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聽話

從醫務室出來,江遲景在過道上徘徊了一陣,最終還是打消了去找典獄長的念頭。

他有一瞬間的沖動,想讓典獄長把鄭明弈給安排回來,但轉念一想,他昨天才把人趕走,今天又讓人回來,好像有點太沒骨氣。

反正等到放風時間,鄭明弈也會來圖書室,到時候再當面問他就好。

如果鄭明弈做這些真是為了幫他解決謠言,那他也不是不可以拿這些去抵消掉鄭明弈對他的逗弄。

想到這裏,江遲景返回了圖書室內,等到放風時間的到來。但今天過了中午十二點,鄭明弈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出現在圖書室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江遲景不停地看表,心裏的焦躁顯而易見。

他從來不知道鄭明弈竟然這麽聽話,讓他別來,他還真就不來。

沒過多久,圖書室裏突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江遲景本就煩躁,正想出聲呵斥,但他發現不少囚犯都伸長了脖子,看着窗外的方向。

他跟着把視線移向窗外,只見操場的陰涼處站着三五個人,幾乎跟上次是一模一樣的陣仗,只不過這次站在許勝對面的人,從小混混變成了鄭明弈。

江遲景的瞳孔倏地定住,心髒都跟着揪緊了幾分。

鄭明弈已經解決了公主,為何許勝還是會找他的麻煩?

還未等江遲景多想,接下來窗外的畫面讓他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辦公椅随之撞在牆面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囚犯們聞聲看向江遲景,但江遲景沒工夫顧及這些人的目光。

許勝一拳打在鄭明弈的側臉上,鄭明弈踉跄着後退了兩步,不過好歹是穩住了身子。他用拇指摸了摸被揍到的嘴角,眼神裏又出現了江遲景曾見過的陰鸷和狠戾。

“打起來,打起來!”

“快還手!不還不是真男人!”

圖書室裏有人開始起哄,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江遲景取下腰間的警棍,“邦”的一聲砸在桌面上,冷聲道:“安靜!”

興奮的囚犯們稍微收斂了一些,不再公然起哄,但還是興沖沖地看着窗外的情況。

江遲景重新看向鄭明弈,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千萬不要打起來。

許勝在南部監獄裏紮根了十多年,有些監獄規矩連江遲景都沒他清楚。如果鄭明弈真的跟許勝發生沖突,那很可能會被整得在南部監獄待不下去,最後面臨轉監。

江遲景不希望這種情況出現,他只恨自己不會心電感應,讓鄭明弈聽到他的聲音,不過就在這時,鄭明弈像是感知到了江遲景的存在似的,突然擡起眼眸,看向圖書室的窗戶,就這麽對上了江遲景的雙眼。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近,但江遲景還是清晰地看到鄭明弈的眼神立馬有了變化。

聚集起來的戾氣瞬間消失不見,緊繃的表情松動開來,眨眼間的功夫便已經完全趨于平靜。

兩人對視的時間很短,鄭明弈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和許勝說了句話,許勝沒有再動手,而是往旁邊挪了一步,做出了讓路的舉動。

鄭明弈越過許勝面前,直直地朝公務樓的方向走來,圖書室裏囚犯們沒勁地“切”了一聲,不盡興地離開了窗戶邊緣。

江遲景暗自舒了口氣,接着又看了看時間,他估摸着鄭明弈應該走到了二樓,便再也坐不住,從圖書室裏來到了過道上。

不出半分鐘,鄭明弈的身影出現在了樓梯口。

江遲景給駐守二樓的獄警打了聲招呼,讓他幫忙看着圖書室裏的囚犯,接着快步走到鄭明弈面前,看着他沁血的嘴角,皺眉問:“你沒事吧?”

鄭明弈在江遲景面前停下腳步:“沒事。”

江遲景沒有相信鄭明弈說的話,而是用手捏住他的下巴移向側面,仔細看了看他出血的嘴角,确認沒事之後,緊皺的眉頭才終于松開來。

鄭明弈比江遲景高了小半個頭,他應是沒想到江遲景會這麽霸氣地捏住他的下巴,眼神裏有些詫異,又有些好笑。

“可以了嗎,江警官?”

“跟我過來。”

江遲景拉住鄭明弈的手腕,把他帶去了醫務室。于光難得不在這裏,而洛海正躺在單人病床上小憩。

見到兩人進來,洛海懶洋洋地翻身起床,看了眼鄭明弈嘴角的傷口,問江遲景道:“誰弄的?”

“許勝。”江遲景回答了一句,接着讓鄭明弈坐在另一張床上,自己熟門熟路地從櫃子裏拿出醫藥箱,又返回鄭明弈面前,問道,“你跟許勝怎麽回事?”

“還怎麽回事,他教訓我。”鄭明弈配合地仰起下巴,方便江遲景給他上藥。

像鄭明弈這樣打架這麽兇狠的人,嘴裏突然蹦出一句“他教訓我”,江遲景莫名聽出了委屈的感覺。

“你不是已經解決公主了嗎?”江遲景皺眉問。他到底不是專業醫生,手中的消毒棉花一怼上鄭明弈的嘴角,立馬疼得鄭明弈“嘶”了一聲。

“江警官,你能溫柔點嗎?”鄭明弈抗議道。

“我對你還不溫柔?”江遲景沒輕沒重地給鄭明弈的嘴角貼上創可貼,“不信你可以問問洛醫生。”

洛海坐在一旁的床上,感慨地嘆了口氣,已經見怪不怪地說道:“确實比對我溫柔。”

江遲景早已把洛海當哥們兒看待,壓根不存在溫柔一說。要是換作洛海受了這種傷,他頂多只會幫他拿一下醫藥箱。

而江遲景也是看在鄭明弈幫他解決謠言的份上,才勉強拿出了他僅有的幾分溫柔。

“許勝為什麽要教訓你?”江遲景又問。

“因為公主還是不高興。”鄭明弈道,“許勝說有人在背後笑話公主眼瞎。”

“所以你千算萬算,把我的事也算了進去,但還是算漏了這一層。”江遲景道。

“嗯。”鄭明弈輕聲應道,大方承認他的确有過精心計算,但沒有算到這樣的結果。

“謠言的事,”江遲景頓了頓,低聲道,“謝謝你。”

“不用謝。”鄭明弈勾起了另一側嘴角,“江警官再對我溫柔些就好。”

江遲景自認不是個溫柔的人,于是沒有接鄭明弈的這句話。

好在鄭明弈只是挨了一拳,沒有造成其他嚴重後果,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江遲景徹底放松下來,拉過來一把滑椅,在鄭明弈面前坐下:“幸好你沒有還手。”

“我不會還手。”鄭明弈看着江遲景道,“我說了,我會聽江警官的話。”

上次鄭明弈關禁閉的時候,江遲景有讓他不要再用暴力解決問題。

江遲景突然想到剛才鄭明弈毫無預兆地看向圖書室,想必是一邊忍耐一邊想着他,所以無意中看了過來。

還真是聽話。

“咳。”江遲景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壓下心裏異樣的感覺,“所以我讓你別再來圖書室,你就真不來了嗎?”

“不然呢?”鄭明弈歪起腦袋,直直地看着江遲景,“難道江警官是希望我來嗎?”

江遲景被看得更加不自在,一板一眼道:“沒有,你愛來不來。”

鄭明弈輕聲笑了笑,問:“所以江警官是喜歡聽話的,還是不聽話的?”

“喂。”還未等江遲景回答,一旁的洛海便打斷了兩人,“你們能不能回圖書室打情罵俏?”

在洛海眼中,鄭明弈還是個囚犯,江遲景相信他忍到現在才說話,已經是給足了面子。他正想說他跟鄭明弈沒有打情罵俏,而鄭明弈倒是先收起說笑的表情,換上正經的口吻道:“其實我不還手還有一個原因。”

說話的态度一下子判若兩人,江遲景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好像鄭明弈只有在他面前才會不正經地說話。

“什麽原因?”江遲景問。

“許勝沒怎麽用力。”鄭明弈道。

“沒用力?”

“他是這樣。”鄭明弈說到這裏,右手使出一記右勾拳,以慢動作的形式貼到江遲景的嘴角,然後微微用力往前推了推,再把手給收了回來,“所以我受到的大部分是推力。”

江遲景的臉被鄭明弈推向了另一側,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地板,心說明明有無數種解說的方式,鄭明弈至于這樣非要碰他的臉嗎?

虧他剛剛還覺得鄭明弈這人不錯,在洛海打斷他們兩人時,能主動站出來帶話題,給他解圍。

結果解圍就這,該逗他還是逗他,只不過找了無比正當的理由。

“你是說他是這樣嗎?”

江遲景擺正腦袋,冷冷地看向鄭明弈,接着出其不意地朝着鄭明弈使出了一記左勾拳。

其實江遲景不是左撇子,他之所以用左手,是因為鄭明弈另一邊的嘴角已經受了傷。

左手自然比不上右手快,加上江遲景本來就收了力,于是鄭明弈只是不慌不忙地略微後仰,就把這記左勾拳給躲了過去。

當然江遲景也不是真的想揍鄭明弈,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扳回一城。

結果沒想到鄭明弈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往斜後方一拉,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轉了小半個圈,一屁股坐到了鄭明弈懷裏。

“江警官,你真的要跟我動手嗎?”

耳後傳來帶有威脅性質的話語,好似在說既然你要動手,那就別怪我也對你動手。

但兩人的動手完全不同,江遲景動手是打人,而鄭明弈動手卻是箍緊他的腰,把他按在懷裏動彈不得。

江遲景掙紮了兩下,突然感到耳朵好像擦到了什麽東西,他反應了一瞬,才由那溫熱的呼吸推測出碰到他耳朵的應是鄭明弈的嘴唇。

“喂。”一旁的洛海抽了抽嘴角,“都說讓你們去圖書室了,好歹考慮下這裏是前任的地盤好嗎?”

江遲景頭疼地呼出一口氣,接着用力推開鄭明弈的胸膛,站起身道:“你給我出來。”

鄭明弈跟在江遲景身後出了醫務室,沒走兩步便立馬問道:“剛才洛醫生說什麽前任?”

江遲景懶得接話,徑直朝圖書室的前門走去,不過走着走着,他突然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來,于是他又折返回醫務室門口,只見鄭明弈站在門邊,看着洛海問:“洛醫生,你是江警官的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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