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愛你 [VIP]

一頓飯各懷鬼胎, 氣氛微妙。蔣宗林人老心明,什麽都知道,沒吃幾口就擱筷子回房了。

其他人也很快結束用餐, 寧思音和蔣措正要上樓, 房媽匆匆過來叫住他們。

“三爺, 大爺叫您去他的書房一趟。”

“什麽事啊?”寧思音問,“剛才吃飯的時候怎麽沒說呢?”

房媽一臉難色:“這, 我也不清楚。三爺您要不過去看看。”

“好。”蔣措道。

寧思音看着他跟着房媽走了,想了想, 又轉身下樓,去了老爺子那兒。

她也不知道蔣乾州要跟蔣措說什麽, 但剛宣布了讓蔣措去上班,這就來找他談話,為了什麽還不夠明顯麽。

當然,如果要談的是好話,剛才在飯桌上就已經說了,不用特意等到現在私聊。

老爺子的房間很大, 比蔣措那兒更老氣橫秋, 西南側是開放式書房,書桌上擺着攤開的筆墨紙硯, 他手握一支狼毫鬥筆,背着左手正在寫字。

寧思音走進去,湊到書桌前看,老爺子寫的行書, 有些字她不認得。

“您在寫什麽呀。”

老頭兒沒說話, 落筆遒勁, 筆鋒如游龍。直至寫完最後一個字, 他才執着筆直起身說:“樹木同株,聞将分斫,所以憔悴。”

寧思音當然沒聽懂。

老爺子問她:“你怎麽過來了。蔣措呢?”

“大哥叫他去談事情呢。”寧思音十分不經意地說。

老爺子擡起眼,片刻後放下筆,沒說話。

看他沒什麽反應,沒有去救他兒子的意思,寧思音也就不說了。

她看到旁邊有擺着的棋盤,坐過去:“這盤棋怎麽沒下完?”

“是個困局。三步之內,黑子怎麽走都是輸。”老爺子說。

“您這麽厲害啊。”寧思音用甜甜的聲音拍馬屁。

老頭兒哈哈笑了幾聲,然後才道:“我是黑子。”

“那白子是誰的?”

老頭兒沒說,走過來,像是來了興致,問她:“來下一盤?”

“行啊。”寧思音盤腿在蒲團上擺好架勢,将殘局收拾幹淨,搶先拿了一顆白子放在棋盤中心。蔣宗林執黑子,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手勢一看就比她專業。

“哦對了。”寧思音說,“我只會下五子棋。”

老頭兒的黑子離棋盤只剩一厘米,手停在半空看着她,不知是氣得還是怎麽,胡子又抖了抖。

寧思音眯着眼睛沖他笑。

二樓。

蔣乾州的書房門開了半扇,蔣措屈指在門上敲了敲。“大哥找我?”

“進來吧。”

書房有一組花梨木沙發,蔣措坐到長椅的中間,姿勢閑适。

蔣乾州從辦公桌後面走過來,這才看見跟他一塊進來的還有一只鳥和一條狗。鹦鹉往架子頂上一蹦,居高臨下地盯着他;狗則爬到蔣措腿上,舒服而乖巧地趴着。

這鹦鹉蔣措養了有些年頭,上哪兒都跟着,家裏的人都知道,也早就習慣了。現在又多了條狗。

怪不得家裏家外都說他玩物喪志不務正業。

蔣乾州在一邊的單人椅坐下,目光從狗身上收回,投向蔣措,問道:“老三,你自己什麽想法?”

蔣措慢條斯理地撸着狗:“關于什麽?”

“爸想安排你進公司,應該事先跟我商量商量。我讓下面的人問過了,人事部空缺出來的是行政主管助理,這麽小的職位讓你去,太屈才了。人事行政都是些瑣碎的活兒,沒技術含量,去那也學不到什麽東西。”

“都是混日子,有什麽區別。”蔣措說。

“既然爸讓你去上班,你就好好幹,幹出點樣子,別讓人笑話。”蔣乾州問他:“你看看想去公司哪個部門,或者是想了解哪方面的業務。咱們旗下的分公司不少,涉及面很廣,你對哪方面感興趣,我沖農信給你安排。”

蔣措好像對什麽都不感興趣,一副悉聽尊便的态度:“大哥覺得哪裏合适,就哪裏吧。”

蔣乾州看着他,似乎想分辨出他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僞裝。

蔣措漫不經心地摸着狗毛。

他總是一副懶洋洋、與世無争的佛系,時間久了這散漫仿佛已經浸透進骨子裏,看不出來別的東西。

停了會兒,蔣乾州道:“這樣吧,我讓他們把個人事部經理的位置騰出來,你先做着看看。”

“不用這麽麻煩。”蔣措說。

蔣乾州不容置疑:“你是我弟弟,不能讓你屈就。以後有什麽想法再跟我說,公司是咱們蔣家的,就算給你個總經理當,董事會那幫人也不敢說什麽。”

蔣二奶奶在餐廳指揮傭人收拾,蔣聽月挽着她胳膊往外面拽。“哎呀你就休息一會兒吧,她們都知道怎麽做,不用你看着。”

蔣二奶奶對這個女兒一貫縱容,被她生拉硬扯到客廳去坐,無奈道:“你這丫頭,非把我拉過來做什麽?”

“一起看電視啊。”蔣聽月說,“你看大伯母多會享清福,你也多跟她學學,天天伺候一大家子累不累啊。”

大奶奶嗑着瓜子看自己喜歡的偶像劇,知道她在內涵自己,便明涵回去:“你媽就是勞碌命,閑不下來。”

蔣聽月在家裏橫慣了,脾氣上來蔣乾州的話也敢頂。蔣二奶奶在她頂嘴之前拍了拍她,說:“你要看電視自己看就好了,還要媽媽陪着啊。我還有一堆事情沒做呢。”

“家裏請那麽多傭人不就是讓你好好休息的嘛,你都辛苦一輩子了,年紀大了也不知道享受享受。”蔣聽月獨斷專行地給她安排,“明天三叔跟寧思音要回寧家,家裏也沒事,你跟我一塊出去,我帶你玩兒去。”

“你啊。”蔣二奶奶無奈。

這時候六太太過來,蔣二奶奶問道:“昕昕和昳昳休息了嗎?明天還要上學,你看着些,別讓他們玩得太晚。”

“我叫他們回房間洗澡了。”六太太坐下來。

電視上播放着新近流行的偶像劇,大奶奶看得津津有味。

“聽月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六太太說道。

“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咯。”蔣聽月和六太太也是标準而傳統的姑嫂,互相看不順眼。

“法國帥小夥那麽多,你在那邊這麽久,怎麽也沒遇見一個呀。過了年你就二十五了吧,也該結婚了。”

蔣聽月半躺在沙發上,挨着蔣二奶奶,看都沒看她一眼。電視正播放到女配對女主角指手畫腳的情節。

蔣聽月:“這女的怎麽那麽愛管別人閑事,管好自己就行了。”

六太太臉色一綠,哪聽不出來她在指桑罵槐。

但當着婆婆的面,也不好跟小姑子嗆聲,撇撇嘴忍了。

“媽,您不是說三叔不會摻和公司的事嗎,怎麽突然又要進公司了。老爺子也不事先打個招呼,跟誰都沒商量一聲,別是有什麽安排吧。”

蔣二奶奶不喜她當着大奶奶就說起這些,眼色還沒遞過去,六太太又對大奶奶說:“大伯母,四哥天天跟在大伯身邊,也沒聽說點什麽啊。”

“你們不也什麽都沒聽說麽。”大奶奶一個白眼翻回去。

六太太跟她說話也就不再那麽客氣:“集團一直都是大伯管的,我們的消息當然沒有你們靈通了。”

“他忙着呢,每天那麽多事情要處理,這麽小的事情哪兒用他親自管。”大奶奶不屑地嗑着瓜子,“老爺子不就給老三安排了一個小職位嘛,看把你們緊張的。”

蔣二奶奶用眼色制止還要說話的六太太,笑笑道:“大嫂說哪裏的話,老三能進公司有個正職也是好事,只是爸決定得太突然了。畢竟大哥管理集團這麽久了,怎麽也該跟他商量一下的。”

大奶奶就不說話了。

蔣二奶奶繼續上眼藥:“不過老三身體不好,大嫂你記得跟大哥交代一聲,多照應着些。畢竟是爸的心尖肉,要是在公司出了什麽事,老爺子要心疼的。”

蔣聽月忽然起身穿上鞋上樓。

蔣二奶奶擡頭叫她:“怎麽不看了?”

“你們太吵了。”蔣聽月頭也沒回。

大奶奶擦了擦手,也站起來,扭着豐滿的屁股走了:“我也不看了,你們看吧。”

偏廳只剩下二奶奶與六太太兩人。

二奶奶神情微沉下來,數落道:“你也好好收斂一下你的性子,以後說話注意一些,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自己心裏先掂量掂量。”

“我這不是擔心麽,老爺子突然把三叔安插到公司,大家誰心裏不忐忑啊。”

蔣二奶奶沉思片刻,說:“讓老三進公司,其實也未必是壞事,他那身體,能争得了什麽。再說,現在集團被大房他們把持在手裏,處處牽制你爸和季凡,我們不妨先看看,要是老三真有那個本事,讓他跟大哥相互掣肘去,咱們也省些力氣。”

六太太眼睛一亮,馬上附和:“您說的對。”

蔣二奶奶懶得理她,又沒好氣道:“聽月不愛聽這些,以後別在她面前多嘴。”

寧思音的睡相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說很差,她自己不知道,蔣措卻是清清楚楚。

他長期神經衰弱,睡眠太淺,旁邊睡了個疑似多動症患者,幾乎一夜沒合眼。天亮之後寧思音安生了,他才漸漸進入睡眠。

寧思音睡得早,醒得也早,她醒來時,旁邊的蔣措還沒醒。

她起來去上洗手間,剛下地,蔣措的聲音就響起:“怎麽醒這麽早。”

寧思音吓了一跳:“你是醒了還是沒睡?”

蔣措沒答,窗簾沒拉開,屋裏還暗着,他沉沉的眼睛望過來,有種難以形容的深邃。

“我去上洗手間。”寧思音指指那邊。

“去吧。”蔣措說。

寧思音乖乖擡腳走過去,關上門之後才反應過來,她上個洗手間為什麽還要跟他打報告?

等她出來的時候,蔣措側身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

寧思音想到這麽早下樓就要獨自面對大奶奶二奶奶那一幫人,果斷放棄,放輕腳步回床上。

她醒了就睡不着,玩了會手機覺得無聊,扭頭看蔣措。

他背對着她,呼吸很慢很平穩,應該是睡着了。

寧思音閑着沒事,悄悄把頭湊過去看了眼。

他眼睛閉着。

蔣措長得漂亮她一直都知道,湊近看,才發現這家夥睫毛竟然比她的還長,蓋在眼皮上投下小小的一塊陰影。

寧思音不禁奇怪,他身體底子那麽差,發質竟然還蠻好,烏黑柔亮。

盯着研究了一會兒,她慢慢、慢慢地伸手捏住一撮,搓了一下。

手感還不錯。

蔣措一動不動,沒醒。

寧思音的膽子大了點,坐起來,放輕動作挪過去,盤腿坐在他旁邊,從他頭上拉出來一撮頭發,給他編辮子。

怕弄醒他,她的動作跟拆炸彈一樣小心。

蔣措的頭發雖然偏長,比起女生還是短得多,辮子只能辮小小一截。她拿小皮筋紮好,摸過手機剛要拍個照留念,看見蔣措睫毛好像動了動,立馬一個閃身離開案發現場。

蔣措很慢地嘆了口氣,起身下床,回頭看了她一眼。

寧思音眨巴眨巴眼睛。

蔣措沒說什麽,走向浴室。看樣子是沒發現。

把他吵醒了,寧思音也就不賴了,起來換衣服。

今天要回娘家呢。

她在衣帽間選衣服耗費了一些時間,弄好出來,蔣措已經換好衣服,洗漱整理完畢。

他的頭發又紮起了小揪揪,寧思音定睛一看,發現她編的那股小辮子也好端端地被紮了進去。

他發現了,竟然沒拆。

“那個,”她指指蔣措的頭發,“你怎麽不拆掉?”

蔣措正站在鏡子前系襯衣的袖扣,聞言瞥她一眼:“你編的,為什麽要拆?”

寧思音聳聳眉毛。

她是圖好玩,沒想到他如此平靜地接受了她的惡作劇。不過既然他自己不嫌棄,她當然不介意。

兩人一起下樓吃飯,這個時間剛好碰上需要早起上學的雙胞胎。

蔣昭野也在——為了盡可能減少在家裏與他們碰面的次數,這兩天他早出晚歸,生生打破自己二十多年的生物鐘,六點起床七點下樓吃早餐,沒想到竟然還是碰上了!

“三爺爺早,三奶奶早。”昕昕和昳昳很有禮貌地問早。

如此響亮的三奶奶,寧思音還是有些不習慣,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笑眯眯像領導下鄉似的揮揮手:“早。”

蔣昭野嘴裏不知道塞了一口什麽,半天沒咽下去,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綠。

等蔣措走過去,才悶聲悶氣地叫了聲:“三爺爺。”

他看了寧思音一眼,沒吭聲。

寧思音清了清嗓子,盯着他。

蔣昭野的下颌骨肉眼可見地磨動了一下,堅持不與她進行眼神對視。

寧思音沒打算輕易放過他,拿捏着長輩的口吻說:“昭野啊,見到我怎麽不打招呼呢?”

蔣昭野臉一黑:“寧思音,你別太得寸進尺。”

蔣措擡起眼睑,視線向他掃過去,不緊不慢道:“長幼有序,對你三奶奶要尊重。”

“……”

蔣昭野不怕寧思音,卻不敢惹這個三爺爺。

他拿着刀叉的拳頭攥緊了,牙關咬了又咬,憋了半晌,最後從牙縫裏擠出忍辱負重快要磨碎的三個字:“三奶奶。”

明明比她還大幾個月,卻要受如此屈辱,這是什麽世道?!

想當初他根本看不上這個土丫頭,現在卻要對她卑躬屈膝……

“乖。”寧思音滿意了,愉快地坐下來。

雙胞胎一直在旁邊看熱鬧,昳昳眼尖發現蔣措今天變化了那麽一丢丢的造型,馬上新奇地問:“三爺爺,你怎麽編了一條小辮子啊?”

蔣措正低頭舀粥,聞言輕輕笑了一笑,慢悠悠的語調回答:“你三奶奶調皮搗蛋編的。”

一顆青菜正要往嘴裏塞的蔣昭野:“……”

媽的,吃不下了。

他沒吃青菜臉卻先綠油油的,郁悶地放下筷子站起來:“我吃好了。”

到寧家的時間比預計早一些,傭人還沒準備好迎接,寧思音和蔣措就進了大門。

寧光啓坐在客廳,手裏拿着半支煙,邊抽着,邊與嚴智說話。

瞧見他們,寧光啓有些驚訝:“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寧思音看見他手裏的煙,眉毛一皺。

“你的工具我不是都沒收了,又從哪兒弄來的?誰給你的?”

她像一個嚴厲的家長,寧光啓一個老頭兒在她面前反而像個被教訓的小朋友。

他咳了咳:“就抽了兩口。”

對一個煙齡跟年齡快要等長的男人來說,戒煙的難度堪比登珠穆朗瑪峰。

戒煙這事,孫女熱心監督,寧光啓還算配合。

起先那段時間還能忍受,時間久了煙瘾便又上來。當時抽屜櫃的東西被寧思音掃蕩一空,不過這麽大的家,存貨總是有的,偶爾從家裏別的地方摸出來一些,背着她偷偷摸摸地抽上幾口。但她的鼻子很靈敏,尤其對煙味靈敏,抽半根煙通風半天,她進來還是能嗅到蛛絲馬跡,陸續将他所有的存貨一一沒收。

在這個老煙鬼與滅煙小能手的游擊戰中,祖孫倆的關系倒是慢慢變得融洽了一些。

問嚴智要的一支煙,這剛抽上兩口,又被她繳收,寧光啓也沒生氣,無可奈何地笑着嘆氣。

“我才剛走兩天你就偷偷抽上了。自己的身體自己不知道愛惜。”寧思音讓何姨把煙灰缸收走,叮囑道,“何姨,以後你幫我看着爺爺,不許他再抽煙了,什麽煙都不行,一口都不行。”

何姨連聲答應:“放心吧小姐,我一定幫你監督好老爺。”

嚴智在旁邊面帶着微笑,沒有說話。

新婚小夫妻回娘家,寧家高度重視,整個家裏的氛圍都喜氣洋洋。

祖孫三人坐在客廳說話,一會兒點心水果就送上來滿滿一桌。

說起無業游民蔣措即将到蔣氏入職的事情,寧光啓道:“正好,過幾天你也正式去公司報個到。這段時間就先讓秉堅帶着你,你跟着他好好學,熟悉一下公司業務。”

寧思音乖乖答應。

蔣措與寧光啓坐着說話,她回房間收拾行李。

許多東西蔣家都已經為她添置好了,寧思音只挑了些常用的衣物,裝了小小一只箱子。

何姨先行将箱子拎下去,她下樓時,在樓梯間碰到嚴智。

嚴智背着手站在轉彎處,不知是要上樓還是下樓,亦或者本身就是在那裏等她,看着她微微笑着,目光幽深不明。

寧思音經過他身邊時,聽到他低聲說:“恭喜新婚。”

寧思音停下腳步,面向他:“謝謝。”

“在蔣家吃的住的,還習慣嗎?蔣三爺對你怎麽樣?”嚴智問。

“還不錯。”寧思音說。

嚴智又笑笑:“看得出來,蔣三爺對你還算上心。所以我先提醒提醒你,別入戲太深了。”

作者有話說:

又忘記開防盜設置了,暈,每次都忘。

跟大家解釋一下,防盜設置是晉江官方開發用來防止盜/文/網盜/文的方式,暫時沒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希望大家可以諒解。

本文防盜設置為60%,訂閱率低于60%的讀者會看到随機防盜內容,等待72小時或者補足訂閱率即可。

今天抽個紅包吧。20個100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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