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斑斓珊瑚
二中秋游很沒創意, 每年高一年級都是去寧港市海洋樂園。
天氣漸冷,大部分水上娛樂項目都不開放了,只剩下一個巨大的觀光摩天輪,在寒風裏寂寞地轉着。不過, 海洋樂園最出名的, 還是鹽省占地面積最大的室內海洋館——水深20米,底下模拟熱帶珊瑚生态, 有諸多海洋生物, 還有一個連接白鯨池的入口。
海洋館總共六層樓, 正中由一座玻璃深潛池貫穿, 展覽館每一層成環狀, 內側可以隔着玻璃看到潛水池, 外側擺了一圈單獨展示小型海洋生物的水箱, 或者一些科普展板、海洋生物化石、模型等等。
俞宇跟着蘇燎還有幾個七班男生, 一層一層地轉了上去。原本十幾個男生一塊兒進門, 這會兒, 三三兩兩地拉成了一條長線。
俞宇作為一個從小在海邊長大的人,第一次逛所謂的“海洋館”。他發現, 自己很不喜歡這個地方, 要不是答應了徐嶼沨要幫忙,他可能直接說省隊訓練跑路了。
蘇燎倒很喜歡看那些科普介紹, 什麽牌子都會過去瞄一眼,看到感興趣的, 還會順手手機裏查一查資料。
俞宇百無聊賴地跟在他身後,看着另一側的大水箱。他們這層人格外多點,因為池子裏游着兩只成年白鯨,不少人手裏拿着手機, 追着錄像。
其中一只白鯨在水裏轉了兩個圈,然後用腦袋輕輕頂了頂玻璃牆,嘴裏“嘤嘤”叫了幾聲,随後,它又重複了之前的轉圈,用腦袋頂了頂玻璃牆,好像在“微笑着點頭”。
一個母親抱着一個襁褓裏的孩子,“咯咯”笑了起來:“寶寶,它在和你打招呼呢。”說着,她拉起小孩的手,對鯨魚揮了揮:“來,我們也和大鯨魚打個招呼。”
俞宇突然硬邦邦地開口:“它沒在和你打招呼。”
母親詫異地回過頭,小朋友瞪圓雙眼,好像有點委屈。
蘇燎聽到動靜,轉過身來。潛水池的玻璃牆在俞宇臉上打上了一層藍色濾鏡,他看起來十分認真,“不爽”二字直接大寫在臉上。
“這不是打招呼。”俞宇上前垮了一步,“這是一種動物的刻板行為,這代表它呆在這籠子裏太無聊了。它一點也不開心。”
“你又不是鯨魚,你怎麽知道啊?”母親瞪了俞宇一眼。
“嗚——啊——”小寶寶張開嘴,流了一下巴口水,伸手急切地去拍玻璃缸,力道還不小。
俞宇皺起眉頭,又和母親說道:“不能拍。鯨魚聽了會覺得很吵。”
“我還嫌你很吵呢!”媽媽嫌惡地瞪了俞宇一眼,一邊忙着給寶寶擦口水,一邊抱着孩子就大步走了,小聲罵了一句“神經病”。
俞宇站在原地,仰起頭。潛水池很深,光線比較暗。他們現在在三樓,仰頭可以看到一個工作人員穿着水肺裝置,正在清潔樓上的池壁。
一只大海龜斜着從池裏劃過,優哉游哉。
俞宇輕輕地摸了摸幹淨的池壁,輕聲開口:“曾經有一個因紐特老漁民說過,‘耳朵,是鯨魚靈魂的入口。’在海裏,他們能聽到幾百公裏之外的聲音。”[1]
喧鬧的人群聲,大喊大叫的小孩子,不懂事亂拍玻璃池壁的游客……一定很吵吧。而等夜色降臨,等這些嘈雜退去,沒有月光,沒有潮汐,也沒有未知的遠方。
蘇燎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他覺得俞宇好像真的很難過。
只是當時,他腦子裏閃過的一句話,是“聲音在水裏傳播得比空氣快,也比空氣遠”,然後又想起物理競賽要背的幾個常數,比如聲音在25攝氏度的空氣中,傳播速度為346m/s。
兩人又往上走了一層,俞宇發現這個海洋館頂樓有一個潛水俱樂部。他本來想上去看看,但蘇燎卻被一面游客互動屏幕吸引了。
俞宇不知道學神這種生物是不是天生對答題很感興趣。每天在學校做題不夠,就連秋游都不肯放過,竟然還要來海洋館做題。
就離譜。
俞宇抱着雙臂,看着這蘇燎接連通關。
屏幕上又跳出一排可愛的卡通字體:“虎鯨最深能潛多少米?”
A. 50米
B. 100米
C. 200米
蘇燎拍了一下C,屏幕上一朵小紅花跳了出來,配合着語音提示:“恭喜你,答對了!”
俞宇瞄了一眼屏幕,冷笑一聲:“這三個選項都是錯的,目前科學家發現,虎鯨最深能潛900多米呢,這什麽垃圾科普,錯的內容還有臉來做問答。”[2]
蘇燎頗為詫異地一挑眉:“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看過講鯨魚的紀錄片,”俞宇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虎鯨潛水也就那樣,潛水冠軍是抹香鯨,聽說能潛三千多米呢。”
“可以啊,小虎鯨。”蘇燎順手又點開了下一題。
這時,俞宇褲兜裏一震,他拿出手機瞄了一眼。徐嶼沨給他發了一條消息,大概意思是由于海邊有些冷,她們換了位置,預定的蛋糕已經到了,一切準備就緒。
很快,徐嶼沨又分享了一個定位,是園區內的一家咖啡廳,就在海豚表演的池子邊上。
俞宇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咽了一口唾沫,拍拍蘇燎肩膀:“喂,我想去一趟小海豚咖啡廳。”
蘇燎扭過頭:“你要買咖啡嗎?”
俞宇沒回答,只是幹巴巴地說道:“陪我一塊兒去呗。”
蘇燎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指了指樓上:“還有一層沒看呢,我就在這兒。你來回走一圈應該也用不了多久。”
俞宇:“……”
操。
怎麽辦,意料之外的情況出現了!
魚竟然沒有上鈎?!
有那麽一瞬間,俞宇都想說算了,要不和徐嶼沨說人釣不過來,免得一會兒蘇燎還生氣。可他轉念一想,蛋糕都訂好了,這麽多人,不能就他掉鏈子。
想到這裏,俞宇就覺得自己很委屈。明明大家都是出于好心,怎麽就自己夾在中間,兩面不是人。這破魚還不上鈎。
好氣啊。
蘇燎一愣,沒想到俞宇竟然是這個反應。
他本來還想開個玩笑,說又不是女生上廁所,怎麽去個咖啡廳還得粘一塊了,但他一看到俞宇這個委屈巴巴還不知道怎麽開口的小表情,頓時就心軟了。他雙手搭在俞宇肩膀上,把人轉了一百八十度:“走走走,我陪你去。”
當時,蘇燎心裏還疑惑混着一些小欣喜——這個同學怎麽這麽粘我?
事後他恨不得糊自己一巴掌。
咖啡廳不大,一進門就可以看見徐嶼沨說的那張大圓桌。
圓桌正中擺着一個九寸蛋糕,抹茶綠底上裝飾着草莓與奶油,還立着一塊巧克力勾邊的“Happy Birthday”。除了高二年紀的宋浩,二中泳隊都來了。徐嶼沨還帶上了兩個同班的女同學,六個女生坐成一排,徐嶼沨帶頭說了一句“提前祝燎哥生日快樂”,大家一起拍起手來。
蘇燎詫異地睜大雙眼,他的目光掃過俞宇,絲毫不掩飾眼底“被出賣”的憤怒。
俞宇心裏“咯噔”一下——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不過,那憤怒轉瞬即逝,等蘇燎再看向同學的時候,臉上又變成了溫柔的笑容:“謝謝,我、我真挺意外的。”
“本來是想,生日當天在隊裏給燎哥一個驚喜的。”徐嶼沨垂下眼,素來大大咧咧的女孩難得有些腼腆,“但那天是周六,就想着秋游的時候,大家一塊兒吃蛋糕吧。”
蘇燎又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本來雙胞胎姐妹還想讓大家唱生日歌,但被壽星同學強行制止了。
王鵬蓬迫不及待地拿起刀:“來來來,唱歌那都是虛的,蛋糕這才是實的,切蛋糕,切蛋糕!”
蘇燎的目光落在那蛋糕上。徐嶼沨似乎早就猜到他會說些什麽,提前堵住他的嘴:“我知道運動員平時吃東西很注意,主要是和咱們隊裏聚聚,特意選了一款低糖低脂的。”
蘇燎有些勉強地勾了勾嘴角:“那我切片小的。”
十個人,很快把蛋糕消滅了大半。
“啊啊啊——這家蛋糕什麽牌子?這也太好吃了吧,沨哥,你們太會選了!”王鵬蓬三口并做兩口,風卷殘雲般吃完了自己紙碟裏的那份,小眼睛不停地往桌上瞄。
他很想再吃一塊,可是……王鵬蓬又看向“壽星”手裏的紙碟,頓時又有些不好意思:“燎哥,你怎麽吃的這麽慢啊。”
蘇燎漫不經心地舔了舔自己的勺子:“小胖,減幾斤了?”
“哎,問這種問題你禮貌嗎你?”王鵬蓬伸手一指,“俞宇不也快吃完了嗎,你就瞪我幹什麽?”
正在狼吞虎咽的俞某人無辜被cue,擡頭時嘴角還蘸着一點綠色的芝士:“?”
說實話,他從來沒吃過這麽“有料”的蛋糕,松軟的芝士蛋糕裏,夾着抹茶味淡奶油,咬一口就會流出來,還有一種類似麻薯的東西,每一口都是滿足。
不過……
蘇燎涼飕飕的目光又落在了俞宇臉上,他冷笑一聲:“好吃嗎?”
俞宇心中有個小人幾乎是原地起跳,在空中旋轉兩圈後尖叫一聲“太好吃了啊啊啊”,但他看到蘇燎那眼神,覺得自己還是克制一點。俞宇探出一個小舌尖,“吸溜”一下把嘴角的芝士顆粒給舔進嘴裏:“好……好吃。”
蘇燎面上笑得溫柔,在桌子下狠狠踩了俞宇一腳,眼裏白底黑字地寫着“咱們秋後算賬”。
俞宇:“……”完。真生氣了。
幸運的是,桌上的話題很快就從“生日”上散了開去,聊期中考的,吐槽秋游無聊的,蘇燎又恢複了正常“交際花”的模樣,什麽話題都能接,逗得幾個女生哈哈大笑,唯獨沒給俞宇半個眼神。
“這破地方真是一點勁兒都沒有,我都懷疑學校是不是恰了爛錢。”楊慧搖了搖手中的公園票,“倒是一點半有海豚表演,咱們一塊兒去吧。”
眼看着時間也到了,大家三三兩兩起身,往海豚表演池走去,可走到分岔路口,俞宇突然停下腳步:“我去別的館了,我不看海豚表演。”
“去啊,特色表演項目呢。”王鵬蓬拿肩膀撞了他一下,“俞宇,你得多參加參加集體活動,別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
俞宇垂下眼,在岔路口轉身:“……有機會的話,海豚還是出海看吧。”
蘇燎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表示。王鵬蓬瞄了眼蘇燎,又回頭瞄了眼俞宇的背影,心說今天這一個個都怎麽了,氣壓這麽低。
蘇燎倒是和大夥兒們一塊去了海豚館。
一點半,表演準時開始。大約是有學生來秋游的緣故,觀衆席爆滿,還有不少在後排站着的。
随着歡快的樂聲響起,兩條短吻海豚游了進來,随着節奏在空中“同步”跳躍兩次後,游到池子正中央,再次起跳,一左一右穿過兩個高低不一的呼啦圈,引得全場叫好。随後,一個身穿濕衣的工作人員向觀衆揮了揮手,跳進池裏,海豚在水下推着他,讓工作人員像“飛人”一樣,在池面上破開水花。
“火箭飛人”游了一圈,觀衆席上掌聲更為熱烈,工作人員獎勵了海豚一條小魚。海豚叼着魚,潛入水下,露出一條“Y”形的大尾巴,前後擺了擺。
蘇燎垂下眼,看着自己腳前的那一方空地,那邊有個被踩扁的冰紅茶盒子。他眼前突然又浮現出,上午俞宇在白鯨池前露出的那個表情。他後知後覺地開始理解,俞宇為什麽不喜歡這些東西。
他們原本可以在3.6億平方公裏的世界遨游,卻被禁锢在這麽小的一個游泳池裏,為了每日口糧而機械性地重複那些取悅人類的行為。
嘈雜的音樂,喧嚣的人聲,水花的聲音反而聽不見了。蘇燎在吃蛋糕的時候就開始覺得沮喪,現在心情更是差到極點。反觀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被人“圈養”在一方狹小的天地中呢?只要他“表現好”,便能獲得一切物質的獎勵。
不過,那些藍色精靈生來自由。
他呢?
他生而自由嗎?
蘇燎在滿堂喝彩聲裏悄悄起身。徐嶼沨扭頭看了他一眼,蘇燎搖搖頭,轉身離場。
蘇燎又獨自回到了海洋館,先前看的科普還沒有看完。
他還想去看那個關于海底“暮色帶”的介紹。蘇燎也不知什麽原因,特別鐘愛那個英文名“Twilight Zone”。那是海底200m到1000m的區域。暮色帶開始的地方,是陽光在海水裏的終點。那裏光照無法抵達,卻生活着無數海洋生物。
那片區域令他着迷。
玻璃池裏的白鯨又回來了,只是這次,還有一個潛水員在與它互動。
人群中傳來了叫好聲,相機“咔嚓”聲四起。蘇燎回頭看了一眼,頓時愣住,倒不為別的——他認得那條到腳踝的虎鯨色泳褲。
俞宇?!
他沒有穿濕衣,也沒有背氣瓶,一口氣潛到了十幾米的位置,正在和白鯨互動。藍黑相間的自由潛腳蹼在水中柔軟地擺動,俞宇打腿動作很漂亮,看着幾乎毫不費勁,卻能産生巨大的推力,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他“撸”鯨顯然很有技巧性。俞宇全程都沒與大家夥發生任何肢體上的觸碰,卻始終在他身邊游來游去,而白鯨看上去很想和他玩,嘴裏“嘤嘤”叫着,時不時想拿腦袋去頂俞宇,卻又碰不着。
蘇燎往玻璃牆那邊走去。
說來也奇怪,他從看到俞宇那一瞬間開始,就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屏住。可等他覺得自己都快不行了,俞宇還在水底飄着。蘇燎忍不住在心底再次吐槽:這人就不用換氣的嗎?!
很快,俞宇也發現了蘇燎正在看自己,柔然的腰部往後一仰,整個人就緩緩潛了下來。他整個人是“倒懸”在海裏的,頭發溫柔地散開,一條腿筆直,一條腿微微曲起,姿态優雅而放松。俞宇好像又瘦了,深蜜色的皮膚下,肌肉勾勒出清晰的線條,像一筆勁秀的筆鋒。
蘇燎仰起頭,兩人目光隔着玻璃牆觸碰,俞宇身後的海水由淺漸深,空間的“失重感”讓他一時暈眩。
他腦海中莫名閃過一句話——
你沒有見過他在海裏的樣子。
俞宇向下伸出一只手,食指輕輕觸在了玻璃牆上,蘇燎隔着玻璃覆上自己的掌心,一片冰涼。他看着俞宇頭朝下,緩緩游了下去,觸底後折返,這才上去換氣。
蘇燎沿着樓梯,一路跑到頂層。海洋館第六層才是深潛池入水的地方。前臺小妹攔住了他:“同學,你是上體驗課,還是自由練習?課程的話,我們是需要提前預約的。”
蘇燎一愣:“我能不能就進去看一看?”
“當然可以。”接待起身,熱情地帶他走了進去,“其實還是在樓下看效果比較好,這裏看就只是個水池。”
“你們這裏要預約嗎?”蘇燎看了一眼池子,微微蹙眉,“剛我看到我同學在池子裏。”
“哦,你們是同學啊。”接待笑出兩個小酒窩,“上課的話,是要約時間的。如果只是用泳池的話,有空位都可以,但要出示有效資證件,你這個同學是AIDA四星呢。”
話音未落,俞宇從水面冒出腦袋。随後,“嘤”的一聲,他身後又冒出一只白鯨的圓腦袋。俞宇往後劃水,白鯨竟然還追了上來,吸了一口水滋他臉上,水裏的男孩笑着躲開了。
前臺接待見狀,掩嘴咯咯直笑:“第一次見小白這麽親人啊,以前除了喂食的,對潛水員都愛答不理。之前還說,這是我們館裏最高冷的小動物。”
俞宇扒拉下潛水鏡,問道:“我時間到了麽?”
一旁身穿濕衣的工作人員粗聲粗氣地說道:“我這兒活幹完了,沒空一直看着你。”
“高冷”白鯨又“嘤”了一聲,這次水槍瞄準了工作人員。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又擺擺手:“看在小白這麽親你的份上,最後一次啊!”
俞宇聞言,一頭又紮了下去,白鯨甩甩尾巴,連忙跟上。
“你們學校秋游,那個門票能抵一次園內活動項目消費。咱們自由練習的收費是三十分鐘一百塊錢,反正現在有位置,就讓他下去了。”前臺笑着解釋道,“但這自由潛啊,得有buddy看着,一個人是不會讓他下水的。”
蘇燎擡了擡眉毛,想起自己剛用那張門票兌了海豚表演。
“怎麽樣,想不想像你同學那樣潛水?”前臺帶蘇燎來到一座放宣傳折頁的架子前,介紹道,“這個池裏有海洋動物,所以教學課和體驗課,都是在樓下的六米練習池裏,要從二樓進去。這個大池主要是考試,拍照,和深度練習,會限制人數。”
“這些呢,是可以選擇的一些課程,你看看對哪種比較感興趣?”
蘇燎笑了笑:“我先看看。”
“那你先看,有問題問我,我就在前臺。”
蘇燎禮貌地點了點頭:“好,謝謝。”
廣告架上的折頁五花八門,有PADI水肺潛水,AIDA自由潛水,還有各種單向專長的培訓。蘇燎上下掃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在了一條漂亮的美人魚身上——她拖着一條金黃漸變到橙紅再到大紅的人魚尾巴,長發溫柔地散開,好像一朵在海底盛開的花。
那一塊全是“PADI美人魚系列課程”的廣告,蘇燎拿起一片折頁,看到下面還有一則“誠聘美人魚模特”的廣告,強調“薪酬優厚”。蘇燎回頭又瞄了一眼還在深潛池裏的俞宇,趁前臺不注意,悄悄把那份招聘的小廣告塞進褲兜裏。
蘇燎在館內又四處打量了一圈,覺得更衣室浴室都挺幹淨,除了——他的目光落在長椅上,俞宇的舊書包開着口子,邊上團着一套二中校服,一件長袖T恤以及一件線衫,袖子都垂到地上去了。
明明一邊就有整齊的櫃子,也不知俞宇是不是急着下水,非得把東西扔得亂七八糟。蘇燎頓時就有那麽一點不舒服。
蘇燎收起衣服,将俞宇的衣褲一件件疊好,想塞進他包裏。俞宇的書包挺空,蘇燎倒騰了一下,很快又發現了一個問題——俞宇又雙叒叕沒帶換洗的褲子?那他上岸穿什麽啊?
他在人包裏翻了半天,倒是翻出一個畫着小虎鯨的小防水袋,裏面塞了一條幹泳褲。
這個人是真的很喜歡穿泳褲。
蘇燎想起俞宇騙自己去生日會的事,忍不住新仇舊恨湧向心頭。他從更衣室裏探出頭,問前臺:“不好意思,請問你們這裏有吹風機麽?”
“有的有的,不過在女更衣室。”前臺咧嘴一笑,以為蘇燎是在問設施,“咱們這裏提供熱水,浴巾,洗護用品什麽都有,都是大品牌,你放心好了。”
蘇燎看了一眼池面,俞宇還沒上來,轉頭對前臺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謝謝姐姐。”
反正有吹風機。
蘇燎不動聲色地将小虎鯨防水袋順進自己褲兜,沒事人似的走了。
自從二中剛開學那次“借吹風機”事故之後,俞宇就學乖了,學校更衣櫃裏永遠放着幹內褲,随身攜帶的書包裏,也會塞一條幹泳褲,以備不時之需。
比如現在!
可等俞宇撸鯨魚撸爽了上岸,埋頭在自己包裏倒騰的時候——
他的泳褲呢?
還有他的衣褲,誰疊的?
手機“叮”的一聲,俞宇點開屏幕,只見“湊傻筆”發來一條消息:我綁架了你的小虎鯨。
湊傻筆:解釋一下蛋糕的事,要不然我就撕票了。
俞宇:“…………”
作者有話要說: [1]2015年探索頻道紀錄片《噪音海洋 Sonic Sea》
[2]Towers, Jared R., et al. “Movements and dive behaviour of a toothfish-depredating killer and sperm whale.“ ICES Journal of Marine Science 76.1 (2019): 298-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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