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傅雲聲垂眸, 目光落到謝輕雪手裏所拿上的玻璃瓶上。
正當謝輕雪以為他會猶豫時，他卻擡手, 從謝輕雪手中接過藥劑, 而後打開瓶塞後，一飲而盡，姿态自然得仿佛喝的并不是苦澀的藥劑，而是一瓶帶着甜味的飲料。
謝輕雪眼睜睜地看着傅雲聲的淡唇多出一抹水色, 她看了看空了的瓶子, 又看了看神色自若的傅雲聲, 久久沒有回過神：“你……就這麽喝下去了？”
傅雲聲眨眼, 唇邊綻露出一抹淺笑：“你不是想讓我喝嗎？”
謝輕雪哭笑不得：“我也沒讓你現在就喝啊, ”說着，她又有些擔心，目光緊緊盯着傅雲聲：“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會不舒服嗎？”
傅雲聲搖搖頭, 正想說自己沒事，然而下一秒, 心髒處忽然傳來一陣令他發顫的悸動，渾身血液瞬間沸騰，傅雲聲覺得自己身體裏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燒, 要将一切燃燒殆盡，皮膚被“火”燒得滾燙, 陣陣針紮般的刺痛傳來, 紅色的血液順着毛孔緩緩流淌而出。
傅雲聲悶哼了一聲，冷汗“唰”地一下子便流下來，他身體晃了晃, 謝輕雪見勢不妙, 趕忙上前接住他的身體。
“傅雲聲……傅雲聲？！你還好嗎？”
謝輕雪焦急地呼喚着, 然而傅雲聲已無力在回應她，他死死地咬着牙，鐵鏽般的血腥味在他口中蔓延，一切聲音逐漸離他而去，意識恍惚間，傅雲聲只來得及抓住謝輕雪的衣袖。
黑色的風衣被抓得皺巴巴的，謝輕雪倒不是很在意，她可以感受到傅雲聲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着，仿佛正在經受常人難以忍耐的痛苦，見狀，謝輕雪不再出聲，只是微嘆一聲，而後輕輕攬住了傅雲聲。
精神力重塑的過程極其痛苦。
謝輕雪目前能做的，僅有在一旁安靜地陪伴着傅雲聲。
傅雲聲此時的神智早已不大清晰，他的雙眼漸漸失去焦距，過程中，有好幾次，他都差點想要放棄，疼痛讓他忍不住想要就這樣暈過去，可每當視線從謝輕雪身上掃過，他便會微微回過神，繼續咬牙強撐下去。
謝輕雪見過很多人因為強烈的疼痛而打滾、痛哭流涕，她原本已經做好了傅雲聲也會如此的準備，可傅雲聲沒有，他緊抿着蒼白的唇，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鮮血淋漓，他卻恍若未覺。
“傅雲聲……傅雲聲！放手！”
謝輕雪蹙起眉，不得已将傅雲聲的手指一根根掰開，阻止他繼續傷害自己，然而指尖所用的力量比謝輕雪預想中的要大很多，謝輕雪又不敢太用力傷到傅雲聲，廢了半天功夫才将他的手掌徹底解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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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手掌上正不斷地滾出血珠，謝輕雪無奈地擡眼，看向傅雲聲：“張嘴。”
聞言，傅雲聲茫然地回望謝輕雪，他的神智已全然不清醒，但聽見謝輕雪的聲音，他還是費力地将唇張開，謝輕雪這才發現他的唇也被他咬得不成樣子，謝輕雪眉心跳了跳，而後眼疾手快地将準備好的毛巾塞進傅雲聲口中。
“再忍忍，還有一分鐘。”
謝輕雪的聲音是難得輕柔，傅雲聲無力回應她，謝輕雪似乎也知道傅雲聲現在的狀況，她抱着傅雲聲，讓傅雲聲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随着指針的轉動，牆壁上的時鐘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當時針徹底指向6這個數字時，傅雲聲緊繃的身體驟然一松，他解脫似地閉上雙眼，因為疼痛而滲出的淚珠從眼尾滾落，掉到謝輕雪的衣衫上，謝輕雪愣了愣，擡起眼時，卻正好看見許凜沉沉睡去。
眼神從驚訝逐漸變得柔和。
謝輕雪呼出一口濁氣，将人從冰冷的地面上抱起來，安置在沙發上，此時傅雲聲的衣衫已被冷汗打濕，謝輕雪的狀态也好不到哪裏去，太久維持着同一個姿勢，她的四肢不免有些發麻。
起來活動了一下關節，謝輕雪的肩膀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她轉身進入房中，提出一個醫藥箱。
細心地為傅雲聲處理了手掌上的傷口，謝輕雪合上醫藥箱，目光落在傅雲聲咬得嫣紅的唇上。
看着唇上的血跡，謝輕雪莫名覺得有些刺眼，她伸出手，指尖觸碰着柔軟的唇瓣，輕輕地為傅雲聲拂去血跡。
謝輕雪眼簾顫了顫，她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溫熱，忽然間想起了傅雲聲方才由于忍痛而不經意滲出眼淚的模樣，以及不久前那句……“我也喜歡你”。
那究竟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呢？
謝輕雪想，眸色漸深，然而還沒等她想明白，身體卻比大腦率先做出反應，她俯下身，像被誘惑了一樣，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傅雲聲，而後鬼迷心竅地吻上了對方的唇。
傅雲聲一早醒來，發覺自己的身體不再像先前那般沉重，他沉下心，感受着自己的精神力，以往微乎其微的精神力此時竟回應了傅雲聲的試探，它比起以往要壯大了一些。
雖然只是一點點，但也足夠讓傅雲聲欣喜不已，他掀開被子，下了床，迫不及待地想同謝輕雪分享這個驚喜。
只是今天的謝輕雪似乎與往常不大一樣，比起傅雲聲的精神奕奕，她卻顯得格外提不起精神，只在傅雲聲雀躍的時候扯了扯嘴角，有氣無力輕聲回應道：“嗯，那很不錯”
傅雲聲很快就注意到了謝輕雪的不對勁，喜意逐漸消失，傅雲聲墨色的眸中染上些許擔憂，他看着謝輕雪眼眶下的青黑：“你沒事吧？”
說着，便要靠近謝輕雪，謝輕雪一驚，趕忙後退。
傅雲聲的腳步瞬間頓住，謝輕雪狀似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于激動，她讪讪地停住繼續要後退的動作，企圖轉移話題：“咳咳那……真不錯。”
傅雲聲眯起眼睛。
在他探究的目光中，謝輕雪身體一僵，而後很快恢複如常：“早餐我做好了，你先去洗漱，等會你吃完後我送你去學院。”
不對勁。
很不對勁。
傅雲聲愈發狐疑，盡管謝輕雪很想做出無事發生的模樣，但以傅雲聲對謝輕雪的了解，還是能感受到謝輕雪身上那努力想要遮掩起來的心虛。
……心虛？
難不成謝輕雪瞞着他做了什麽。
傅雲聲百思不得其解，而謝輕雪又絕不可能告訴他，最後他只能在謝輕雪的催促下，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慮，轉身進入浴室。
昨天的衣服被汗水浸濕，盡管如今已經幹了，但傅雲聲還是有些不舒服，他幹脆換下衣服，洗了一個澡，這才感覺清爽了不少。
用過早餐後，謝輕雪帶着傅雲聲回到學院，她這時看上去又同平時一樣了，甚至還不忘語重心長地囑咐傅雲聲：“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跟我說，知道嗎？”
傅雲聲哭笑不得，想來謝輕雪估計不知道他将水潑在別人頭上的模樣。
不過，不知道也好，傅雲聲很心機地想，他在謝輕雪面前永遠是無害的樣子：“嗯，我知道了。”
謝輕雪滿意點頭，又要再說，若是她此時這幅“啰嗦”的模樣被冬之城的人看到，必定要驚掉下巴，傅雲聲到不介意聽，不過……他垂眼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無奈地嘆息：“謝輕雪，我要遲到了。”
謝輕雪這才收住話頭，意猶未盡，傅雲聲彎起眼睛，站在車窗旁垂眼看着她：“謝輕雪。”
“嗯？”
“要不是年齡不對，別人都快以為你是我爸媽了。”
別說，謝輕雪方才宛如爸媽送兒子上學，語重心長的模樣确實吸引了不少目光。
“……”
聞言，謝輕雪眉頭揚得老高，一雙淩厲的眼眸非笑似笑地掃了一下傅雲聲，謝輕雪故意道：“那你喊聲爸來聽聽。”
“媽也行。”
“……”
這話換傅雲聲不說話了，他一眨不眨地望着謝輕雪。
被傅雲聲這般盯着，謝輕雪連忙舉手投降，傅雲聲以為她會稍微正經一些，誰知，她話鋒一轉：“行吧行吧，那喊姐姐總行了吧。”
“……謝輕雪，我比你大一歲。”
傅雲聲不動聲色地提醒。
謝輕雪自然知道，她不過是想“調戲調戲”傅雲聲罷了，她總是很喜歡看傅雲聲露出“為難”、“不知所措”的神色。
如今如願看到了自己想看的神色，謝輕雪也就不再臊傅雲聲，轉而擺擺手，懶洋洋示意人可以離開了：“好好好，那不喊總行了吧，不是說快要遲到了嗎？快進去吧。”
話音未落，一直站在原地的高嶺之花臉上忽然綻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如春風拂面。
“不過也不是不行。”
“？”
謝輕雪還沒回過神，傅雲聲卻略微彎下身，湊到謝輕雪耳邊，兩人靠近的瞬間，青年身上如薄荷般清爽的味道順着衣衫傳來，謝輕雪恍惚間記得那似乎是她新買的沐浴露的味道。
看着謝輕雪倏地睜大的眼睛，傅雲聲眼中似有愉悅一閃而過，他輕笑，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清冷：“……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