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黃梨洗完衣服,還順便洗了自己。
別看平時他嘴上一口一個“皮毛要好好養”,可真等洗自己的時候,半分也無剛才洗衣服時的耐心跟仔細。
他撈過尾巴随便搓了兩下,可能覺得不适應。
下一刻便“噗”的聲變成狐貍,後腳猛地一蹬石頭,整只狐就落入水中。
嘩啦聲起,黃梨四爪齊用,整個身子沒入溪水裏,唯有毛腦袋昂起來,姿勢滑稽好笑。
沐念靜靜地坐在樹枝上,就這麽光明正大的看狐貍游泳。
看他仰着肚皮後腳蹬水,看他抱着尾巴搓洗,看他笨拙的用前爪撓洗耳後。
沐念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好像還是頭回見到這麽有意思的事情,怎麽看都看不夠。
她指尖微動,有種想幫他清洗的沖動。
從耳朵尖到尾巴根,指尖一路摸過去,替他洗個幹淨。
而那邊——
黃梨撒了約摸半個時辰的歡,變回人抖了抖毛耳朵上的水汽,雙手團吧起衣服蹑手蹑腳的回到大樹下。
明明滅滅的火堆光亮中,沐念保持剛才的睡姿,似乎沒動過。
黃梨舒了口氣,将衣服随意搭晾起來,變回狐貍躺在沐念不遠處入睡。
清晨,黃梨心裏裝着事兒,醒的比沐念還早。
但他趴在地上繼續裝睡,唯有耳朵支棱着,等沐念發現衣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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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念起了。
黃梨耳朵尖微動。
沐念站在晾曬衣服的樹枝邊。
黃梨的大尾巴不受控制的小幅度擺動。
沐念伸手拿衣服。
黃梨像是偷吃了只生兔子,此時正在他胸腔裏左右狂奔頂撞。
沐念開口,故作疑惑的抖開自己皺巴的外袍,“誰幫我洗了衣服?”
黃梨伸懶腰,像是才睡醒,“還真是。”
他不看沐念眼睛,蹲在衣服邊,“難道是某個好心的田螺公子?”
“你看你,衣服髒了都不知道自己洗,連田螺都看不下去。”
沐念沉吟,“昨夜只有你我……”
黃梨心虛的左右亂看。
沐念幽幽嘆息,瞥狐貍,“衣服洗的很好……”
黃梨尾巴瘋狂甩動,宛如得了骨頭的小狗,明明尾巴都暴漏了心情,還企圖裝作風輕雲淡。
沐念故意的,又接了一句,“就是沒晾開。”
尾巴瞬間停下。
黃梨湊過去看衣服,“……”
衣服團成一團搭在樹枝上,只随意扯了兩下,根本沒展開,這會兒道袍上全是晾曬過折痕。
黃梨胸腔裏剛才跳動的那只兔子,“啪叽”一下,四腳朝天,暴斃了。
黃梨沉默的盯着衣服上的折痕看。
他哪懂這些?
狐貍又沒有衣服,怎麽能知道曬衣服的時候還得把衣服展開?
沐念問,“是你——”
黃梨瞬間跳起來,尾巴炸開,“誰?你說誰?!”
不知道是羞還是怒,黃梨昂着脖子說,“我怎麽可能幫你洗衣服!小爺都沒給自己洗過衣服!”
“你這人忒挑剔,有人幫你洗衣服還不好,還挑三揀四的。”
黃梨氣呼呼的,感覺自己昨天搓了半天的溪水,今日天一亮全蒸發了。
早知道不給她洗了。
沐念彎腰要摸他耳朵,黃梨耳朵往後一抿躲開。
狐貍要氣死了。
他大半夜不睡覺給沐念洗衣服,沐念還嫌棄他曬的不夠好。
黃梨氣不過,趕路的時候,擺爛不願意往前走,張嘴咬住沐念的衣擺,任由她往前走的時候拖拽着自己滑行。
沐念對于黃梨撒潑耍滑早已習慣,只淡聲說了句,“乖,快到了。”
黃梨不乖,黃梨想撒潑,黃梨想打滾。
她應該誇自己的。
她怎麽不好好誇自己呢?
他那麽認真的洗衣服。
黃梨的小脾氣,在胸腔裏存了一路,直到山腳集市邊。
黃梨看着集市上來來往往的人,下意識瑟縮着往後退了兩步,将整只狐貍身子藏在沐念身後。
他害怕了。
起初的期待憧憬被打碎,留給他的是滿身傷痕。
沐念走了兩步見狐貍沒跟上,折返回去半蹲在他面前,“累了?”
黃梨搖頭,原本該漂亮蠱惑的一雙狐貍眼睛裏此時裝滿了茫然困惑,就這麽仰頭看着沐念。
“她們若是知道我無意傷了人命,會不會打死我?”
“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害人。”
“我不是壞狐貍。”
黃梨不知道自己錯了沒有,但山林大陣的審判結果給出的答案是他不該存于世。
沐念單手搭在狐貍腦袋上,輕輕撫摸那兩只微涼的毛耳朵。
黃梨昂臉看她,語氣茫然,“妖就該被打死不該反擊嗎?”
“我錯了嗎?”
黃梨前爪摁地,鋒利的指甲不自覺彈出來。
這是他作為動物的本能,在覺得沒有安全感的情況下,下意識的自我保護舉動。
随後黃梨便聽見沐念音調清淡,吐字清晰,神色認真的告訴他,“你沒錯。”
黃梨怔怔仰頭。
沐念告訴黃梨,“人追捕妖獸,妖獸自保反擊,這便是生存,沒有對錯。她們捉你,你被動反擊,無論傷了人命與否,你都沒有錯。”
沐念掌心像是帶着無限的安撫之力,每句話都在撫平黃梨這些日子以來的疑惑。
那便是沐念為何救他。
沐念親自為他解惑,“你沒錯,這便是我救你的原因。”
“天地曠闊,誰都有生存的權力。”
“你更是。”
黃梨指甲不知道什麽時候收回去,只覺得心裏一陣發燙,心尖更是随着沐念摸他耳朵的動作,輕輕顫栗收縮。
不是害怕,是酥麻。
黃梨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以為這是沐念的法力。
他難得示弱,腦袋往上拱了拱沐念的掌心,想讓她摸的更多。
嘴上卻是嘴硬,“我就知道我沒錯!”
沐念點頭,“你沒錯。”
黃梨重新挺直腰杆,“我要吃雞腿!”
“買。”
黃梨,“想吃烤豬!”
“好。”
黃梨,“……你怎麽這麽好說話?”
他戒備的将腦袋從她掌心下縮回去,“你不對勁。”
沐念這會兒的好脾氣,像極了那些貪圖他皮毛的壞人。
黃梨抱着尾巴。
沐念則收回手,掌心裏還殘留着狐貍腦袋上毛絨絨的觸感,酥酥麻麻的,“你要的我都給你買。”
沐念問,“所以我那外袍,是你幫我洗的嗎?”
她笑,“田螺狐貍?”
黃梨,“……”
外頭套路多,他想回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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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黃梨臉紅:皮毛賠給你,求你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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