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顧淞淚眼婆娑地看着沈嵘之的伸出小拇指,似乎在确認這番話的真實性,沈嵘之見狀勾了他埋在小恐龍後面的小手指,牢牢打了個結,晃晃拇指示意顧淞來跟他蓋章,小傻子嗅嗅鼻子撇嘴,滿臉都寫着我勉為其難原諒你再相信你一次,終是伸出拇指來輕輕碰了他一下,沈嵘之欣慰,另一手将顧淞攬進自己懷裏,小傻子也沒客氣,小恐龍丢去一邊,心安理得環着他的腰枕着他的胸口撒嬌。

沈嵘之就這麽抱着人輕撫後背哄了好一會,等顧淞終于停下啜泣,才把人從懷裏撈出來,小傻子着急不依,還想摟摟抱抱,沈嵘之耐心又溫柔地哄,“回家了再接着抱?你冷不冷?”正說着呢就見顧淞打了個哆嗦,沈嵘之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搭在顧淞肩上,“先上車。”

把人扶起來,小傻子還不忘撿起剛剛掉在一邊的小恐龍,然後剛走一步就一個趔趄,沈嵘之把他扶穩,神色擔憂看了看顧淞的腳,“傷着了?疼?”

小傻子點點頭,右腳擡起來,“不占地就不疼了,我可以跳着走。”

沈嵘之皺眉,想着要不他去把車開過來,顧淞見他不說話立刻緊張起來,“我能走,回家!吱吱我們現在就回家!”

明白顧淞這是怕他反悔,沈嵘之也不勉強了,小孩既然這麽精神,應該傷得不嚴重,沈嵘之把顧淞的一條胳膊架在肩上,一手攬了他的腰,就這麽扶着顧淞一蹦一跳地蹭到了車前。

回去的時候路過療養院,顧淞下意識有點躲閃,擡眼瞄了一下,低頭噘嘴,情緒失落,沈嵘之看他仍舊把小恐龍緊緊摟着,心裏明白他在惦記什麽,唇角勾了勾卻不點破,顧淞的狀态不好,他也不想再把人載回那該死的療養院。

車上緩了半天顧淞也沒暖和過來,手還是冰冰涼,回到家第一件事沈嵘之就把小傻子弄了進浴缸裏,浴室裏霧氣氤氲,沈嵘之這會擔憂心疼占上風,也就沒那麽多亂七八糟的念想,只撈了小孩的右腳查看傷勢。

腳踝有點紅腫,還好不是很嚴重,沈嵘之穩住顧淞的小腿,捏着腳背試着稍微活動踝關節,問他疼不疼,小傻子扶着浴缸的手一下捏緊,眼底也染了淚花,沈嵘之嘆氣,用毛巾包了些冰塊來給他冷敷。

顧淞泡在熱水裏,看着覆在自己腳上沈嵘之蔥白修長的手指,不知為什麽會不好意思起來,扭扭捏捏想讓吱吱別弄了,卻被沈嵘之警告了一句別亂動,顧淞老實了,卻恨不得把自己整張臉都埋進水裏。

沉默了一會顧淞開始犯困,畢竟他哭了大半天,一個人又驚又怕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吱吱了,加上傷病未愈,體力早就透支,雖然他還有些話想和吱吱說……

沈嵘之看他眼皮打架,就趕緊把人擦幹弄去床上,顧淞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沈嵘之只好一同躺進被子裏,小傻子緊緊粘着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時候跟他說對不起。

沈嵘之拍着顧淞後背的手頓了頓,顧淞還在自言自語,“吱吱……你不要生氣……我很乖的,你不要再丢下我……”

聽得沈嵘之一陣心酸,想說什麽的時候發現顧淞已經嘟嘟囔囔睡着了,最終只是在他鬓角落了個吻,“乖,睡吧……”

床頭櫃上髒兮兮的小恐龍永遠在笑,暖色調的燈光下做了這幅溫馨畫面的唯一見證物。

顧淞熟睡之後沈嵘之悄悄起身,他其實也一身疲憊,卻毫無睡意,沈嵘之走進浴室洗掉了滿身黏膩,沐浴液的清香将那一身腥味掩蓋得幹幹淨淨,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沈嵘之卻站在花灑下很久都沒有出來,因為烙在心底深處的那種罪惡淫穢感是怎麽也洗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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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沈嵘之去了書房,在書桌上鎖的抽屜裏,有唯一一張他和的顧峥合影,被他仔仔細細表在相框裏。照片裏的顧峥還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攬着那時候還很別扭很稚嫩的沈嵘之,顧峥在笑,顧峥一臉寵溺地看着他在笑。

沈嵘之輕輕摩挲照片裏顧峥的面容,将手邊加冰的烈酒端起來一飲而盡,照片裏顧峥的表情萬年如一,沈嵘之卻頭一次對微笑的顧峥産生了不滿。

顧峥,顧峥……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麽辦?

自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沈嵘之直接拎起酒瓶裏灌了一口下肚,他喝得太急,酒精片刻就開始發酵,情緒也跟着失控,為什麽姓顧的這一家人就不能放過他?他放不下顧淞,也沒辦法克制自己,姓顧的兩父子就這麽聯起手來給他出畢生都無解的難題!

眩暈造成了思緒的混沌,原本的撫摸變成了用指甲摳磨,沈嵘之方寸大亂,擡手按住太陽穴,遮擋眼角欲落不足的濕意,沈嵘之失控地發脾氣,将相框狠狠拍在案上,玻璃皲裂的痕跡毀了顧峥的面容,沈嵘之咬牙,渾身微微顫抖。

是你不回答的,是你當初抛棄了我,你給不了的……

父債,子償!

隔天沈嵘之要上班,秘書給他找的保姆來家裏報道了,姓許,是個五十多歲面向和善的阿姨,沈嵘之跟她交代任務,顧淞不可以離開她的視線,要喂飽他,不能讓他劇烈運動,不能出門,其他顧淞想幹什麽都随意。然後沈嵘之特意叮囑,她的職責只是照顧顧淞,打掃衛生或者收拾房間這類多餘的事情不要做。

許姨看起來就是個明白人,也不多問,轉身去和顧少爺介紹自己,顧淞并不排斥她,卻有點認生,怯怯叫了聲姨姨。

沈嵘之稍微放心,走到顧淞面前,故意給小傻子摟摟抱抱的機會,顧淞經歷前一天的事情還心有餘悸,蹭進沈嵘之懷裏撒嬌,“吱吱你要早點回來啊,不可以再把我送走了,不可以再騙我啦……我真的會生氣的。”

沈嵘之揉了揉顧淞的腦袋,“生氣了會怎麽樣?”

顧淞想說生氣就不跟你玩兒了!轉念一想這樣也不對,他不理吱吱的話,吱吱就更不會理他了!所以生氣了要怎麽辦呢?想得太費力眉頭都皺起來了,沈嵘之心情有點好,笑罵他傻子,轉頭跟許姨交代把床頭那只玩偶幫顧淞洗一洗,而後帶着一身輕松出了門。

沈嵘之硬挪了三天假期,這一整天基本就在趕場應酬,省長家的公子想拉沈嵘之上船,地方官員又各種溜須拍馬套近乎,争取外企的投資需盡地主之誼,還有關少又來約他吃飯……其實忙忙碌碌也就那些一成不變的事情,沈嵘之進退有度,得着空檔開小差,想的總是顧淞那傻小子的事情。

晚上酒喝得有點過,沈嵘之并不想帶着一身酒氣回家,便先回到辦公室,想着多處理一些事情,明天也可以晚點來上班。過目一份重要的企劃的時候,福至靈犀突然模模糊糊捕捉到一些東西,調出顧氏之前的投資仔仔細細研究過去。

顧峥的決策和預判能力從來就不容小觑,在為數不多顧氏投資失敗的企劃裏,有一個非常可疑,挂的是顧峥的名字,行事卻不是顧峥的風格。

臨江麗城的房地産項目。

前期投資風風火火,快竣工的時候因為環保問題被政府叫停,污水直接排放到江裏的問題遲遲沒有解決,到現在這片新建的樓盤都沒能上市。如果是顧峥,怎麽會投資給這種有顯而易見隐患的項目?

沈嵘之把臨江麗城的相關資料找出來仔細研究了一番,發現顧氏投資這個項目的資金,是和一個叫做宏遠的名不見經傳的小貿易公司融資來的。沈嵘之的心莫名沉下去,開始意識到事情沒那麽簡單,沒記錯的話,這個宏遠涉黑的吧……當時沈嵘之在道上摸爬滾打的時候,久仰大名。

所以顧峥那一根筋一條白道走到底的性子,怎麽可能跟黑道扯上關系,這事一定另有隐情。憑空想肯定想不出什麽結果,沈嵘之當即給關少去了個電話,答應了他的飯局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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