個動靜他真怕弄出什麽事出來。
別人不知道,見太子到這來的少以為惜秋閣這位不受寵的,但張公公跟在太子身邊那麽多年,比誰都清楚太子爺心底那幾分從不說出口的心思。
可惜秋閣裏頭的祖宗也不是個輕易服軟的,兩位祖宗吵架,受難的還是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張公公怕太子怒氣之下将人傷着分毫,頂着壓力上前敲了敲門:“爺……太子爺?”
“滾——”
裏頭立馬傳來一陣粗吼,又聽見啪的一聲像是花瓶砸在門上,太子溫潤儒雅,就算是看見不喜歡的人也帶着笑意,可從來沒有發這麽大的火。
張公公吓一跳,垂着頭再也不敢開口。
太子胤礽冷着眼看着身下的人,他身着月白色繡着青竹的常服,衣着整齊氣質儒雅,依舊是往日裏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樣。
可往下一看,卻見他那身月白色衣裳撩起了下擺,精致繡花的長袍皺褶又淩亂,衣擺遮蓋瞧不清裏頭的風光。
他雙手撐着桌案,往下看的眼神中帶着狠厲。
“說。”太子爺眼皮撩起,大手往下,掐住她的下巴将那張臉扳過來。
那張明豔俏麗,水潤潤俏生生的臉便露在他眼前,她頭歪在桌面一側。
漆黑的頭發黏在汗濕的頸脖邊,襯的脖子觸目驚心的白,柳葉含黛眉,春意含水的眼裏波光粼粼,有一股從骨子裏透露着嬌媚。
盡管現在這美人眼中帶着恨意,也難掩這國色天香,千嬌百媚的姿容。
太子卻當看不見,氣急了的雙眼泛着紅,目眦盡裂:“你的死生契闊,與之成說寫的是誰?”
“你的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想的又是誰?”
他掐着她的下巴神色瘋狂。
太子一手掐着她兩只手牢牢的舉在頭頂,一手上前,遮住身下那雙帶着恨意的雙眼。
她無視面前的人的動作,一雙微微上勾的桃花眼卻看往別處。
那渾身不屑一顧的模樣,刺激的太子爺頭冒青筋,雙眼之間血紅一片。
直到最後她沒了意識,才聽見那聲咬牙切齒,帶着滿腔恨意的嘶吼。
——
“溫知許。”
“溫知許——”男人絕望的嘶吼裏,是恨不得将她灰飛煙滅的恨意。
躺在馬車裏的人顫抖了一會,随後嘤咛一聲,過了會才悠悠的睜開雙眼。那雙眼一睜開,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驟然開放,波光粼粼水盈盈,眉眼如畫自帶三分春色。
饒是看多了這張臉,丫鬟似雲還是被那逼人的豔色給驚了半響,過了會才回過神來紅着臉糯糯道:“小……小姐,你剛剛又做噩夢了。”
帶着涼意的帕子貼在她的額頭,溫知許眉毛輕微的皺了皺,自帶媚意的眼角微微上挑。
柔若無骨的手抓起帕子往臉上一蓋,深深的吸了口氣。
“到哪了?”用冷帕子清醒之後,那張粉若桃花的臉更加明豔了幾分,溫知許側過身子懶洋洋的伸出手指撩起車簾往外看。
身邊的似雲重新将帕子打濕,幫她擦了擦如玉一般的脖子:“小姐,估摸着還有兩日就要到京城了。”
外面沒甚好看的,溫知許眼睛一轉,将撩車簾的手指收了回去,朝外面道:“吳伯,我們先不去京城了,拐個彎去附近的安靈寺。”
“小姐……”似雲一驚,“還有兩日就要到京城了,府裏老爺老太太都在等着你呢。”
如水一般的眼睛轉過去,媚态橫生:“似雲,你該喚我少爺。”
溫知許眉目帶笑,發簪淩亂,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勾人的媚意,可掩蓋不住的是,她身着的是一件男裝。
“小姐……”
她抓起手邊的扇子勾住似雲的下巴,輕輕的往上一挑:“乖,叫少爺。”
一身男裝也難掩豔色,似雲被小姐弄的臉一紅,情不自禁糯糯開口道:“少,少爺。”
溫知許這下才滿意,輕哼一聲重新躺了回去,撈了本書在手裏道:“我看會子書,到了安靈寺叫我。”
似雲被逗弄的臉頰泛紅,哪裏還記得早點回京的事情?乖乖的聽話點頭。
心底裏卻覺得,小姐變了,自半個月前做噩夢開始,醒來之後小姐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雖然還是以往那個熟悉的小姐,但脾氣性子都跟以前不同了。
而被似雲覺得變了的溫知許這時候只想罵娘。
她上輩子就是個冒牌貨,好好一個音樂系高材生,寒窗苦讀十幾年眼看着就要畢業了,卻穿越到清朝這個小姐身上。
剛穿來的時候兩眼一抹黑,地圖還沒摸清楚就被送到太子府上。
太子儒雅,長的還好看,她雖然不受寵但太子爺沒虧待過她,只是做那事的時候,動作大了些,常常弄的渾身是傷。
弄疼了自己,溫知許當然便不喜歡做那事,大概是骨子裏的抗拒被太子瞧見了,原就不受寵的她日漸的不被太子待見。
無寵的身份在太子府裏待了三年,直到那日醉酒之後太子闖入她的房中,微醺的人壓在她身上,一邊動嘴裏一邊卻喊着別人的名字。
“蘇清秋——”
那個家世可憐,故而投奔溫家那位嬌滴滴的表小姐,怯生生的站在那眉眼總是帶着憂愁,仿佛總有人欺負了她。
唇角溫柔的貼着她的嘴唇,溫知許卻覺得渾身冰冷,她住的地方叫做惜秋閣,那三個字狠狠的打在她的臉上。
之後就是太子醉酒醒來,想到昨晚做的事,惱羞成怒的争吵,直到溫知許冷着臉,太子才拂袖而去。
一個月之後,又莫名其妙的闖進她的屋子,當時她正在練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太子爺就像是發了瘋,将她抵在桌案上狠狠折辱。
她當時懷有一個月的身孕,直接昏了過去。
哪知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還在清朝,只不過是又重生回到了三年前。
康熙三十四年,這一年她十六歲,一直住在蘇州外祖母家的她第一次回京。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的上輩子是一本叫做《寵妃》的戲折子,而她的進京恰好是這本小說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