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昏暗的房間。

傅雲聲醒來時, 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繩索綁住,他下意識掙紮了幾下, 但是繩子綁得很牢固, 傅雲聲的掙紮非但沒能掙開束縛,甚至将手腕處磨得通紅。

傅雲聲蹙眉,他的額頭處浮現出一層薄汗,衣服也因方才的掙紮在地上蹭了不少灰, 襯得傅雲聲整個人看上去越發狼狽, 不過好在狼狽歸狼狽, 但傅雲聲的心态卻沒怎麽受影響, 突然被人打暈帶到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 傅雲聲臉上卻沒有太多害怕,相反,他很鎮定, 甚至隐隐約約猜到究竟是誰綁走了自己。

一想到那個人,傅雲聲眼中流露出些許複雜的神色, 他強撐起精神,打量着眼前的環境。

眼前這個房間似乎是一間雜物室,四周堆放着不少廢舊的實驗器材, 看上去不僅雜亂,還布滿了灰塵。

除此之外, 雜物室裏沒有任何一個人影, 四周一片寂靜,傅雲聲什麽聲音都沒能聽見,綁走傅雲聲的人似乎有意要折磨傅雲聲, 他故意将傅雲聲留在這片黑暗裏, 想欣賞傅雲聲恐懼、發瘋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 門口處才有腳步聲傳來。

門推開的瞬間,光也穿過門縫,争先恐後地湧入屋內。

傅雲聲在黑暗中呆了太久,忽然出現的光線對他來說太過于刺眼,可如今傅雲聲又沒辦法用手擋住光,他只好略微低下頭,閉上眼,想以此來躲避光線。

這時,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忽然響起,似乎是有人正朝着傅雲聲走來。

傅雲聲微怔,還沒等他适應光線重新睜開眼睛,那人卻已伸手,粗暴地捏起傅雲聲的下颌。

與這粗暴的動作形成對比的,則是一道帶着笑意的聲音,那聲音聽着溫柔,落入傅雲聲耳朵時裏,更是充滿了一如往日的親昵:“雲聲,許久不見。”

傅雲聲倏然睜開眼。

一張熟悉的面容映入他眼簾。

是傅溫瑜。

傅雲聲張唇,下意識想要喊出熟悉的稱呼,但當他對上傅溫瑜那雙琉璃般的黑眼睛時,他卻又猛然回過神,頓了頓,傅雲聲垂眸,那個曾經被他喊了無數次的稱呼明明已經到了嘴邊,卻又被他重新咽了回去,最終,傅雲聲只是略帶複雜地說:“原來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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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傅溫瑜揚眉,但他并不意外,反而笑吟吟地像拍寵物一樣拍拍了傅雲聲的腦袋,誇獎道:“雲聲還是那麽聰明。”

“……廢話少說。

“你綁我到這裏,究竟是想讓我做什麽?”

傅雲聲眼簾微顫,聲音卻逐漸轉冷。

“嗯……要做什麽呢?”

傅溫瑜沒有直接回答傅雲聲的問題,他松開傅雲聲的下颌,旁邊便有人立刻推來一把椅子,傅溫瑜在椅子上坐下,居高臨下俯視着。傅雲聲。

傅溫瑜歪頭,用手微撐着腦袋,漫不經心地說:“不過去了冬之城一次,你就變得這麽沒禮貌,連哥哥也不喊了,怎麽,雲聲還在怪哥哥?”

傅雲聲的唇抿得越來越緊,他恍惚,耳畔是傅溫瑜一如既往的溫柔語調,可傅雲聲卻記起很久之前,當他不是傅家親生孩子的消息剛出,傅子樂恨他入骨,也不知從哪來找了一幫人,硬生生廢掉了他的精神力。

那時他被關進一個暗無天日的房間裏,就像現在一樣,他等了一天、等了兩天,直到等到奄奄一息時,傅溫瑜帶人出現了。

傅雲聲以為傅溫瑜來救自己的,他剛升起一抹希望,用嘶啞的聲音微不可查地喊了一聲傅溫瑜。

傅溫瑜那時也挂着與現在一模一樣的微笑,他饒有興趣地問傅雲聲:“你以為我是來救你的?”

看似輕柔實則漠然的語調讓傅雲聲一顆心墜入谷底。

“你覺得,如果我不同意,傅子樂那個蠢貨敢背着我這麽做嗎?”

傅溫瑜又問,他踩住傅雲聲的手,欣賞着傅雲聲因為痛苦而低吟的模樣。

“你覺得,你現在有什麽資格叫我哥哥呢?你不是傅家的孩子,又占據了本該屬于我弟弟的位置這麽多年,那我讓你付出一點代價,也不算很過分吧?”

傅溫瑜說話總是慢條斯理,包括他讓人廢掉傅雲聲雙手的時候。

那時候,傅雲聲才知道,原來自己敬仰了這麽多年的哥哥,是這麽恐怖的存在。

如今傅溫瑜依舊用這幅模樣同傅雲聲說話,于是傅雲聲自以為早已忘卻的回憶便又從腦海深處浮現出來,被廢掉雙手的幻痛席卷而來,傅雲聲克制不住地輕顫起來,但他讓自己的聲音保持着平靜:“你不是不希望我叫了嗎?”

他只是喊了傅溫瑜一聲,傅溫瑜便讓人廢掉了他的雙手,可如今再次相遇,傅雲聲謹記教訓沒有開口,偏偏傅溫瑜卻又不高興了。

這人當真是奇怪。

傅雲聲冷冷地想。

聞言,傅溫瑜嘆息:“雲聲果然是在怪我。”

“我沒有資格怪你。”

傅雲聲這話說得冷硬,傅溫瑜彎起唇角,正要說話,但他還沒開口,他旁邊卻有一名手下按捺不住,呵斥傅雲聲對傅溫瑜不敬,随後便要上前教訓傅雲聲。

那人已經高高揚起了手,傅雲聲閉了閉眼睛,可下一秒,他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一聲輕響從壯漢響起。

壯漢身體一僵,回頭看去,便看見一個黑色的洞口正對着自己。

傅溫瑜臉上笑意未變,銀色的木倉被他穩穩拿在手裏,而木倉口處則不偏不倚,正好對準了壯漢的額頭。

那壯漢咽了咽口水:“傅、傅總……”

壯漢平時狐假虎威,為了讨好傅溫瑜,這人替傅溫瑜教訓人的事做了不少,傅溫瑜也從未阻止過他。

可沒想到,往日裏在他教訓人時一言不發的傅溫瑜如今卻忽然有了反應,壯漢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當即吓得哆嗦,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傅、傅總,我……我只是……”

壯漢甚至連聲音都在顫抖。

傅溫瑜盯着壯漢,他似是有些疑惑:“我讓你教訓他了嗎?”

“傅……傅總我錯了,我……我不該自作主張。”

壯漢拼命思考着說辭,生怕晚了一秒,傅溫瑜便會扣下扳機,聞言,傅溫瑜又定定盯着壯漢看了好一會,半晌過後,他放下木倉。

壯漢松了口氣,正以為自己逃過一劫,誰知,傅溫瑜身旁卻又兩人上前,他們一人架住壯漢一條胳膊,帶着壯漢往外走。

“你們、你們幹什麽!放開我!”

那壯漢當即掙紮起來,可惜那兩個只聽傅溫瑜吩咐。

傅溫瑜興致闌珊地擺擺手:“帶他去遠一點的地方,我弟弟是omega,膽子小,別吓到他。”

“是。”

壯漢直到最後被拖出去還在向傅溫瑜求饒,可惜傅溫瑜充耳不聞。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一聲木倉聲。

若說傅雲聲方才只是回憶起過去而身體發顫,那他此刻就連面色都變得有些蒼白,他不可置信望着傅溫瑜。

傅溫瑜倒是笑笑:“怎麽,還是吓到了?”

“你不該那樣做。”

傅溫瑜神色不變:“他要打你,而我幫了你,這有什麽不對嗎?”

傅雲聲蹙眉:“你不該殺了他。”

在傅雲聲記憶裏,傅溫瑜是一個極為溫柔的人,但無論是過去的某些經歷,還是傅溫瑜方才殺人時輕描淡寫的模樣,都讓傅雲聲漸漸産生懷疑——傅溫瑜真的和他認知中的那個人是同一個人嗎?

又或者,他所認識的傅溫瑜,只是傅溫瑜說僞造出來的一抹虛影。

究竟要殺掉多少人,傅溫瑜才能像現在一樣,對生命極為漠視。

傅雲聲幾乎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他看着眼前分外陌生的傅溫瑜,傅溫瑜也正垂眼俯身着他。

“不該……殺了他?”

傅溫瑜重複了一遍傅雲聲剛剛所說的話,語調上揚,意味不明,明明這人嘴角的弧度沒有一絲一毫變化,傅雲聲卻覺得他好像有點生氣了,果然,下一秒,傅溫瑜從椅子上起身,向傅雲聲走來。

傅雲聲的臉被傅溫瑜輕柔地捧起。

傅溫瑜注視着傅雲聲的眼睛,那裏面好似沒有太多陰霾,傅溫瑜看着看着,便忽然輕笑了一下:“你從以前就是這樣。”

“你的眼睛很幹淨。”

傅溫瑜的手指在傅雲聲眼眶附近摩/挲着,傅雲聲有些不适地蹙起眉,傅溫瑜前後兩句話看似沒有任何聯系,但很快,傅雲聲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明明我都已經廢了你的天賦,打斷你的雙手,把你送去了冬之城,你的眼睛為什麽還能這麽幹淨呢?”

“哦,對了,”傅雲聲還沒回答,傅溫瑜卻自顧自地給出答案:“是謝輕雪幫了你,你的運氣可真好。”

“從以前,你的運氣便一直很好。”

傅溫瑜喃喃,傅雲聲微怔,他竟是從傅溫瑜眼底看到了一抹湧動的惡意和嫉妒。

傅溫瑜……嫉妒他?

傅雲聲一時間有些難以相信,因為在他的記憶裏,傅溫瑜向來都是極為優秀的,他成績頂尖、運動萬能,身邊時常有一衆追随者,衆星捧月似地跟着他,這樣一個人,居然會嫉妒別人?

傅溫瑜瞥了一眼傅雲聲,他似乎知道傅雲聲在想些什麽,但他沒有解釋,只是意味不明地說:“你知道麽?當人們看見太陽時,他們就看不見月亮。”

“而人們認為,月亮的光來源于太陽。”

“……”

傅雲聲皺眉,傅溫瑜卻沒解釋,他伸手,用手指按住傅雲聲的唇:“噓。”

“你只要知道,我并不喜歡你……”

說着,傅溫瑜望向傅雲聲,傅雲聲也正看着他,那雙澄澈的眼睛裏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樣。

傅溫瑜頓了頓,才将沒說完的話補充完整:“和你這雙眼睛。”

“你說,我把它摳出來好不好?”

“……”

傅溫瑜的指尖漸漸落下,傅雲聲看着這人熟悉的面容,心底卻再無一絲暖意,他只覺得毛骨悚然,因為他知道傅溫瑜是認真的。

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手指,傅雲聲雙手漸漸攥起,冒出不少冷汗,但他依舊一言不發,只沉默地等待着疼痛來臨的那一刻。

傅雲聲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傅溫瑜眼中,看着傅雲聲蒼白的唇色,傅溫瑜卻在最後一刻收回手,傅雲聲倏然擡眼望他,他只是聳了聳肩:“我只是開個玩笑,別當真。”

“比起這個,”傅溫瑜彎了一下眼睛,他的手順着傅雲聲衣服向下,最後探入傅雲聲的衣袋裏,取出一根錄音筆,“你說,我該誇你學聰明了,還是罵你還是那麽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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