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王鉑菡又說:“而且學長你約炮的事兒,不是雨苫傳出去的。”】
印清羽晚了兩分鐘趕到一號樓男寝,男寝的宿管阿姨不在,所以她進入比較順利,由于是白天,大門口和樓梯間偶然有三三兩兩男生進出,皆是詫異地看着她。
今天這是什麽大日子?剛才一口氣看見了三個播音班的美女,其中就有校花金穗子,現在又來了一個,也這麽賞心悅目!難道1號樓男寝裏哪位仁兄發達了嗎?
有個剛從一樓打熱水回來的男生見到印清羽,暖瓶險些沒拿住,失聲喊了一句:卧槽。
印清羽硬着頭皮,雙頰滾燙,白皙清秀的臉頰上依舊一副清冷淡定的樣子,這讓那些自動站在走廊邊上行注目禮的男生眼神更加炙熱。
她心裏盤算着,待會到了謝不邀的寝室,她一定要先小心觀望,要是王鉑菡領着其他兩個二貨大鬧男寝,她就得悄悄溜走,千萬別丢這個人。
謝不邀的寝室門開了一個縫,印清羽剛要朝裏面觀望,就聽見王鉑菡的笑聲傳出來。
那就是小說裏寫的“銀鈴般的笑聲”吧?從前印清羽看書的時候就好奇,這銀鈴般的笑聲到底是個什麽聲音,今日領教了,那是一種他們播音班的學生在給動漫配少女音的時候才會發出的笑聲。
印清羽推門進去,見以下情景——
金穗子正和焦焦美人床鋪邊上的一頭小牛玩偶自拍合影,王鉑菡正和寝室裏的一位戴眼鏡的小個子師兄聊他的手辦,金雨苫左手抱着一個筆記本,右手拿着拖布杆指着謝不邀,謝不邀想搶回來,金雨苫不給,兩人緊張地對峙着。
男寝裏此時共有兩個主人在,一個是謝不邀、一個是小個子眼鏡師兄,謝不邀的對面,正是焦焦美人的床鋪。
“小清!”謝不邀震驚地看向突然出現在自己“閨房”內的印清羽,瞬間僵化,他萬萬沒想到她也會跟着胡鬧闖進男寝,再看這一地的垃圾和雜亂的床鋪……
“小清……你的室友妹妹一進來就搶我電腦……太欺負人了……”謝不邀一邊抱怨委屈一邊手忙腳亂地将襪子內褲往床底下踢,再把桌子上生了黴的泡面桶塞進衣櫃裏。
金雨苫趁謝不邀應接不暇,用胳膊夾住謝不邀的筆記本,就近選了一個空床鋪,雙手握住梯子,就要往上爬,打算爬到上面去安安靜靜地開機,将謝不邀的所作所為抓個現行!
之前她在bbs上看到的直男被掰彎的帖子,以及今天黑她的那篇扒皮貼,金雨苫早就懷疑是同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從印清羽口中得到八卦再洩露出去的謝不邀!
侵犯同學隐私,惡意抹黑室友,這樣內心惡毒的人,就應該公之于衆,只要打開謝不邀的筆記本,應該不難查到蛛絲馬跡。
但是,不管這是哪位學長的床鋪,上去之前也該脫下鞋子吧?
一念善心,就在她脫鞋的功夫,男寝的門就被推開了。
一個高挑的身影走了進來。
一屋子人,包括正爬到上鋪梯子中央的金雨苫,全都停住了動作。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焦焦美人”了。
金雨苫只在那晚與他有過匆匆一面之緣,樣子基本上已忘掉了大半,再見他是陌生的,與那天半夜裏的黑衣男完全是兩種感覺。
他的頭發又黑又濃密,整個C大也找不出幾個男孩子能把三七分留得這麽好看,與頭發極為相稱的,是那兩條黛黑色的眉毛,附在方方正正的額頭下微微隆起的眉骨上。眼窩比一般人深一些,雙眼皮下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绺較長的劉海淩亂地垂在額前,更顯眉眼動人。他的鼻梁挺直,嘴型方正,下颌線完美地收住以上漂亮的五官。那黑硬的頭發與濃密的眉毛,和白皙通透的皮膚形成強烈反差,的确搶眼。
有些人的五官,上揚一寸就會刁,下塌一分也會喪,可長在他臉上的五官,一分一毫、每個角度弧度都好像嚴格按照标準審美而生,再加上一雙長腿,不胖不瘦,卻也能見到純色白T恤下有男孩子特有的一薄層肌肉線條,只穿最簡單的牛仔褲和T恤,已經很好看。
他此刻的表情,與在場所有人一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視線落在正在往他床鋪上攀爬的金雨苫。
不用理他。
金雨苫收回目光,三下兩下爬上床鋪,那床鋪上與這間髒亂的男寝相比,有種世外桃源的感覺,床單被罩都是白色,漿洗得透落,被褥疊放整齊,枕邊坐着一只小牛玩偶朝外,正是金穗子剛才拍照合影的那只。
更匪夷所思的是,一個男生的床鋪上會有一股香味,還不是很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而是一種浮在表面的香水味,讓人有一種上了一個有重度潔癖的女生床鋪。
來不及嫌棄這反常的香氣,她迫不及待地打開謝不邀的筆記本,很順利地開了機。
謝不邀尴尬地打破僵局,說:“啊!這些都是我朋友,來寝室找我有點事。”
金穗子向後捋了捋她精心打理的長卷發,笑容甜美地附和道:“是的呢!焦……學長,我是陪朋友來……”
“來取身份證的。”王鉑菡打斷她,率先走上去,儀态端莊地伸出手:“學長你好,我叫王鉑菡,學播音的,算起來我們應該是直系師兄妹。”
“你好。”他并沒有伸手與她接觸,這就有些尴尬,他似乎也不喜歡這種尴尬,又被王鉑菡堵在了門口,便将手伸進了口袋裏。
他穿的是白T搭配牛仔褲,外面卻圍着一個深棕色的奶茶店圍裙,圍裙上寫着“勾勾奶茶店”字樣,logo下是一個巴掌大的口袋,口袋裏揣了幾顆太妃糖,他掏出一顆糖用拇指與食指捏着糖衣耳朵,輕輕地放在了王鉑菡伸出的手掌心,那個動作看起來很小心,全程他連指甲都沒有碰到她的手,給完了糖,他越過她走向了自己的床位。
王鉑菡捧着這那太妃糖瞬間石化在門口,少女心從腦袋後面“嘭嘭嘭”地往出冒。
“哇塞,學長發糖,我也要。”金穗子自來熟也湊上來,他用剛才同樣的動作也給了她一顆。
印清羽全程沒說話,謝不邀拽出一張椅子來,用毛巾給她擦了擦,請她坐了下來,有些激動地給她介紹自己讀過的書,印清羽随手拿起一本《時間簡史》翻了起來。
金雨苫打開了謝不邀的筆記本,桌面上的文件亂七八糟,有三分之一都是有印清羽字樣。
《藏頭詩之清湖落羽》《這一夜的星空送給小清》《我的白月光填詞謝不邀、演唱孫雷》……
一雙濃黑的眉眼出現在了手邊,他的個子有185公分,頭比上鋪高出很多,能夠看見她在上鋪的一舉一動。
金雨苫沒看他,不過也能感受到他被侵犯領地的不悅氣場,她兀自打開bbs,查看謝不邀的歷史記錄與ID。
“學長好,我是金雨苫,”她語氣十分客氣,眼睛卻一直盯在筆記本上,看也沒看他:“我就是丢身份證的,你應該記得我,本來想借用一下學長的床鋪哈……我現在就下去。”
她雖這樣說着,眼睛始終盯在校園論壇界面上。
站在床下的人也沒說話,有幾分警惕地打量着她們,顯然已經知道這四位女生來者不善。
金雨苫最後發現謝不邀根本沒有浏覽bbs的歷史記錄,甚至連打開論壇時還需要用戶注冊。
謝不邀在下面朝她喊:“我還是那句話!黑你的帖子根本就不是我發的!我從來不上校園論壇!而且你是小清寝室的小妹妹,我不可能做對不起小清的事!”
金雨苫一無所獲,心裏一陣煩亂。
她合上電腦往床下爬,光腳踩在梯子上,屁股不得不沖着大家夥兒,她還是第一次從上鋪往下爬的時候是在異性的注視下進行,而且這床鋪又是個男人的,一股羞恥感悄悄地爬上了耳後。
生平初次,有被人當做精神病的感覺,果然是被爹媽吵架氣昏了頭。
床下站着的男人,在她爬梯子下到一半的時候開口了,聲音還是那麽清澈:
“你身份證在我枕頭下。”
金雨苫差點一腳踩空。
在枕頭下……
那還得上去一趟……
她又默默地爬上去,躬身跪在那香香的床鋪前,翻到了自己的身份證。
攥着身份證,再次在衆目睽睽之下爬下床鋪,這一次她的臉也紅了。
臉紅不是因為此刻的她正站在傳說中的焦焦美人面前,而是後知後覺自己領着室友沖到男寝這個行為簡直太drama了,還在一氣之下爬上了人家床鋪。
這大概是她做過的最沒腦子、最瘋狂的一件事了。
金雨苫很有禮貌地解釋:“謝謝學長物歸原主,也請各位不要把今天的事外傳,畢竟我們都在一個學校,來學校都是為了好好學習,我今天也是心情不好,所以才做出來這樣失态的事,給學長們道歉。”
王鉑菡多機靈,也立刻刷存在感:“都是直系師兄妹,直系哈,焦學長,我們今天也是被風言風語給刺激到了,所以就是來問問情況。”
“風言風語?”他看着金雨苫,一雙黑黢黢的眼睛好像可以洞察一切:“什麽風言風語?”
金雨苫沒言語。
金穗子搶答:“學長你發了那條說說之後,就有人寫帖子說雨苫和你關系不一般,今天中午還有人去了我們寝室拍雨苫的床鋪,什麽內衣內褲啥的都拍下來了……”
“這部分就不用敘述了。”金雨苫微笑,拍了拍金穗子的肩。
“……”
王鉑菡又說:“而且學長你約炮的事兒,不是雨苫傳出去的。”
“……”
“……”
氣氛尴尬到極點,王鉑菡看見焦焦美人臉都白了,立刻補充道:
“學長出去玩樂的事,是我不小心說漏嘴的。”
“……”
“……”
“……”
“……”
王鉑菡戲很多,又給自己加了一段臺詞:“學長你要是生氣的話,找我算賬吧,咱倆加個微信,我給你發紅包道歉。”
金雨苫見王鉑菡就要掏手機掃碼了,立刻說:“這樣吧,誤會都說開了,我們就不打擾了。”
印清羽也起身,準備跟着她離開,可金穗子和王鉑菡堅持要加學長微信,印清羽和金雨苫兩人對視一眼,只好站在門口尴尬地等着這兩個人。
那位被包圍了的焦焦美人,把手機掏了出來,眼睛越過兩人,探頭看向門口的金雨苫。
他的聲音不大也不小,卻非常具有穿透力,語氣中竟然帶了一點青澀,問:
“你有微信嗎?”
金雨苫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
他點點頭,确認。
金雨苫撒了個避免麻煩的小謊:“學長,我沒開微信。”
只見他收回目光,把原本已經掏出來的手機又塞回了奶茶店的圍裙口袋,那抱歉的表情學得跟金雨苫一模一樣,對王鉑菡和金穗子說:
“我也沒開微信。”
兩人還要做糾纏,金雨苫失去了耐心,沖上來一手拽住一個,将賊心不死的王鉑菡和金穗子往外拉。
王鉑菡被硬生生地拽出了門外,又折返回來。
她拎起立在謝不邀床下的拖布杆,放在身後退出去,對焦焦美人文靜地笑着,動作十分柔美地帶上了門。
男寝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戴眼鏡的小個子學長悵然若失地搖搖頭,大有種從此青燈古佛了此殘生的失落。
謝不邀抱回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對金雨苫頗有微詞:“金雨苫妹子撒謊,我都有她微信。”
而寝室裏的另一個人,摘下圍裙,默默地爬上了床鋪。
謝不邀拿起那剛剛被脫下來的圍裙,眯起眼嗅了嗅,一陣香氣撲鼻,他拎着圍裙左看右看,問:“老焦,你這圍裙從奶茶店下班再穿到寝室,奶茶店老板真的就輕輕松松再給你加100塊?你在店裏幹一天兼職也沒這個價吧?哎?要不你把介紹給奶茶店老板?我也能穿奶茶店的圍裙逛遍整個學校。”
眼鏡小個子師兄冷笑一聲,怼他:“別逗了,人家老焦是行走的廣告牌,奶茶店老板恨不得把他全身都挂滿logo。你要是穿着店裏的圍裙走一圈,還誰敢去買奶茶呀?”
“憑啥不敢?我咋了嘛?我長得也不差好吧?”
“衛生不合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