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涅沁

晉江首發

占蔔師，是魔法師中最為特別的一類。

她們幾乎全都是女性，有着如出一轍的黑色頭發和黑色眼睛。在早期，她們差點被歸為黑暗那一邊，被稱為女巫。

但作為占蔔師首領的涅沁始終堅持稱她們為占蔔師，并非黑暗且令人害怕的巫者。

光明教會聆聽了她們的傾訴，寬容而嚴格地核查了這一點，證明了她們的光明身份，将她們也納入了法師的體系之中。

“這再一次證明了神的慈祥和公正！”

艾爾賽因從正在進行《光明神學歷史》課程講授的教授旁邊經過，正把教授慷慨激昂的這句話聽了個明白。

“慈祥？公正？”艾爾賽因略帶玩味地咀嚼着這兩個字。

厄尼斯特正在他旁邊跟着，正把這心聲聽得清清楚楚。他有些疑惑，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他也曾經上過類似的課程，當時給他們上課的教授也曾經說過這段歷史，說法和這位教授相差無幾。

無非是光明神和祂的教會都不會帶着偏見來對待祂的子民，而是會寬和平等地看待每一個人。對待女巫也是這樣，光明神耐心地傾聽了涅沁和其他占蔔師的申訴，不聽信，但也不無視。

最終在驗明他們并非惡人，且确實信仰着光明之後，将他們接納了進來。

雖然厄尼斯特因為自己的經歷而對一切都帶着懷疑，也并不信仰光明神。但是确實所有人都這樣描述着這段歷史。

但看艾爾賽因這嘲弄的心聲，那……是這段歷史另有隐情嗎？

艾爾賽因突然想起了什麽，低頭看向厄尼斯特，果不其然對上了一雙瞪得溜圓的小貓眼睛，充滿好奇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下：“你也想聽這段歷史？”

厄尼斯特立馬扭過了頭，表示自己不感興趣。

開玩笑，他現在已經摸透了艾爾賽因這個人了。明明對別人都是彬彬有禮的紳士，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喜歡逗他，特別惡劣。

這個時候他要是表現出好奇，艾爾賽因八成又要把他胃口吊起來之後不告訴他究竟是怎麽回事了。他才不上當。

“既然不想聽，那我就不回憶了。”艾爾賽因淡然地重新把視線放到了前方，就好像他只是好心發現了厄尼斯特的疑惑，想要給他解惑卻被拒絕了而已。

根本沒有厄尼斯特想得那麽多。

厄尼斯特沒有發出聲音，直愣愣地往前沖。一幅小貓咪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的樣子。

艾爾賽因也不失望，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一步、兩步、三步。

黑色的油光水滑的尾巴蹭了蹭艾爾賽因的褲腳。

艾爾賽因沒理，仍舊大步往前。

四步、五步、六步。

走不了了。

艾爾賽因的褲腿上挂上了一大只黑色的貓咪，那幽靈貓伸爪子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非常禮貌的樣子。看得出來很盡力不勾到他的衣服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厄尼斯特是真的很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麽樣子。但是他在學院的這段時間已經翻過所有普通學生可以翻看的書籍典故了，就是一些古老的羊皮紙記載的文獻他也一個字一個字地辨認過了，記憶尚且還算清晰。

可是他清楚地記得有關女巫的記載都是這麽寫的才對。

艾爾賽因的表現很明顯是在說這些記載都不對，那究竟是哪裏不對呢？

沒有人能拒絕一只扒住你褲腿，看起來又格外禮貌的小貓咪。但艾爾賽因可以。

艾爾賽因本來還想逗逗幽靈貓，但看他一幅特別認真的樣子，還是把他撈到了肩膀上放着。

厄尼斯特現在已經是一只大型貓了，但艾爾賽因仍舊能用肩膀穩穩地托着他，一點也不費力的樣子。

艾爾賽因帶着厄尼斯特走到僻靜的只有教授及以上人員才有權限進入的一個鐘樓。

“是誰？”嘶啞難聽的聲音在艾爾賽因靠近之後問道。

“是我，艾爾賽因。”艾爾賽因應道。

厄尼斯特藏在艾爾賽因的影子裏，悄悄擡頭看去，那說話的是木門上的一張嘴巴，或者說……應該叫它門鈴？還是守門人。

“嚯嚯嚯。是艾爾賽因冕下。”那嘶啞的聲音格外尊敬，“日安，祝您能完成此行的目的。”

“謝謝。”艾爾賽因如善從流地走進了緩緩打開的木門。

木門裏面和外面完全是兩個世界。從外面看，這只是一處破舊的鐘樓，但是從裏面看，這分明是一個超大的圖書館。

浩如煙海的書籍被整齊地擺放在書架上，許多厄尼斯特熟悉的帶有一絲魔法元素的生物正在認真地将雜亂的東西歸位。

厄尼斯特驚呆了。他是知道許多普通的生物有着輕微的魔法元素。

但是這些生物遠沒有人魚或者精靈這樣幾乎已經完全消失的種族那樣突出，容易分辨。

它們只是有一點魔法元素的天賦而已，但沒有經過訓練的話，看起來和普通的動物也沒有什麽差別。

但是他現在看到了什麽？

會使用風系魔法，一蹦三尺高然後将書放到書架上的兔子？還有用藤蔓給夥伴搭梯子的白色狐貍。更別說那使用光明魔法給書籍驅除潮氣的松鼠了。

實在是……實在是……太令人驚訝了。

“咔嚓。咔嚓。”

艾爾賽因見厄尼斯特回頭看他，笑着揮了揮手上的「相機」：“你剛剛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噢。”

【這表情很适合留下來做紀念。】

這心聲直接讓厄尼斯特炸了毛。

這個人，果然還是這麽惡劣！

厄尼斯特上去就要一爪子把「相機」打地上去。雖然他搞不清楚那東西是什麽魔法原理，但打就是了！

艾爾賽因手一收，就讓厄尼斯特撲了個空，不等他繼續動作，他就開口道：“你要的答案在這裏。”

他快步走到一處書架旁，請一只巴掌大的松鼠幫他拿書。

艾爾賽因的表情很是鄭重，厄尼斯特不由自主就被他帶走了情緒，跟了上去。他隐藏在無處不在的陰影中，看見了艾爾賽因手上拿着的書籍。

是一本講述歷代教皇的書。

【你應該知道女巫曾經面臨過獵巫運動吧？是光明歷多少年還記得嗎？】

厄尼斯特的記性還不錯，因此他甩了十下尾巴。女巫的獵巫運動是在光明歷10年時發生的，那時整個大陸都在尋找黑暗的蹤跡。群情激憤，女巫被視為黑暗遺留的種子，面臨圍獵。

【那女巫的情況改變是什麽時候呢？】

厄尼斯特想了想，又點了點尾巴尖尖，先點了三下，又點了一下。是光明歷31年的時候發生他們之前讨論的情況。

艾爾賽因微微勾起嘴唇，神色中洩露出一絲嘲弄。厄尼斯特立馬反應了過來，教會的說法從這個時間的角度來說其實根本站不住腳。

獵巫運動整整持續了21年，從高潮到平靜，又再度高潮。怎麽可能沒有冤死的女子，又怎麽會沒有女巫發出哭求呢？如果事實真如教會所說的那樣，光明神如此慈愛公正，又為什麽等到女巫幾乎死完了，才傳下神谕，停止迫害呢？

“事實其實很簡單。”艾爾賽因淡漠的将手指放在托好的書籍上，正指着其中的一句話：“莫利托教皇于光明歷31年接替上任教皇。緊接着修裏教皇繼任。”

“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嗎？”艾爾賽因藍色的眼睛折射出寶石一般的光彩，在光線較為昏暗的環境下竟顯現出了一種詭谲的氣息。

他合上手上的書本，坐到一旁的長椅上。

【涅沁出現了。】

【她那年正好十七歲。在百般籌謀下，殺死了一直支持着獵巫運動的教皇。于是，答應她停止獵巫運動的莫利托成為了教皇。】

【涅沁太過年輕，她不知道人是很容易發生改變的。莫利托無法拒絕因對女巫的恐慌而帶來的財富——贖罪券，以及對女性的随意處置。她們實在是太好用了，太好做替罪羊了。】

【于是，莫利托在百般托詞之下，毀約了。】

艾爾賽因沒有繼續說話。但其實他已經說完了。

在那句短短的“莫利托教皇于光明歷31年接替上任教皇，緊接着修裏教皇繼任”中，一切就已十分清晰。

厄尼斯特的眼睛變成了豎瞳，他知道那意味着什麽——

涅沁用極為慘烈的代價殺死了被嚴密保護着的，毀約的莫利托教皇。并證明了女巫的強大力量，強逼着教會承認了占蔔師的合法地位，讓女巫重新走到了陽光下。

她用行動告訴光明教會，如果不給她們公平的對待。那麽來一個教皇，她殺一個。

不要妄想用謊言來糊弄她，不然背約者，便是藏在整個教會的保護下，她也一樣殺！

厄尼斯特想起了那樣被列為禁忌的「涅沁的謊言」。那件被涅沁遺留下來的魔法道具，即便是到了現在也仍舊被教會忌憚着。

從那之中，厄尼斯特仿佛看見了這位大陸歷史上最為強大的占蔔師的身影。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