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目标
藍蕭蕭蹑手蹑腳回到家，摸黑從衣櫃拿睡衣，欲直奔洗手間，還沒跨進門，屋裏的燈忽然整個都亮了，母親藍淑儀面無表情坐在沙發上看她，吓她一跳。
“哈哈，你咋還沒睡？”
“又去打架了？”藍淑儀皺眉，下意識捏鼻子，被馊水味熏的。
“沒有！還有什麽架能打，這不都畢業了嗎？”見母親不說話，只審視她，藍蕭蕭又心虛補了句，“就跟左丹他們聚聚。”
“什麽聚會需要打扮成這樣？還帶一身臭味回家，掉溝裏了？”
“嘿嘿……”實在掰不下去，藍蕭蕭只能嬉皮笑臉裝死，想糊弄過去。
藍淑儀沉默凝視她，久不出聲，她只能站得筆直，原地等候發落。
良久以後，藍淑儀總算開口，“我是答應過你，只要考上驕陽理工，整個暑假随你怎麽野，那是我覺得，你已經18歲，不是小孩子了，凡事該有個分寸。”
“我以為你會記得，為何要考驕陽理工……”
藍蕭蕭當即斂笑，“我沒忘，也不會忘！”藍淑儀嘆氣，起身回房，“早點睡。”
但顯然，她說這話，藍蕭蕭注定是睡不着的。這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一個很久遠的夢。
夢裏，是她七歲的時候，剛從鎮上随母親回城不久，入讀小學一年級。那是冬天，臨近過年，放學後，三個高年級小男生照例把她堵在校門口，嬉笑起哄，搶她零食，還搶走了她的書包。
她頂着一頭雜草般的亂發，哭哭啼啼跑回家，想跟媽媽告狀，跑得很快很快，生怕晚了，書包搶不回來。家門口的巷子裏，結了厚厚的冰，她一個不小心，重重摔上去，當即流了鼻血，半天沒爬起來。
印象很深的是，小區裏幾個跟她家關系很差的大嬸，當時正搬凳子紮堆聊天，幾人看她摔成那樣，竟哈哈大笑……她又急又窘拼命拍門，好不容易等門打開，她媽沉着臉聽完她哭訴，又睨了眼身後看熱鬧的人，竟“啪”一下把門又關上，将她拒之門外。
媽媽隔門沖她吼：“自己去把東西搶回來，少一樣，今晚別回家！”
天色漸晚，風吹得人發抖，她只得用袖子一把擦掉眼淚和鼻血，從巷口撿根木棍，氣勢洶洶返回學校，那三人還在附近，正堵着另一個小女生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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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去就沖帶頭的男生掄了一棍子，“把書包和零食，還給我！”那三人當即一窩蜂圍着她打，她掙紮着又沖帶頭的男生狠狠掄一棍子，而後跟一頭發了瘋的小獅子般，紅着眼睛不要命的架勢，一邊亂打亂踢，一邊放狠話，“誰要是搶我東西不還，就跟我一起死在這，誰都別想走！”
那些大孩子大概沒見過這麽瘋的小孩，被吓住了，一場兩敗俱傷的架打完之後，她不僅搶回自己的書包和零食，還得到了那些人賠償的若幹文具。
再次回到家門口，那些大嬸都還沒走，在等着看笑話，結果看到的，是她鼻青臉腫拿回一大堆東西，和她媽面帶微笑迎她進屋的畫面。
那天晚上，她媽帶她，連夜找到三個男生的家，據理力争，幫她讨回三人的道歉，還把不屬于她的文具，都還了回去。
她始終忘不了，那晚臨睡前，媽媽抱着她，在耳邊說的話。“咱們孤兒寡母，不怕人背後說，但若欺負到頭上，你也窩囊受着，往後的日子，要怎麽挺直腰杆做人？”
……
暑假剩餘時間，藍蕭蕭将兩張高考成績表貼在書桌一角，上邊是她自己，總分594，下邊是穆陽，總分673，她進理工大的目标，只有一個——超過穆陽。
左丹約了幾次，她都推了，只在開學前一晚，打了個電話。
“往後二中，全靠你和左翔了，我入學之後，會住校，離得遠，不常回來。但遇到解決不了的事，随時打我電話，我鐵定罩你們到底！”
報到當天，藍淑儀沒去公司，專程開車送她。校門口人山人海，馬路兩邊停車位全滿，藍淑儀讓藍蕭蕭先去辦手續，她找停車位。
藍蕭蕭背着單肩包，剛下車，還沒到校門口，道路兩排齊刷刷的聲音響起來，“老大好！祝老大開學順利！”
藍蕭蕭吓一跳，轉頭望去，二中的人整齊劃一穿紅色衣服，各年級一起，洋洋灑灑來了總有近百人，領頭的是笑眯了眼睛的左丹和左翔，還做了橫幅，讓第一排的人齊齊拿着：老大有事招一聲，二中人一呼百應！
還有人高舉一面閃亮亮的燈牌，寫着：風“蕭蕭”兮易水寒。
藍蕭蕭扶額，沒文化真可怕，但想來他們一定是盡力了，也不知道都擱這站了多久，才等到她出現。黑壓壓的入學報到大軍，此刻都齊齊沖她行注目禮。
“好大的官威啊！”有人說。
“同學，你外地來的吧？驕陽本地誰不知道她，二中老大藍蕭蕭，連續五年榮獲本市跆拳道冠軍的！”
“我靠，那以後豈不成了校霸？”
藍蕭蕭生怕母上大人看到這個作死的畫面，一個勁沖左丹招手，使眼色，暗示她，差不多行了。
忽然一輛騷氣的橙色法拉利唰地停在門口，趙潤神氣地下車，捧兩束花，一手一束，湊過來笑，“蕭蕭，恭喜你入學！”
“離我遠點，跟你不熟。”藍蕭蕭說完這句，閃身狂奔進校門，左丹見狀，樂得不行，揮手領二中衆人離去。
十一點，校門口人最少的時候，一輛黑色賓利緩緩駛近路口，“就停這兒，你可以回了。”景千說。
老姜有些為難，“先生讓我幫你辦好所有事宜，才能離開。”
“不必了，幫我把行李箱拿下來。”
“這……”
說話間，車邊站了個人，提行李箱，隔窗沖景千招呼：“你怎麽也才來？睡過頭了？”
來人叫穆陽，暑假打籃球認識的，剛好兩人考上同一所學校。
景千嗯了聲，借機匆匆下車，老姜見狀也不好勉強，只得把行李取出，恭敬遞給他，還待囑咐什麽，景千已拉着穆陽直奔校門而去。
兩大帥哥并肩走進校園，迅速吸引無數目光，穆陽沖她們笑得一臉燦爛，景千面無表情，從兜裏掏出藍牙耳機，塞進耳朵，當然，他并沒有在聽歌。
辦好手續，藍蕭蕭勸藍淑儀回去忙，自己提行李進宿舍，輔一進門，一個熱情的女生就迎了上來，深棕色短卷發，臉上有倆小梨渦，“蕭蕭姐，我幫你拿！”
“額……謝謝，我自己能行。”藍蕭蕭有點摸不着頭腦，這姑娘真自來熟。
“蕭蕭姐，我叫芮小柔，八中來的。”
“八中？”藍蕭蕭挑眉，她對這學校印象可談不上好。都說一中憑成績混，二中憑身手混，至于八中麽，寄宿式，貴族藝術中學，那裏拼爹。
芮小柔笑得一臉讨好，“那次你來八中挑場子，一挑五，把我們老大當衆打得跪下來，簡直太飒了，我就在圍觀人群裏，真想為你喝彩，就是不敢，怕被削！”
她一鼓作氣，越說越興奮，藍蕭蕭撓頭，看來是同道中人，“走，我請你吃飯，熟悉下食堂。”
學校有倆食堂，一個近女生宿舍，另一個近男生宿舍。藍蕭蕭選了後者，芮小柔不解，她瞎謅了個理由，說是看帥哥，其實，她是想，觀察穆陽。
十一點三十，高年級學生大都沒下課，食堂裏盡是大一新生，清一色的男生，唯二兩個女生，就是她倆。
一頓飯吃得還算自在，雖然回頭率高居不下，四面八方行注目禮，但礙于藍蕭蕭聲威，沒人敢搭讪。
吃完飯，幾個學生會的學長站到食堂中心臺上講話，要進行校花校草評選，說是每年迎新大會，由重選後的校花校草來搭檔主持，有時是大一新生，也有可能上屆連任。
食堂裏，一堆興奮的男生起哄，此起彼伏報着推薦人名字，藍蕭蕭好奇地聽，被喊得最多的，是一個叫“景千”的，另一個名字，便是穆陽。
芮小柔的目光帶着掩不住的神采，她從前在八中就是校花，但這話她不好說，藍蕭蕭瞧她一眼，笑道：“交給我，我幫你。”
“怎麽幫？”
“拉選票，我人手多，沒有辦不成的，放心！”
她言出必行，不知使了什麽法子，一天後，評選結果挂在公告欄，芮小柔如願以償，成了新晉校花。校草一欄寫着，景千，藍蕭蕭長舒一口氣，還好不是穆陽。
人群裏，一個女生氣呼呼拿起電話，壓低了聲音，“哥，你不是說一定幫我搞定嗎？你也太菜了，搞得定個屁！這下，他要和別的女生一起主持了！”女生不等對方說話，直接挂電話，而後手機響好幾次，都不肯接。
芮小柔神秘兮兮地說：“她是包佳，前一中校花，學霸。”藍蕭蕭假裝認真地點頭，心裏卻道：不幹我事，沒興趣。
下午，學生會兩名學姐來找藍蕭蕭，笑吟吟地說，學校想請她當新生代表，在迎新大會上發言。
藍蕭蕭一頭霧水，“新生代表不都是全校最高分嗎？我壓線進的，不合适吧？”
高個學姐被逗笑了，“校領導覺得你名氣大，形象好，又有號召力，所以，沒人比你更合适！”
藍蕭蕭皺眉，艱難考慮着，雖然這是一個出風頭的大好機會，跟她入校的某些目标不謀而合，但當衆發言這個事，她發揮向來不穩定，搞不好會适得其反。
正在這時，矮個學姐手機響了，大夥靜靜聽她講電話，“什麽？景千不願主持？還臭着個臉？那怎麽辦？”
“穆陽代打？能行嗎，他答應了嗎？哦哦，那就好！”
放下電話，還沒待她倆開始問，藍蕭蕭一拍胸口，“新生代表是吧？沒問題，我上！”
兩人走後，芮小柔問：“你咋又想通啦？我以為你要拒絕。”
藍蕭蕭低頭，用精巧的咖啡勺攪弄咖啡，濃密的睫毛遮擋了眼睛，“一時興起。”心裏卻道，那個穆陽要出風頭，她藍蕭蕭能落後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