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神谷哲也在被子裏蒙了近三分鐘, 房間裏才消停下來,他掀開被信件壓住的被子,當場打了個噴嚏。
空氣中彌漫着各種信件混合的香味, 與紙張自帶的味道混合起來, 簡直能讓嗅覺靈敏的人當場窒息。
神谷哲也把窗戶打開, 讓夜風吹進來,緩了幾個呼吸才冷靜下來。
這論壇又搞什麽東西!
神谷哲也沒看滿地的信紙,将論壇再次打開, 上面密密麻麻地刷出了多個頻道,其中有個标紅的區域位于正中央, 上面寫着——“聯動彩蛋”。
這又是什麽東西?是畫咒術師被罰的過程的嗎?
神谷哲也一臉迷惑地用意念點擊, 蹦出個談話框。
[溫馨提示:請您保持冷靜,理性觀看漫畫, 注意論壇社交禮儀]
[若做好心理準備, 請再次默念“确認”]
神谷哲也:??
老賊這搞什麽名堂,為什麽他會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盯着屏幕看了近一分鐘,他也沒看出來有什麽地方特殊。
神谷哲也懷揣着一種離奇的心情, 默念了個“确認”。
眼前只有他能看見的論壇屏幕一閃, 花花綠綠的漫畫長圖如雪花般掉落,放在最上面的那張置頂大圖,正是神谷哲也變裝小林昭後, 用短鞭抵着五條悟脖子, 與他對峙的畫面。
【“不要告訴神谷哲也。”白發青年目光狠厲, 帶着一絲瘋狂。】
【“多生事端的, 是你才對吧!”五條悟不怒反笑, 反手握住短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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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當事人昨天才經歷過, 甚至在現場時的內心快養出了一窩尖叫雞。
神谷哲也瞳孔地震。
他此刻靠在窗邊, 外面的夜風徐徐吹進,把他的心也吹得拔涼拔涼。
見當事者沒有作出反應,論壇有些心虛地閃了閃:[抱歉。]
神谷哲也覺得有些窒息:“……所以你當時為什麽要答應我?”
這還不如一開始就拒絕他,反正他肯定也要出去,大不了就事後讓他多自閉幾天,一切都不會發生。
而現在,神谷哲也是真的生氣了!
盡管他擁有論壇的時間不多,但這種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且記錄着他的生活的東西,從某種意義上是已經被神谷哲也歸納為他的所有物。
平時對評論指指點點鬧着玩就算了,但是這種背着他搞事情的做法,是真的讓神谷哲也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論壇的界面抖了抖:[請您拿起位于枕頭上的那封藍色的信。]
神谷哲也揉了揉眉心,強制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冷冰冰地道:“我不知道我的生活有什麽好窺伺的地方,如果想要畫什麽主角漫畫,那請直接不要告訴我。”
這個世界是旁人所看的漫畫,神谷哲也在拿到論壇的第一天就清楚了這個事實,但他生活在其中,他所見到的就是真實,所以他對此無所謂。
天天翻論壇看評論對他指指點點,也只是日常的消遣,畢竟神谷哲也除了吃吃喝喝打游戲外也沒什麽事情幹。
結果就這樣還能被背刺一波。
神谷哲也拿起信件後又回到窗邊,拆開信封,露出一張字跡有些“狂放不羁”的長篇大論,他直接看向最後,署名是老賊。
神谷哲也:“……”這字寫的,也太辣眼睛了吧!
他耐下性子看,整篇大抵就是個道歉信,也不知是抄了多少雞湯,言語感人肺腑、動人心弦,各種彩虹屁變着花樣來,末了是痛哭流涕的忏悔,說絕不二犯之類的話。
至于這次的原因——
“我想給您一個未來。”
時間仿佛凝滞了許久。
神谷哲也沒說什麽,只是冷靜地合上信封,接着一下一下把它撕成碎片,撕到完全看不出原有字跡。
時間已經快到淩晨四點,遠處還能聽見不知誰家散養公雞的鳴聲。
他再次點開論壇,慢慢翻看着評論,心情随着評論起伏,內心對這群沙雕們的腦洞大為震撼。
[小林昭肯定是BOSS啊,如果不是我把頭砍下來給老賊寄過去]
——這位,請問你的頭可再生嗎?
[啊啊啊,哥哥桑竟然是瘋批美人,我可以!我可以!(當場脫褲)]
——放屁,你不可以!
[嗚嗚嗚哲也真的太慘了,他什麽時候去看看腦子啊?]
神谷哲也:“……”謝謝,他腦子沒問題!
[我躺平了,我不裝了,我動員全班同學買賀卡,給哲也寫了一百張平安喜樂]
[笑死,我熬夜寫了一晚上長命百歲,也不知道有什麽用……]
[不知道為什麽對一紙片人那麽好……不過神谷哲也他值得!(震聲)]
神谷哲也關掉論壇,随手從地上撿起一個信封,淺紫色的信件上被精心手繪了一只胖嘟嘟的烏鴉和一個笑嘻嘻的小豆人。
“擱這打感情牌呢?”白發青年嘆了口氣,淺金色的眼睛裏看不出情緒,“真是浪費紙張,污染環境。”
論壇:“……”
“不過如果天天有一群人在我耳邊誇我長命百歲,其實也還湊合?”神谷哲也摸摸下巴,“這樣,我提個要求不過分吧?”
論壇上出現個談話框:[請輸入您的新年願望:——]
新年都過去半個月了還新年願望,神谷哲也想了想,填上:“讓我可以在論壇裏發言,引導評論走向。”
論壇:[您确定嗎?]
神谷哲也這次變裝前拒絕漫畫瞎畫,就是為了防止評論走向更加奇怪——畢竟聽彩虹屁和聽哭哭啼啼的感覺可不一樣。
而現在如果能讓他發言引導評論,那不管畫出什麽東西,他都知道真相,可以“劇透”給評論。
這群沙雕看着就不是很聰明的亞子,只要他略加引導,豈不是說什麽是什麽?
神谷哲也很自信地道:“确定。”
論壇閃了閃,直接關閉,神谷哲也再次打開,發現回到了更新的界面。
看來是接受了他的要求。
神谷哲也勉強滿意了那麽一點點。
其實生氣也是一種非常消耗精力的情緒,神谷哲也氣完便覺得有些餓,但看着已經被信封埋住的房間,他跟放着零食的地方簡直咫尺天涯。
神谷哲也:“……”
雖然清理掉這些信封也不困難,但是他現在好累,完全不想動。
想了一下,神谷哲也選擇直接從窗戶翻到院子裏,出去買夜宵。
·
在距離神谷哲也的公寓有一段距離的居民樓,赤井秀一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陷入沉思。
一個半小時前,琴酒突然給他發信息,讓他監視利口酒的一舉一動,如果有異常必須立馬上報。
但年輕的FBI卧底覺得,淩晨這種時間,除了他這種需要幹見不得人事情的人外,基本都不會有什麽異常舉動。
因此赤井秀一只打算親自觀察一段時間,接着便讓信得過的親信幫忙盯梢,結果現在看來,利口酒似乎真的有什麽異常。
在赤井秀一的視角裏——
淩晨兩點五十分,利口酒的卧室房間亮起燈,并沒有什麽異常,而三點出頭,白發青年卻突然拉開窗簾、打開了窗戶。
得虧他選的位置夠好,并且望遠鏡的倍率足夠清晰,赤井秀一能很明顯地看到利口酒的動作。
而赤井秀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青年皺着眉,一副難以忍受的模樣。
他的臉上似乎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劃出了幾道紅痕,在窗邊大口呼吸了一會,臉色才緩和不少。
FBI探員調整了一下望遠鏡的位置,從窗簾的縫隙中往房間內看,只見床上、地上滿滿的都是信紙,各種顏色的信封、信紙如同雪花一般灑在房間內,看着就讓人有種無法下足的局促感。
據他觀察,信紙都沒有泛黃的痕跡,連褶皺都很少,絕對是最近才出現的。
赤井秀一感覺很迷惑,利口酒大半夜不睡覺,房間裏堆着那麽多信做什麽?是他自己寫給別人,還是別人寫給他的?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讓身經百戰的卧底先生感覺有些毛骨悚然了。
只見利口酒突然做出憤怒的模樣,嘴中念念有詞,他的面前明明空無一物,但青年卻仿佛看得見什麽一樣,擡起手做着動作。
赤井秀一雖然讀得懂唇語,但距離和角度限制,他只看清了一句——“所以你當時為什麽要答應我?”
這句話中出現了“你”,出現了“答應”這種事件,顯然不是一個人自言自語時能說出來的話!
這番舉動持續了近十多分鐘,利口酒的表情也在不斷變化,他突然撿起一封信閱讀,後又撕毀,表情格外陰沉。
接着他又開始雙目無神地發呆,恍惚了近十分鐘,表情突然又緩和了下來!
在近淩晨四點後,這長達一個小時的獨角戲終于結束,利口酒直接撐着窗翻出去,跑路了。
赤井秀一:“……”
向來是沉穩靠譜的FBI探員頭一次開始懷疑人生。
他現在确實是醒着的吧?而不是在夢中看什麽恐怖片?
赤井秀一冷靜地放下望遠鏡,手臂傳來一陣疲軟的酸麻。
他突然想起自己進入組織後碰到的一系列人,不管是動不動就提搶威脅人的琴酒,還是狙擊時會無端發笑的基安蒂,似乎都不是什麽正常的存在。
那麽利口酒不正常……好像也蠻正常的?!
只是這個程度,有那麽一點深。
億點。
赤井秀一轉身回到房間,拿起手機給琴酒發信息。
【Liqueur有在用藥嗎?用了什麽藥?——諸星大】
【?——GIN】
今天的琴酒,産生疑問的次數,似乎格外的多。
……
因為論壇的存在,神谷哲也對“被關注”這種感官的敏銳程度已經接近于無,他是真的沒發現隔着幾百米的地方還有個精神小夥偷偷關注了他一個小時,甚至關注到懷疑人生。
他此刻正在一家燒烤店裏,聽着坐在對面的青年激情訴苦。
“小神谷,你不知道小陣平最近有多麽過分,明明都在一起上班,他每天下班後都神隐,也不知道在忙什麽。”萩原研二吃着烤串,左手還拿着啤酒,邊吃邊說,“我問他嘛,就找借口糊弄我,難道這是找女朋友了?”
萩原研二一臉郁悶,很快就自我否決:“這不會啊,要是真找女朋友,早來我面前嘚瑟了。”
神谷哲也:“……所以你想找他做什麽?”
沒有朋友的寡王完全不理解為什麽上班面對面就算了,下班還要知道對方在幹嘛。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倒也不是我想找他做什麽,只是那個家夥經常把一些不好的事情憋在心裏,旁人不逼一逼就不會說,我甚至怕他哪天到了臨界點,一聲不吭把自己給折騰沒了。”
神谷哲也慢吞吞地把羊肉串給扯到盤子裏,再插着吃,他說:“既然松田不告訴你,那麽你就主動一點,自己去查啊。”
“這也不行。”萩原研二郁悶地悶了口酒,“要是被發現,他那脾氣非跟我打起來不可。”
換之前的萩原研二肯定敢直接上,但自從在樓上直面爆炸後,他就在松田陣平面前弱了一頭,平日裏哪敢硬氣地跟松田陣平對剛。
更別說最近感覺松田陣平的氣勢變得越來越可怕了。
神谷哲也覺得自己完全不是什麽知心小哥哥那挂的存在,他壓根就沒朋友這種東西,更別說這種一起長大的摯友。
聽萩原研二一臉苦悶,他只能打開論壇,看看能不能找些雞湯給他灌一下。
然後就差點溺死在論壇的彩虹屁裏。
“喂喂,小神谷,你還好嗎?”萩原研二伸手在青年面前揮了揮,也不知是他說到了什麽點,神谷哲也的眼神突然茫然了起來,吓得他連忙住嘴。
神谷哲也回過神,喝了口白開水:“我很好,你不繼續說了?”
萩原研二搖搖頭,感慨道:“其實也沒什麽好抱怨的,我跟小陣平說起來也認識了十多年,他要真有什麽事應該會告訴我。”
神谷哲也死魚眼:“那你剛剛說他不會說?”
“那指不定不是什麽大事嘛。”萩原研二“嘿嘿”一笑,他見神谷哲也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也在試圖找話題。
“小神谷,話說上次來找你的那個綠川間,跟你關系很好嗎?”萩原研二知道那是諸伏景光,但既然對方使用了化名,他也不會沒眼力地說漏嘴。
神谷哲也恹恹地道:“他做的甜點味道還行。”
“其他的呢?”
“……同事吧?”神谷哲也想了想,“不過他最近出差去了。”
萩原研二挑挑眉:“就這個?”可他看小諸伏緊張的樣子,可不僅僅是同事關系的樣子。
“嗯。”神谷哲也點點頭,“就是同事。”
萩原研二“哦~”了一聲,換了個話題:“當時目暮警官不是讓你去搜查一課做兼職嗎?怎麽沒來,我跟小陣平可是很期待在警局見到你呢。”
神谷哲也:“……以後有機會去。”他再去警局,被抓進去的嗎?
話說這怎麽也是個話痨啊!他快堅持不住了!
覺得被話痨包圍的世界未免過于可怕,鹹魚的神情更蔫,他低下頭快速地解決着食物,想要裝死。
作為一個典型的話題終結者,他确信只要自己的回答夠沒意思,就不會有人繼續拉他講話——百加得除外。
那已經不是人的水平了。
萩原研二酒量并不是很好,幾瓶啤酒下去已經有些微醺,但這并不影響他的觀察力——神谷哲也心情并不好。
又或者說,他在淩晨四點的燒烤攤上見到青年,就足以說明發生了什麽事情。
萩原研二一直在提松田陣平,是想用一個跟他關系更親近的存在來拉進談話的距離,以此探查出神谷哲也到底在難受什麽事情。
不過現在看來,他平時活躍氣氛、轉移話題的聊天招數并沒有起到作用。
有點難搞。
懷着拯救失意青年的善心,萩原研二又去前臺點了不少燒烤,打算陪神谷哲也吃上一頓。
不過不知不覺間,再幾瓶下去,萩原研二就有些懵了。
“嗝,話說,小神谷,你臉上的痕跡是怎麽弄出來的。”萩原研二看着他臉上的紅痕,額頭和面頰都有幾道,很細,像是被指甲或者書頁這種東西劃的。
神谷哲也覺得從天上掉下信封這種事情說出去三歲小孩都不信,他道:“不小心刮到了,應該沒什麽大礙。”
“我這有祛疤藥膏,你可以試試。”萩原研二從口袋裏掏出個小鐵盒,打開盒子,裏面綠油油的藥膏散發着詭異的味道。
神谷哲也下意識靠在椅子上:“我覺得不行。”
“試試嘛~”英俊的刑警手中捧着奇異的藥膏,臉上挂着賣安利的神秘笑容,朝神谷哲也湊過來。
神谷哲也扭頭看了看,他們的座位在燒烤攤的最裏面,想要跑出去的話必須擠過兩桌壯漢,而想要躲過萩原研二的襲擊,他必須跑出去。
算了,好累。
神谷哲也躺平一瞬,看着萩原研二捏着藥膏湊進來,突然手疾眼快地從盒子中刮出一些,反手糊到後者臉上。
“行了,你要塗就塗吧。”
看着萩原研二有些茫然的臉上頂着一坨綠色,狼狽且滑稽,已經“報仇”成功的神谷哲也也就無所謂了,他坦然地擡頭,一副任人擺布的模樣。
“噗哈哈哈哈。”萩原研二突然笑出聲,他将藥盒塞到神谷哲也手上,拍拍他的肩膀,“小神谷,有沒有高興那麽一點啊?”
神谷哲也一怔。
“嘛,話說不高興的話,要不要去兜風?”萩原研二随手抽出一張紙,擦着臉,“我好像是開着摩托車來的……吧?”
神谷哲也有些無語:“你是警察。”
“嗯,我是警察。”萩原研二傻兮兮地笑着,顯然已經醉了。
“那你騎車?”
“我,為什麽不能騎車?”萩原研二喃喃道,“哦對,我喝酒了。”
“那這樣好了!”格外自來熟的警官先生湊過來,笑嘻嘻地道,“小神谷應該會開摩托吧?要不你帶我?”
神谷哲也努力回想着自己上次開摩托車是多少年前,神情有些詭異:“我确實會……但你确定?”
萩原研二:“問題不大!”
“小神谷,來嘛來嘛~反正現在沒什麽人!”
神谷哲也确實有被這個家夥煩的夠嗆,他思考了一下繼續跟萩原研二在燒烤店扯皮,還是直接騎車把人直接送走,覺得後者似乎更方便一點。
唔……反正摩托車而已,應該摔不死人吧?
鹹魚難得主動翻了個身,他嘆了口氣道:“行,只是……”
白發青年小聲嘀咕道:“這應該不算是襲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