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走
兩人選在校外一家餐館,坐定之後,包佳說:“我知道,你倆沒在一起。”
“朋友罷了。”藍蕭蕭沒瞞她,聳聳肩,故作若無其事,低頭看菜單,點了兩菜一湯,“這頓我請。”
“謝謝,”包佳笑笑,自顧自說道:“前些天我很疑惑,他明明喜歡你,而你,看他的眼神也變了,為何你倆沒在一起呢?”
你想多了!他心裏是藏着個人,但那人不是我……這話,藍蕭蕭沒說,那是景千跟她分享的秘密,她不能随便傳播。
“比賽那晚,我哥也說,你倆好不了,那時,我沒信,覺得他嫉妒,自欺欺人,直到這陣子,他的話似乎應驗了,我才開始好奇,于是,我查了一下——”
藍蕭蕭沒出聲,她也很好奇,包佳有什麽辦法能查到景千深埋心底的秘密。
“我之前問我哥,關于八中的事,但他咬死不說,這很蹊跷,所以前兩天,我纏着我媽帶我旅行了趟,從她口裏,終于套出了八中那個驚天大秘密!”
藍蕭蕭睨她一眼,仿佛看到前陣子的芮小柔。
“你知道八中前校花周心珞嗎?”
包佳看着她,秉住呼吸,像要爆什麽驚天大料的狗仔一般,目光一眨不眨。
“不知道,沒聽過。”藍蕭蕭夾口菜,邊吃邊說,“不對啊,八中前校花,不是芮小柔麽?我朋友查到的。”
“那是因為,周心珞死了!”
包佳擰眉,緊緊望着藍蕭蕭,盯得她心裏發毛,“你不要告訴我,周心珞是芮小柔害死的,為了搶校花的位置?”
藍蕭蕭喝了口湯,開始思考她為什麽閑得無聊要來赴約。
“正相反!周心珞生前是芮小柔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芮小柔家情況你知道,雖然,她憑中考全區第一的成績進的八中,學校也只免了頭一年的學雜費,後來,她的生活,全靠周心珞無償資助。”
藍蕭蕭陷入沉思,“你媽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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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周心珞,曾跟我哥談過一年多戀愛,我媽見過她,很喜歡她,所以問了不少,我媽還想等高考過後去她家提親,定親的,哪知突然出了事……”
藍蕭蕭問:“那周心珞,是怎麽死的?生病還是?”
包佳壓低聲音,“自殺,跳樓死的,高三聖誕節。”見藍蕭蕭沒說話,她又補了句,“這件事挺怪的,因為她跳樓的地方——”
藍蕭蕭猛地升起絲不詳的預感,聲音發顫,“是哪兒?”
“景千家別墅,頂樓。”
藍蕭蕭手心發涼,一時間仿佛無法呼吸。
“據說當時景千不在家,在樓下親眼看的人,是我哥。”包佳皺眉想了想,“那陣子,我哥剛好和她鬧分手,我媽還罵過我哥,可為什麽,她跳樓不來我家跳,要跑去景千家?”
“後來,還發生了更詭異的事——在她死後第二天,景千在學校堵我哥,像瘋了似地,把我哥往死裏打,那次我哥在家躺了大半個月,才下得來床。”
“同一時間,芮小柔在學校散播消息,說周心珞給她留了遺書,自殺原因是懷了我哥孩子,我哥不願負責……但我媽說,根本沒這回事,從前她好奇追問過我哥,跟心珞發展到哪一步,我哥被問煩了,指天發誓說,手都沒牽過。”
包佳嘆口氣,“我哥這人雖然渾,但确實敢作敢當,如果他真做過,不會不敢認!”
她忽然看向藍蕭蕭,“所以你說,周心珞懷的,到底是誰的孩子?”
藍蕭蕭手裏筷子瞬間跌落在地,好一陣發不出聲音。
良久以後,她恍惚問:“後來呢?”
“我哥回校後,名聲都臭了,跟過街老鼠似地人人喊打,經常收到恐吓信,他氣不過,又不能拿芮小柔一個女生出氣,只好都算在景千頭上!有天,他集結了一幫社會上的兄弟,趁景千出校門時堵他……”
藍蕭蕭下意識握緊了手指。
“那天具體什麽情況,也沒人知道了,景千缺了幾天課,他爸去學校找校領導,我爸媽也被叫去了,之後,學校下了封口令,嚴令禁止任何人讨論這事,再有私自洩憤者,一律開除處理,才漸漸平息這場風波……對了,我爸好像還請過律師!”
“景千他爸也給他安排了司機,但凡出校門,車接車送,我哥幾次想在校外堵他,都找不到機會,直到被我媽發現,狠狠警告了他,才終于消停。”
包佳喊來服務員,為藍蕭蕭添了雙筷子。
藍蕭蕭心裏像壓了塊大石頭,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包佳蹙眉看她,“因為,我對你沒有惡意,那次比賽,刮目相看,你的驚豔表現和付出的努力,我看在眼裏,一輩子忘不了,現在,我是發自內心地認同你。”
“告訴你這些,是我知曉八中的事後,得出了兩個結論——”
“第一,景千和芮小柔,明顯都跟我哥有仇,俗話說,仇人的仇人是朋友,我猜他倆之間有什麽隐秘的同盟。”
“關于這一點,我聯系過之前追我哥的一個八中姐姐,她告訴我,周心珞死前,曾有人目睹她和景千單獨在校外吃飯,他們的确很熟。而芮小柔散播消息後,也有人目睹她和景千在校外的咖啡館,激烈地談論什麽,顯然,他們也很熟。”
“但你看到了,他倆在學校裝作不認識,沒說過一句話,卻無比巧合地同時從藝術生,跨專業考來理工大,還進了一個班,又默契地,從開學之初就一起接近你……”
“所以,第二個結論就是,他們的目标是你。”包佳頓了頓,分析道,“我哥追你那麽高調,無人不知,他倆跟我哥有仇,處心積慮接近你,顯然是為對付我哥,想利用你來報仇!”
包佳将手搭在藍蕭蕭手背上,語重心長地說:“我是慎重考慮過,求證過,才決定告訴你的……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喜歡景千了,我不能喜歡一個居心叵測,想害我哥的人,我得提防他們,保護我哥,”她看着藍蕭蕭的眼睛,憂慮道,“你也是,凡事留個心眼,別被人騙了,總之,保護好自己!”
藍蕭蕭忘了自己是怎麽出的餐廳,又如何狼狽地打車來到八中,坐在校門對面的咖啡廳裏,獨自舔舐傷口。
一直以來在心裏沉浮不已的困惑,終于逐一清晰——
芮小柔在頂樓說,曾有個人對她很好,她卻已永遠失去……她将熄滅的煙頭從頂樓扔向地面。
她說,景千城府很深,又和趙潤有仇,接近她是別有用心。随後趙潤在電話裏,默認了和景千有仇,還叫她不要相信芮小柔和景千。
再然後,景千誘導她去魅夜總會門口,見到芮小柔真實的生活,從而與之決裂……問題是,那家夜總會離學校那樣遠,對出入查得那樣嚴,他是怎麽精準獲悉,芮小柔在裏邊工作的呢?
他說芮小柔诋毀他,這又是怎麽知道的?
只能說明,要麽,他們的同盟已經決裂,正上演狗咬狗的戲碼;要麽,就是更深一層的戰術合作,一黑一白,扮演對立,不斷幹擾她的思考,從而逼她最終堅定地相信某一方,而無論是哪一方,他們都掌控了她!這不就是,狼人殺的經典套路麽?
說不定,那兩人時常在無人知曉的秘密角落,開香槟慶祝,一道嘲笑她的愚蠢呢……藍蕭蕭握緊手指,指尖掐進了掌心,鮮血流到地上也渾然不覺……
原來景千喜歡的人,是周心珞!想到他在西餐廳,平靜溫柔地提到那個人,那個已死之人,而當初在學校,卻那樣地為她發瘋……藍蕭蕭不寒而栗,多大的仇恨才能讓他為了利用自己,做戲到這個地步?處變不驚,藏得極深!
原來,趙潤當初在街上掌掴的女生不是芮小柔,是周心珞,芮小柔忘不了她,才留了跟她同樣的發型麽?
呵呵,真是兩個念舊的、重情重義的好盟友!
藍蕭蕭一把捂緊心口,連呼吸都澀得發疼,嗓子仿佛幹涸了一樣,掌心的血染紅了雪白色運動衫,狼狽得像她此刻七零八落的心事,不堪去看。
她隔着玻璃門,心情複雜地望向八中火紅色的校門,唐璜的裝飾,燙金的大字,無一不顯示着這所寄宿式貴族中學的格調與神秘。
這裏是她曾經不可一世留下輝煌戰績的地方,卻原來也是腐蝕人心滋生罪惡的地方,那些複雜又陰暗的人,居心叵測地圍在她身邊言笑晏晏,背地裏卻不知打着什麽樣的算盤,想要置她于何地,操縱她的友情,還摧毀了她生平頭一次的愛情……
藍蕭蕭蒼涼地笑了,覺得自己可憐,能打有什麽用?拿那麽多競技比賽的一等獎,又有什麽用?還不是被人耍得團團轉,像提線木偶,像一個傻瓜,把心都丢了!
如果不是包佳好心告訴她,那她再被騙下去,要到什麽地步,才能回頭呢?
原來,像從前那樣,只愛自己,也沒什麽不好……
她恍恍惚惚寫了封請假郵件,發給系主任,在咖啡廳獨自待到太陽下山。
她沒辦法,這麽快整理好心情,回去面對那些複雜的人和事,該作何反應呢?裝作不知情,虛與委蛇?還是戳穿他們,将那兩個卑鄙得沒有底線的人,狠揍一頓出氣?
那樣,她就真活成了一個笑話,所有人都會知道,她曾經真心實意喜歡過景千,也發自內心地心疼過芮小柔……
藍蕭蕭向學校請了五天長假,連行李都沒收,只背了個松松的大書包,連夜去往火車站。
人來人往的售票廳裏,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從小長大的這個城市,陌生得可怕,每天那麽多人來,也那麽多人離開,誰也不會留下痕跡,都只是過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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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蕭蕭擡頭,前方大屏幕上醒目地挂着“西洲”兩個紅字——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這個遙遠的北方城市,是她一直想去卻從未成行的,既然現在無路可走,就去圓夢吧!
她掏手機,快速買好最近一班車次的票,從今夜開到明早,等她混混沌沌睡過一覺,醒來,就會是新的一天。
突然間,手機響了,來電人——景千。
作者有話要說:“南風知我意,吹風到西洲。”出自《西洲曲》,五言三十二句,是南朝樂府民歌中少見的長篇——以上,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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