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雪
期末考排名出來, 兩人都“保”住了自己的座位。
蘇燎考了全年級第三,倒是俞宇一口氣往前沖了一百多名,令葉靜都刮目相看。他們高一年級,借讀生與特長生加起來總共只有八|九十個, 俞宇發現, 自己分數竟然比一些考進二中的同學還要高了,不得不佩服蘇燎的提分技巧。
蘇燎看完他的成績“小白條”, 笑道:“說吧, 打算怎麽感謝我?”
俞宇本來想一把推開蘇燎讓他有多遠死多遠, 可他沒想到自己學習進步這麽大, 蘇燎的筆記确實功不可沒, 頓時又不好意思了起來。他別開目光, 委屈巴巴地一撇嘴:“……我怎麽知道。”
“你想要什麽?”
蘇燎每次看到俞宇露出這種小表情, 就忍不住更想欺負他。他嘴角勾起一抹邪氣的弧度, 拿小紙條一刮俞宇鼻尖, 輕笑:“沒想好, 先欠着。”
高一上半學期結束後,俞宇馬不停蹄地投入省隊全日制訓練中去。就連春節閻正也沒放過他, 只給俞宇放了三天假。年三十他和他媽坐大巴一塊兒回了花溪, 年初二下午,俞宇又獨自坐車回來了。三天假期, 大概有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在路上颠簸,簡直是身心俱疲。
銀色的大巴緩緩駛入車站, 俞宇睜開眼,瞄了一眼窗戶上凝起的白霧。明明寧港市和花溪就幾個小時車程,氣溫倒是低了不止一星半點。
雖說今天是大年初二,但寧港城站依然人山人海, 南來北往的人行色匆匆。俞宇身側走過一個高挑的女生,她塗着烈焰紅唇,一身卡其色大衣,拖着一枚杏黃色的漆光行李箱,昂首挺胸,高跟鞋踩得“噠噠”作響。而在過道兩側,隔三差五就有裹着舊棉襖的人,坐在巨大的麻布包上,蹲在路邊,腳邊放着幾碗吃完的泡面盒。
俞宇順着人流,走出車站大廳,寒風就裹挾着雨夾雪往他脖子裏倒灌。他擡起頭,看向灰色的蒼穹,突然有些神情恍惚。
自從他來到寧港之後,一切仿佛都被按下“快進”鍵。當他還沒從期末沖刺的疲憊中恢複過來,就立馬投入省隊冬訓,訓了一個禮拜,回家打仗似的過了個年,轉眼間,他又回到了這裏。訓完一個寒假,學校又要開學了,還夾雜着下半年各種比賽……
人流彙聚,又散開,這個城市裏,所有人都在追逐着什麽。
就像他,入水,又上岸——俞宇感到一絲茫然。
無數細小的顆粒從天空落下,落到車窗上,像撒鹽似的一層小碎冰,可落在他身上,就瞬間變成了細小的水珠。俞宇低頭撣落外衣上的水珠,快步走去了公交車站。
鹽省的雪,是從來積不起來的。
等車的時候,俞宇手機震了一下。他低頭一看,是蘇燎。
湊傻筆:到了沒有?
俞宇情緒不怎麽好,回了一個句號。
蘇燎又問:晚上要不要來我家打游戲
小虎鯨:你一個人?
湊傻筆:嗯
俞宇突然覺得,蘇燎和自己真是慘得半斤八兩,大過年的,竟然都是一個人在家。他好像也就想明白了,為什麽蘇燎明明不需要答疑也不需要抄作業,周末還是會去自習教室和人一塊兒學習。
大概就是不想一個人在家吧。
俞宇那便宜手機用一會兒就發熱,倒在寒風裏變成了一個暖手的玩意兒。他回蘇燎了一個“行”,心情也意外地好了起來。
城戰坐公交回去,要倒兩班車。俞宇到的時候,天早就黑了個徹底。蘇燎家在三樓,是一室一廳的最小戶型,米白色調,現代極簡風格,幹淨整齊得像什麽居家雜志封面。俞宇有些局促,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蘇燎往他手裏塞了一杯熱牛奶:“有地暖,不用穿鞋。”
牛奶裏沖了無糖可可,俞宇慢吞吞地喝了幾口,終于從身體到指尖都放松了下來。
客廳放着一個大屏幕,前面撲着一層厚厚的毛絨軟墊,俞宇踩上去覺得很舒服。他盯着電視機前兩個手柄,挺詫異:“我以為你們好學生不打游戲。”
“我是打的不多,姑父送我的,他叫我不要整天學習,有空可以打打游戲。”
俞宇:“……”行。這學霸家長的煩惱就是不太一樣。
蘇燎盤腿坐在軟墊上,用手柄操控着屏幕上的steam平臺:“你等等啊,我找個咱倆可以一塊兒玩的。”
俞宇愣愣地“嗯”了一聲。屏幕上都是英文,他也不認識幾個單詞,但他目不轉睛,看得很認真。
“這個?火柴人打架。”
“不行,太弱智了。”
“打僵屍?”
“弱智。”
蘇燎不耐地切回游戲列表:“你怎麽看什麽都弱智,真是弱智眼中出弱智。”
俞宇拿肩膀撞了他一下,指着屏幕:“我想玩這個。”
“PUBG?”蘇燎選中游戲,一愣,“這個只能連一個手柄,不能兩人一起玩。”
“你開一個嘛,我看你玩也行。”俞宇放下手柄,“連兩個手柄的那幾個,看着就不刺激。”
俞宇大部分閑暇時間,不是在海裏,就是在游泳池裏,除了手機裏幾個免費的小游戲,他基本沒接觸過電子游戲。不過,男孩子對這種東西總有着一種天然的好奇,沒打過吃雞,終歸是聽說過的。
蘇燎登錄自己的賬號,從角色非常簡陋的外型上來看,蘇燎平時确實不怎麽玩這個游戲。
“這個是旋轉鏡頭,這個是撿裝備,”蘇燎一邊操作,一邊教俞宇怎麽用手柄,“這個是趴下,這個是射擊。”
音響裏突然傳來槍響,大屏幕一晃,角色發出了受傷的聲音。
“咦,有人。”蘇燎四處晃了晃鏡頭,卻沒有找到正在攻擊他的目标。俞宇突然大喊:“那裏那裏——那個草叢裏!”
蘇燎往草叢方向打了幾槍,等彈匣都空了,對方似乎毫發無傷,反倒是自己血條已經見底了。俞宇連忙從蘇燎手中搶過手柄,對着草叢一頓操作。
在角色只剩下一層血皮的時候,屏幕上跳出了擊殺信息。
兩人同時一愣:“卧槽?”
“可以啊你。”蘇燎連忙又把手柄搶了回來,“趴下趴下,爬過去舔包,他身上可能有回血的藥。”
俞宇終于找到了一件自己吊打蘇燎的事——那就是射擊。蘇某人簡直是一臺無情的人體描邊機器。
于是,蘇燎負責跳傘,撿裝備和舔包,而俞宇負責射擊和開車,手柄你拿一會兒,我拿一會兒,難得合作愉快,十分上頭。在最後“億”把之後,時針不知不覺就指向了12點,兩個人都哈欠連天了。
俞宇最後一句話是“我明早九點還要去見閻頭兒”,等蘇燎去廚房裏放了一趟杯子,回頭俞宇已經趴軟墊上睡着了。
“醒醒,你不能睡這兒啊,要睡回家睡去!”
俞宇迷迷糊糊地又醒了一下,他摸了摸身下溫暖又柔軟的毛墊,覺得這玩意兒睡着簡直比他那小破板床還舒服。他回家,還沒暖氣呢,想到這裏,他腦袋一歪又墜入深眠:“我就睡這兒。”
蘇燎:“?”
“你他媽醒醒!”蘇燎自然不能把人就這麽丢客廳裏,只好半拖半拽的,把俞宇拖去了自己床上,還好他的床很寬敞,兩個一米八的大男生躺一塊兒也不擁擠。
俞宇運動員作息,本來十點就該上床了,再加上這幾天四處走親戚,寧港花溪兩頭折騰,身體一碰到床,就自動抱着被子一滾,把自己團成一條毛毛蟲,睡得“不省人事”。
蘇燎拉扯了兩下:“……你占我的床就算了,你他媽倒是把被子分我一半啊!”
奈何某人睡得就好像和豬一樣:“……zzZ。”
“你能不能過去一點?”
蘇燎試圖把“毛毛蟲”推去床的右側,可剛推過去,“毛毛蟲”就會自己滾回來,舒舒服服地占了中間。
推過去。
滾回來。
推過去。
滾回來。
倒是永遠都能找到最舒服的姿勢。
“你是不是故意的?”
俞宇一皺眉頭,嗓子裏發出一聲黏膩又掙紮的聲音。
蘇燎俯下身,在人耳邊輕聲威脅:“你再不醒來,我就把你褲子扒了,讓你光着屁股睡覺。”
奈何俞宇半點反應都沒有:“……zzZ。”
蘇燎:“……”
操,還真睡着了。
拿枕頭悶死算了。
也不知是不是打游戲徹底放松了腦子,還是俞宇實在太累了,他那一覺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實。倒是蘇燎,床上突然多了個不明生物不說,還搶走了他平時用的被子,輾轉反側一晚上沒睡好。
早晨六點,蘇燎準時醒來,推了俞宇一把:“豬,起床了。”
俞某人一翻身,把被子往臉上一遮,發出了一聲很類似小虎鯨的“嘤嘤”聲。蘇燎聽了就來氣,爬到俞宇身邊,打算把這個小混蛋趕走。
蘇燎低頭一看,只見俞宇把自己半張臉都埋進了被子裏,睫毛像一把小刷子,靜靜地垂着。那雙眼睛一合,所有棱角都溫柔了下來,也不知是不是睡姿的原因,臉頰顯得“嘟嘟”的,顯得乖巧又安靜。
蘇燎心底驀得一軟,又改了注意。
他從床頭順走了俞宇的手機,屏幕上第一條消息就是閻正發來的——“臭小子,九點別遲到了”。
蘇燎點開俞宇手機裏的“鬧鐘”,發現對方設了十個鬧鈴,每個相隔五分鐘。蘇燎在心底冷笑一聲,把所有鬧鐘都關了。他又瞄了一眼床上的毛毛蟲,嘴角勾起一抹壞笑,蹑手蹑腳地帶上門。
睡不醒是吧?
睡吧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狐非言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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