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過大年
王秀珍見此，硬是覺得是自家娃心疼自個，眼眶中慈愛溢滿，再一看還在床上躺屍的孫學軍，氣不打一出來，她伸手在□□胳膊上擰一下，才算解氣。
“怎麽了？”孫學軍翻身坐起來，眼睛都還沒睜開。
“怎麽了，你閨女餓了，我奶水不夠，你去弄點吃的給閨女。”看孫學軍睡眼惺忪的，王秀珍又心疼了，語氣稍微柔和了點。
“好，我去看看有啥吃的。”
說這句話孫學軍根本不走心，家裏哪有吃的，能吃的都吃的差不離了。
“老三，竈房裏有一碗粥，你端了去吧。”
原來，孫老太一大早就起來熬粥，家裏添丁進口，她再舍不得糧食也得勻勻出來，大人餓點死不了人，剛出生的奶娃子可不行。
她打眼瞧着今年會是個好年，雪水管夠，地都濕透了，指定旱不了，農家子就一把力氣往地裏使，還怕糧食不來。
老頭子臉色都好了不少，天天下地巡查，走路都輕快了。
三年幹旱一大家子都整齊的熬過來了，別倒在了豐收的前夕，那可鬧笑話呢。
老四家的一大早的就來端走了，這老三磨磨蹭蹭這個點才開門，也不知餓着孫女了沒。
想到這，也不等那木頭反應，孫老太徑直越過孫學軍，往屋內去了。
孫家一個大院子，就那種農家式的院子，堂屋在正中間，孫老太和孫老頭住堂屋後頭屋子，堂屋左右兩邊各有兩個屋子，又在院子左側搭個竈房，挨着竈房的是一間堆放各種雜物的。
院子後面左側搭修了個豬圈，裏面沒有豬，人都吃不上東西了，更何況養豬，豬圈就空置着，院子右面開着地，種些菜，稀稀拉拉的，半活不死的。
奧拉一口一口的吃着米湯，米粒就幾粒，煮的米粒爛糊，融入米湯，至少看着米湯有點顏色，寡淡慘白。
孫老太見王秀珍喂好迪波，嘆口氣，說道：“這娃吃口好，不像老四家的那個，吃的人捉急，沒差兩天的娃差別咋就那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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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拉聽着，這話她聽得懂，頓時一凜，她可是哪表現不正常嗎？她吃的多了？
“哎，不提這個，你們給這娃取個啥名，總不能一直沒名字吧。”
孫老太是不幹涉子孫名字的，畢竟她想她自個生的娃的名字都費老半天神。
“娘，本來是打算叫孫木的，可女娃叫這名不好聽，就叫孫葉好了。”
“好，就孫葉，葉子，賤命好養活。”
奧拉，不，現在是孫葉，正式有自個名字了，她還知道有一個大她兩天的人族崽子，往後要幹嘛以那崽子為參照，保管沒人發覺她。
屋內的說話聲吵醒了孫森和孫林，孫森手忙腳亂的穿好衣服，噠噠噠地跑來看妹妹，看到妹妹還沒有長大，問道：“奶，妹妹啥時候才能長大啊？”
“哦，還要三年呢。”
身後跟着孫林，他小手扒拉床單，一個勁兒的往床上爬，一不小心，本就打着補丁的衣服蹭破了個好大窟窿眼，露出裏面泛黃幹硬的棉花。
王秀珍輕飄飄地看一眼孫林，臉上故作不滿。
孫林不敢動作，孫老太一把提起孫林，讓孫林看着了妹妹。
“看着了吧，你說你爬什麽，衣服破了，看你穿什麽，衣服都不夠禍禍。”
“奶～”
“行了，奶給你縫上，可不許再搞壞了，盡會浪費東西。”
衣服縫好，孫森孫林也對小妹妹失去了興趣，趕忙出門去玩了。
男人們中午稀稀拉拉的吃了個水飽，下地裏幹活。
孫葉整天的就吃了睡睡了吃，有時候還會去四房串門子。
時間一天天推移，孫葉就跟發了面的饅頭，一天一個樣，瞧見的人都說一聲養的好，其實還是瘦巴巴的，能立住就好，也不指望啥了。
這天，王秀珍帶着孫葉到堂屋中，老四孫繼軍家的閨女孫苗也在，就把兩奶娃娃湊做一處。
王秀珍則和孫老太一塊編草鞋，縫補衣裳。
孫葉見阿母忙活去了，就轉頭打量和自個一塊并躺着孫苗。
旁邊的孫苗手舞足蹈，那口水順着嘴裏往外流，孫葉見狀，也跟着揮動手腳，至于嘴巴淌口水，她數千年都沒有這麽不雅的動作。
王秀珍不時擡頭望向這邊，忍不住說道：“這小孩還是跟小孩一塊玩才活躍有勁，葉子太乖了點，除了吃飯拉屎撒尿，其他時候就躺着不動。”
孫繼軍媳婦張秀英聞言，不由一說：“三嫂，葉子這樣好帶，大人也舒服，不像我家這個，就是個小魔星，哭鬧起來頭皮發麻，還是整夜整夜的，恨不得給她塞回肚子裏。”
張秀英雖這麽說，但臉上的笑容半點不落，看着孫苗的目光柔得能滴水。
“都是一樣的，奶娃子都這樣，大了點更有的鬧了。”
“以後就盼着苗兒能像蘭妮那麽能幹就省心了。”
一時之間，堂屋裏面充滿各種誇誇孩子的聲音。
“娘，還有三天就過年了，今年我就不去娘家了，葉子還小，怕路上凍着。”
說起這個，歡樂的氣氛一滞。
不是不想回娘家，王秀珍望着孫葉的眼眶微微泛紅，回去就得添四口人的口糧，太難了，她已經三年沒有回去了。
其他妯娌互相看了看，瞥過頭，紛紛說着不回娘家的言論，就大房娘家在一個隊裏能就近回去看看。
孫老太擡頭，默了半晌。
“那今年咱們就在家裏過吧。”
孫老太也沒了興致，把衣服放着，回屋看着甕，底下淺淺一層的米粒，甕地若隐若現，粗糙的手拂着，這還是她省着吃才省下來的。
她默默盤算着還有多少能吃的，今年可得是個好年啊，不然這一大家子…
孫葉不受影響，依舊動動手腳，臉上格外平靜。
晚間。
孫葉聽着王秀珍和孫學軍的私房話。
“秀珍，給，今天翻紅薯地我挖得深了，撿着的。”
孫學軍從衣兜裏翻出個鋤頭把大的紅薯，滿臉憨笑。
“真有你的，大哥他們呢？”
“我看他們衣兜鼓的，想來也有。”
“給娘了幾個，我特意剩了最大的一個。”
王秀珍接過紅薯，把它放床頭底下，那裏藏着大大小小的吃物，紅薯、土豆、花生，還有小拇指般細的板栗，都是他們悄悄尋摸着。
孩子餓了的時候就偷偷拿一點出來，各房都有一點，俱是心照不宣，孫老太也知道。
“這雪下的足，想來來年是個好年景，地下居然有紅薯，我記得都翻遍了，沒想還能撿着漏，有芽兒冒，真好。”
孫學軍躺靠在床頭，王秀珍聞言點點頭，給孫學軍松松肩頭。
“運氣是不錯，你明兒再去看看。”
孫葉瞄一眼那歪一起的夫妻，轉眼不看。
這地方吃的這般少？可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她還是睡覺吧。
閉上雙眼，腦海中不斷浮現的是阿母接過紅薯喜悅的神情，那不過是個低等作物，換她以前看都不帶看一眼的。
心中默念靜心訣，果然，那影響人情緒的東西沒了。
孫葉發現今天格外的熱鬧，她那兩個哥哥更是天不亮的爬起來，興奮得不行，這天他們也不出門玩耍。
更有甚者，大家都高高興興的，平時崩着個臉的爺爺也會扯嘴笑笑了。
打掃衛生，整個屋子煥然一新，一群孩子跑來跑去的，也不挨罵挨打了。
飯食也格外的好，一盤炒蘿蔔幹，還有一大盆炖土豆。
紅薯飯是每人有一碗，不像平常那半稀不幹的，幾個饞娃兒已經湊桌邊不肯走動。
分兩桌吃飯，只等老爺子說詞開動。
孫葉被王秀珍抱着，望向老爺子，孫老頭放下煙鬥，咳了一聲清清嗓子：
“希望來年風調雨順，糧滿倉，水滿缸，一家平平安安的。”
停下話來，看一圈個個翹首以待的模樣，也不多說什麽，伸手揀一筷子土豆，放嘴裏咀嚼，點點頭。
霎時，桌上筷子翻飛，孫葉也長了見識，啥叫手慢無。
飯畢，一個個從小到大排列站好，孫葉最小，第一個，王秀珍抱着，嘴裏說着吉祥話，孫老太從兜裏掏出一個紅紙包，裝孫葉口袋裏。
四房的孫苗第二個，也是如此操作。
一共九個孩子，不論男女，均是一分錢。
得了錢的人就要一哄而散，不想被各自媽媽拽住，交出錢，美其名曰，幫存着以後再給他們。
幾個小的信以為真，紛紛上交。
真是單純，東西當然要握在自個手裏才是自己的，孫葉想着，她以後準自己保管。
也許孫葉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已經把自己當成這家的一份子。
天氣一天天暖和，包裹着孫葉的包被漸漸褪去。
今天已經初十了。
王秀珍每天背着孫葉忙前忙後的，先是給自家地松松土，得趁這個時候，馬上開始春耕，那時就沒空弄了。
王秀珍把孫葉放地頭，讓孫葉和孫苗擱一塊，提上木制的鋤頭就開始幹活，鐵制的鋤頭前些年大煉鋼都上交了。
孫葉找個舒服的姿勢躺着，根本不理孫苗，聽着耳邊咿咿呀呀的嬰語，仰面出神地望着湛藍湛藍的天空。
她費力的挪動小胖手，緊貼着地皮，感受周圍的氣息。
這裏很是荒蕪，彌漫着沙塵，讓她有些心煩意亂，綠色少，剛長出來一點都被挖吃掉。
地底傳來一陣陣歡喜聲，傳來想與孫葉親密接觸的想法，可是營養不夠，它沒力氣拱開頭頂的泥土。
孫葉試着加大心力，俱是徒勞，她只能模糊知道這些植物心聲，幫不了它們快速生長。
舉起手，置于眼前，細白稚嫩，她真的不是以前那個精靈大祭司了，這些個能力還是母樹能為她留下的最好的了，生命泉改造過她身體。
孫葉望着前方彎腰勞作的媽媽，倒春寒的天愣是出了一頭汗，泥土沾滿了褲腳，還和四嬸有說有笑的。
想不通，人族可真有意思。
聽媽媽說地已經翻好，只等種子種下去，這種子還得去糧站領，家裏的種子老早吃的精光。
孫葉過上早上去地裏幹活，下午去山腳挖野菜的背上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