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藍色風暴

第41章藍色風暴

——我想贏的人就只有一個, 那就是我自己。

碰巧,蘇燎也想着這句話。

五一小長假的最後一天,他躺在自家的沙發上,手中把玩着那塊金牌。明亮的陽光打在金屬牌面上, 翻轉瞬間, 幾乎折射出炫目的金光。蘇燎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又把金牌扔去了一邊。

蘇燎想要一塊全國大賽金牌, 想了太久, 久到真把金牌拿到手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并沒有他曾經期待過的興奮。他又拿起手機, 刷了刷微信, 未讀消息99+。昨天比賽回來, 再加上機場那一再折騰, 他實在是太疲憊了, 按了靜音沒看消息。

蘇燎一目十行地掃過那些恭喜他大賽奪冠的消息, 把最近聯系人列表滑到很後面,點開了他爸的窗口。

什麽都沒有。

消息停留在三天前, 淩晨6點, 問他未來想好沒有,大學是參加高考還是出國。如果出國, 今年暑假他爸給他安排寧大一個物理組特聘外籍教授的暑期科研,還有一個為期兩個禮拜的海外交流。如果高考, 就待在二中繼續競賽。

他爸的意思,還是更希望他參加競賽。

蘇燎從手機裏翻出一張他的大賽金牌照,拇指懸在“發送照片”那個小加號上空。無論蘇燎有多不願意承認,他內心依然渴望着能成為一個讓父親驕傲的兒子。他的拇指遲遲沒有落下, 蘇燎嘆了口氣,躺在沙發上懶得動彈,伸出一條長腿勾過書包肩帶,從裏面掏出一個文件夾。

文件夾裏有一張競賽班申請表,除了姓名處非常拽地簽了一個“蘇燎”,其它都是空的。這張表月底就要交了。

高一是一個十字路口,他們年級三個平均分最低的班級會被拆,兩個成為文科班,一個成為競賽班——從高一結束的暑假開始補課,提前上完大部分高中內容,讓學生在高二有充足的時間準備競賽。二中每年競賽保送能走五十幾個名額,這個班幾乎就是奧林匹克學科競賽國家隊的備選庫。

按理說,任何一個二中學生拿到這張表都應該欣喜若狂,但蘇燎怎麽都開心不起來。說實話,他并不喜歡競賽,也不是很想離開七班。可他老爹非常執着于競賽,因為他爸他媽就是在大學的時候,代表中國參加一個什麽物理競賽認識的。在他父親眼裏,逼着孩子走同一條路叫“浪漫”,在蘇燎眼裏,純屬離譜給離譜他媽敲門,離譜到家了。

他總是在很努力地變得“優秀”,試圖做那個讓家人提起就感到驕傲的“好孩子”。為此,他一次次和自己較勁。可是,他要成績有成績,游泳也拿到了自己從小心心念念的全國冠軍——他明明什麽都有,為什麽還是一點都不開心呢?

茫然與掙紮像一把靈魂深處的火,可蘇燎偏偏沒法和任何一個朋友傾訴。其實,他也嘗試着說過,對方只是回了一句:“燎神,醒醒吧,你這樣都不開心,你讓我們這群學渣怎麽活啊?”

蘇燎也就“學乖”了,不再拿這種煩惱去打擾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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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他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蘇燎一回頭,只見沙發背後的窗外,一只小松鼠正趴在他家白色的條狀防盜架上。很顯然,這樣的架子對它們來說,是非常有吸引力的玩具——自從上回蘇燎把小松鼠“救下”,這個小東西就在他家對面的大樹上安了家。

也就一個月功夫,小松鼠已然長大了一圈,毛發也茂密了起來,耳朵上還長出兩撮紅棕色的長毛。它仰起頭,一雙黑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蘇燎客廳。

蘇燎心裏驀得一軟,連忙在茶幾桌上擱下手裏的文件夾,起身從廚房裏拿出一包榛子:“哎——來了來了。”

小松鼠是窗臺常客了。蘇燎不确定這種生物能不能吃鹹的,費好大勁才找到了一包不加調味料的榛子。他剛剝好一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窗臺上,門鈴就響了。“叮咚”一聲吓得小松鼠閃電般竄進空調外挂機的底下,只露出半條小尾巴。

蘇燎:“……”哪個傻逼。

同時,茶幾上的手機一震,傻逼就已經在微信上自報了家門。

小虎鯨:[小虎鯨海面探頭探腦.jpg]

蘇燎打開門,豎起食指在唇邊做了一個“小聲點的”動作。他招招手,蹑手蹑腳地帶俞宇來到窗邊。沒過多久,小松鼠到底還是受不住堅果誘惑,再次探出頭,蹿到了蘇燎的陽臺上,小爪爪捧起剝好的榛子仁,害羞地背過身去,開始狂啃榛子,大尾巴一抖一抖的。

俞宇睜大眼睛:“這是上次我們——?!”

蘇燎無聲含笑,點了點頭。

俞宇盯着小松鼠出神:“起名字了嗎?”

“沒有。”蘇燎垂下眼眸,輕聲說道,“起了名字就有了牽挂。”說着他眉心一皺,又給小松鼠剝了一顆榛子:“哪天它不來,我就該想它了。”

小松鼠可能是吃飽了,這回叼了堅果就跑。

蘇燎又剝了一顆,順手塞進俞宇嘴裏,展顏一笑:“你怎麽來了?”

俞宇手裏提着六聽無糖蘇打水,放到茶幾上:“閻老板今天下午放我假。給你補點庫存,免得你怪我把你家的汽水都喝完了。”

其實,是因為昨天機場的事後,蘇燎就挺沉默的,一直都沒在二中群裏和人唠嗑,他有些擔心。

“剛好,最後一點冰。”蘇燎洗了個手,拿出兩個玻璃杯,往裏面裝滿了碎冰。一個檸檬對半開,一人一勺蜂蜜,最後把無糖汽水灌下去,是俞宇最近特喜歡的冰飲。閻正不準他喝任何含糖飲料,也就只能喝這個解解饞了。

兩人碰了碰杯。

俞宇早就看到了茶幾上的競賽班申請表,本來他打算假裝自己沒看到,可幾口酸酸甜甜又刺激的冰汽水下肚,他不知怎麽就忍不住開口:“你決定去嗎,競賽班?”

蘇燎一愣,又搖了搖頭,說自己還要再想想。

他眼尾一擡,笑意有些揶揄:“舍不得我你可以直說。”

俞宇難得沒有損回去,只是很認真地看着他:“我們不在一個班也可以一起游泳,我平時還可以來你家玩,這都沒有關系。”

蘇燎反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應該去?”

“競賽我不懂啊,”俞宇一愣,“但我覺得吧,你去,或者不去,只要是你仔細想清楚、自己樂意的,我都支持你。”

“選擇多的人,”俞宇眨眨眼,眸底露出一絲羨慕,“會更難做決定吧,但無論如何,都比沒有選擇好。”

蘇燎收好申請表,低聲笑了笑:“嗯。”

二中有個很着名的傳統,那便是天文臺的“許願牆”。二中“實驗樓”是全校最高地标,頂樓有一臺校友捐的望遠鏡,供天文社使用。天文臺造得早,四壁都是白瓷磚砌的,也不知道是誰開的先河,有學生拿記號筆在瓷磚上許願,因為那是“全二中離星星最近的地方”。

曾經,二中有那麽一對眉來眼去的小情侶,因為文理分科被拆散了,在許願牆上寫下“兩年後,北大門前再相逢”,最後雙雙考入北大,成了一段佳話。

從那以後,“許願牆”就火了,火上寧港日報頭條的那種火了。

不過,鑒于學校老師也會看到這些句子,寫得太露骨不僅有被政教主任耿號二抓去談話的風險,還會被保潔阿姨無情地用清潔劑擦除。所以,每年高一尾巴,那許願牆上的句子是一條比一條更朦胧,像極了學校門口小書店販賣的青春疼痛文學,還有人在論壇上吐槽,你們一個個的都這麽能寫,怎麽也不見作文拿高分。

俞宇很喜歡在論壇裏刷歷屆許願牆摘抄,吐槽,和那些句子背後的隐藏八卦。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如此沉迷刷這些,但俞宇隐約覺得,因為他自己也想去牆上寫些什麽,可那股情緒可以被感知,卻又無法被表達。所以,他一直在尋找一句,說到他心坎上的話,可他一直都沒能找到。俞宇覺得自己去寫的話,可能只會畫一串吐出來的泡泡。

轉眼,高一只剩下最後一個多月了。

學校非常重視這次期末考,排名會計入競賽班錄取,市三號學生評選等等,但二中素來有“二中人卷死二中人”的傳統,學校擔心學生半夜超負荷學習,便要求強制午休,每天午自習必須趴桌上休息半小時。

葉老師在黑板上畫了一個,代表“聽寫不及格要關小黑屋”的巨大眼睛,擡頭就碜得慌。

表面上七班同學們一個個都趴在桌上“睡得很乖”,但實際上真睡的人很少,大部分都各憑本事,瞞天過海。

俞宇因為冠軍賽不計成績,再加上肩上有傷,最近的訓練以拉伸康複為主,體能消耗不大,這中午怎麽都睡不着。他也不可能像學霸那樣在腿間再放本習題集,索性和蘇燎玩起了無聊的游戲。

俞宇把右手塞進左邊腋下,手掌張開,蘇燎也趴着,左手水平向前伸直,拿食指去戳俞宇掌心。如果俞宇成功抓住他的手指,那就算俞宇拿到一分;如果讓蘇燎成功戳了逃走,就算蘇燎拿到一分。輸了的人請冰棍。

蘇燎是一個狡猾的對手,也可能是他那個姿勢手更靈活,總而言之,俞宇總是慢半拍,氣得不行。等他聚精會神,好不容易逮住對方一次,手勁特別大,大到蘇燎的指甲印進他的皮膚。幾秒鐘後,俞宇松開手,但蘇燎卻始終沒有把食指挪走。

指腹輕輕地蹭了蹭俞宇的掌心,過電似的,有點癢,一直癢到他心上。

作者有話要說:??滴~進入燎哥成長線~魚比賽占比會暫時變少~我還是想改名回《斬浪》,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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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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