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聽了芙蓉的話, 慕容蕙猶豫, 畢竟沒有子嗣不是小事,一個女人誰不想有自己的親生骨肉,芙蓉的話, 也有道理, 如果徐曜将來登基稱帝, 大封後宮, 自己是府邸舊人, 最低也封妃, 沒有子嗣,可以從低位宮妃抱養一個。

芙蓉看她拿不定主意, 慫恿她,“我地位卑賤, 如果叫我喝絕子湯,能侍候侯爺,我願意,蕙姑娘,你好好想想, 按二夫人說的, 你代發修行, 那日想嫁人,在軍中給你找一個武将, 軍中武将都是粗鄙之人, 跟他生兒育女, 又能有什麽前程。”

慕容蕙甘願留在徐家,有她的打算,她父親即便是活着也是低等武将,出身低,只能嫁普通家境,門當戶對的夫婿。

“我拒絕了二夫人的條件,已經出家,現在突然又反悔,這話怎麽說得出口。”

鬧了一場,都已經塵埃落定,話怎麽拉回來。

“蕙姑娘,老夫人疼你,你就說離不開老夫人,答應二夫人的要求,守在老夫人的身邊。”

兩人看有人朝這邊走來,趕緊分開了,

原來是二房的一個小丫鬟叫金橘的,走過去,心裏納悶,剛才好像看見芙蓉姐,這一會沒影了,兩個人在這裏說話,另一個人像蕙姑娘,鬼鬼祟祟的。

芙蓉等金橘走過去,才從躲着的地方走出來,芙蓉冷笑一聲,現在二夫人用二等丫鬟,不要她和香茗服侍,堂而皇之說兩人專門侍候侯爺,侯爺有時回來很晚,她二人又不知何時侯爺回來,侯爺面前也露不了臉,上房幾乎看不見她跟香茗影子,二等丫鬟杏雨和金橘得了勢。

慕容蕙不能決斷,如果自己是慕容蕙,也不能答應,慫恿慕容蕙喝了絕子湯,侯爺心裏定然愧疚,對二夫人不能一點不怨,夫妻慢慢離心,有了慕容蕙的先例,這個陰狠招,侯爺和老夫人對二夫人的狠毒心存不滿,事在人為,以後也許能破了喝絕子湯的規矩。

二房幾個大丫鬟,芙蓉自己和香茗、原來的獨幽、都要給侯爺做侍妾的首選,自己如果也喝了絕子湯,那以後還有什麽希望,拿什麽去争,破了絕子湯的例,對大家都有好處。

廳堂上,徐曜把魏昭的畫卷交給三爺徐霈,“你拿去裝裱,明日挂在前廳。”

徐霈小心地把畫卷拿着,出府找裝裱字畫的鋪子。

老夫人壽誕流水席,徐曜在前廳陪男客,魏昭幫着徐老夫人和趙氏招待女賓,提前來的都是徐家的本家親戚還有老夫人的娘家親戚,還有遠道趕來的侯府舊交。

遼陽太守跟徐老侯爺是舊識,遼陽太守跟夫人路途遠,提前一日到達,來給徐老夫人祝壽,遼陽太守夫人黃老夫人跟徐老夫人聊家常,徐家大小姐徐玉嬌沒有婆家,黃老夫人之子,也就是遼陽太守的二子也沒有婚配,剛及冠,兩人年齡相當,父母又是舊識,兩家都有意願結親,趁着徐老夫人壽誕,兩家定下兒女親事。

徐老夫人總算去了一塊心病,女兒徐玉嬌性情驕縱,萱陽城裏名門望族子弟,提起徐玉嬌,都不願意娶,徐玉嬌高不成低不就,蹉跎到十七歲,眼看十八歲,女子到了二十還未嫁出去,只好給人做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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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陽太守夫人不了解徐家大姑娘,徐侯府的姑娘,家世顯赫,幾代都是朝廷名将,遼陽太守有點高攀,何況遼陽太守嫡次子,還有嫡長子,聽徐姑娘的條件,甚是滿意。

兩家長輩定下兒女親事,燕侯跟遼陽太守成了兒女親家。

侯府廳堂這廂熱鬧,小厮跑來回禀,“京城的容家來人了。”

京城的容家,就是四爺徐詢的岳家,此次來的容氏老夫人和兒媳,容老夫人就這一個女兒,嫁到北安州,路途遙遠,心裏終是不放心,借着給徐老夫人拜壽,親自來看看。

徐老夫人率領兩個兒媳迎出二門,把容老夫人和兒媳迎到花廳,徐老夫人吩咐身邊大丫鬟,“去把四爺叫來。”

四爺徐詢未婚妻的母親,未來的岳母來了,徐詢自然該相見,容老夫人來,也是看看未來的女婿,徐詢跟容姑娘合了八字。

大丫鬟春蘭剛想走,徐老夫人又叫住,對魏昭說:“你去叫你四弟來。”

徐老夫人知道這個二兒媳言語痛快,随機應變能力強,如果派丫鬟去找,四兒子對婚事不滿,必然不來,怠慢容氏婆媳,容氏老夫人這裏沒法交代,自己臉上無光。

徐老夫人沒想到容氏婆媳來北安州,不過細想想,人家女兒也是嬌生慣養,視若珍寶,女婿人沒看着,怎麽放心把女兒遠嫁。

魏昭領婆母命,去叫四爺,這可不是個好差事,四爺徐詢不待見她這個二嫂,魏昭走到前廳,前廳裏男人們正喝酒,吆五喝六的一片喧嘩之聲,魏昭叫過一個丫鬟,吩咐,“你叫四爺出來。”

魏昭等在前廳門口,過一會,看見徐曜從裏面走出來,這幾日侯府燈火通明,天剛擦黑,管家金昇就帶人早早挂起紅燈籠。

魏昭站在廊蕪一片紅光中,徐曜喝了幾盅酒,看廊蕪下站着的魏昭,眉如遠山含黛,眼似秋水橫波,如雲綠鬓,像畫中人一樣,徐曜心跳如鼓,大步走過去,“阿昭,你來找我?”

魏昭越過他朝前廳裏看,“我沒找你,母親叫我來找四弟。”

“你找四弟做什麽?”

“容家人來了,母親叫四弟去拜見容老夫人。”

魏昭看見徐詢從前廳裏走出來,趕緊說;“我先走了。”

徐曜說了句,“今晚留門等我。”

魏昭看看四周,前廳門口站着下人,等待裏面主子吩咐,徐曜說話很大聲,魏昭裝聽不見。

徐詢走到她跟前,态度冷淡,“二嫂,聽說你找我,有事嗎?”

“容老夫人來了,母親叫四弟去拜見容老夫人。”

魏昭話音剛落,徐詢轉身就走,魏昭不能放他這樣走了,婆母還等着,叫道:“徐詢,你還是男人嗎?”

徐詢站住,回過頭,冷冷地道:“二嫂,你什麽意思?”

“徐詢,容老夫人來給母親祝壽,你出于禮節,該去拜見,你的婚事另當別論,你一個大男人,躲什麽?”

魏昭實在看不上徐詢這個做派,還是徐老夫人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丫鬟叫他不能來。

徐詢走了過來,惱怒地瞪着她,“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魏昭毫不示弱,“你是徐家人,就與我有關,遇事逃避,沒有任何擔當,你這是不成熟的表現。”

男人最忌諱說他不成熟,徐詢果然被激怒,“我沒擔當,不成熟?”

“徐家人有禮有節,這是男人的風度教養。”魏昭不客氣地指出,捧着哄着,他毛病更大,“我話傳到了,走了。”

魏昭見好就收,不能等着承受他的怒火。

徐詢站在那裏,氣得握緊拳頭,如果這女人不是他二嫂,如果她是個男人,他今晚決不能放過她。

魏昭徐徐往回走,她知道徐詢一定能來。

徐詢和容家姑娘的婚事,她并不看好。

果然,魏昭前腳剛回花廳,後腳徐詢就來了,徐詢看她的目光恨不得要吃人,對容氏婆媳,臉上冷落落的。

徐詢乃侯府嫡子,長相俊美,容老夫人甚為喜愛,長相好,冷臉也好看,魏昭看這容老夫人是以貌取人。

花廳酒席散了,魏昭跟徐玉嫣一路走,回到東院,徐曜告訴留門,她沒讓萱草闩門。

徐曜是後半夜回房的,魏昭此時睡得正酣,被他弄醒,徐曜反複說;“你夫君跟你說話,你裝聽不見,你膽敢怠慢你夫君。”

魏昭迷迷糊糊,腦子反應慢,半天想起,在前廳他喊她留門,她害臊裝沒聽見,這人喝多了,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

二日,徐府客人多,魏昭不敢起晚,招待女賓,忙得腳不沾地,前院丫鬟走來回禀,“親家老太太來了。”

魏昭的娘家人來了,魏昭迎出二門,魏府的老太太,三位爺,三位太太,三位公子,魏蓁、魏萱,都來了。

魏家的三位爺三位公子被下人引着去前廳。

魏昭見過禮,扶着魏老太太,“祖母一向身體可好?”

“好,你這嫁出去的女兒,我魏家是不回去了。”

魏老太太抱怨道。

魏昭上次回門,沒待上半個時辰就走了,再也沒回娘家。

“孫女一直惦記祖母,孫女做了徐家媳婦,身不由己。”

魏蓁看見她很親熱,“四妹,好不容易能見你一面。”

“姐姐想我,可以來侯府看我。”

魏蓁真心待她。

“你在婆家住,我不方便來。”

魏萱看她,掩飾不住的嫉妒,一點沒有姊妹親情。

這時,徐曜帶着三爺徐霈走來,聽報說魏家人來,他對魏家人不得意,可魏家是魏昭的娘家,他要給魏昭足夠的體面。

徐曜走到近前,給魏老太太行禮,“祖母來了。”

魏老太太露出笑容,看一眼魏昭,三爺徐霈也上前見禮,“魏老夫人好!”

魏昭介紹,“這位是三爺。”

魏老夫人慈祥地看着徐霈,“三爺儀表堂堂,徐家兄弟各頂個出色。”

“祖母客氣。”徐曜道。

三姑娘魏萱被徐曜退婚後,沒有媒人上門求娶,魏家也想快點把她嫁出去,留在娘家丢娘家的臉,沒有人肯娶,有續娶繼妻,一打聽,也都退了,魏萱嫁做平頭夫妻,除非找一個家世不及魏家,沒什麽功名在身的男人,有新科的金榜題名的舉子,家境貧寒的,想找一個靠山,憑着岳家掙個好前程,對魏昭這樣家道中落的,又被退親的也不屑一顧。

魏萱看見三爺徐霈,眼前一亮,三爺徐霈跟燕侯徐曜有七八分相像,起了心思,頻頻朝徐霈抛媚眼,搔首弄姿,魏萱跟魏昭不合,在外人面前怎麽說也是一家人,無異于打魏昭的臉,魏萱勾搭三爺徐霈,徐霈看見她暗送秋波,卻視而不見。

魏昭看魏萱輕佻的舉止,臉上實在挂不住,對身邊的書香和萱草說;“你們帶路三姑娘去我屋裏,我跟三姑娘有話說。”

別在這裏丢人現眼,魏昭暗自埋怨魏老夫人,這種場合帶魏萱出來,上不了臺面,還妄想今日人多,給魏萱物色一個良婿。

書香和萱草一邊一個攙扶着魏萱就走,魏萱被兩個丫鬟架着走,回頭,“四妹,你跟我有什麽話說?”

魏昭沒理她,魏老夫人跟徐曜兄弟客氣幾句,徐曜對魏昭說:“替我照顧好祖母。”又對魏老太太說:“今日客人多,孫女婿招待客人,對你老人家不周之處,祖母不要介意。”

“我們是親家,不需客氣,孫女婿去忙,還有三爺,不用招待我們。”魏老太太說。

徐曜和徐霈告辭走了。

魏昭扶着魏老太太朝後宅走。

徐老夫人得信,說魏親家來了,帶着大兒媳趙氏迎了出來,給二兒媳面子,徐老夫人跟魏老太太寒暄,跟魏昭的繼母朱氏客套幾句。

魏老太太場面話說幾句,“老身的孫女承蒙夫人照看,當成自己兒女,昭丫鬟有不到之處,夫人多包涵,昭丫鬟年輕,夫人費心多教導,有不對的地方,提點她。”

徐老夫人看眼魏昭,笑容和煦,“我這二媳婦魏家教導的好,才華出衆。”

魏老夫人微微詫異,徐老夫人贊道;“二媳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徐老夫人此刻的誇贊也是真心的。

魏家人聽了,面色尴尬。

前廳,丫鬟仆婦魚貫而入,上酒菜,客人多在品評堂上高懸一幅畫,德勝橋頭圖,武将不以為意,看看熱鬧,畫上是熟悉的每日走的街道,畫得生動,別有幾分情趣,文官愛書畫者多,仔細欣賞,并加以品評,更有那看出眉高眼低,溜須拍馬官員,盛贊燕侯治理北安州,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避免刀兵之禍,天下大亂,唯我北安州太平景象。

這幅畫作,算上乘之作,北安州人才濟濟,能畫這樣一幅畫水平的,大有人在,可看落款名章,乃燕侯夫人所作,甚為詫異。

魏廉兄弟子侄進門時,衆官員正對着畫品頭論足,不少官員奉承魏廉,盛贊燕侯夫人之才。

魏廉到跟前,觀賞畫作,落款是魏昭,心底震驚,魏廉年輕時也是風流才子,與夫人嚴氏新婚時談詩作畫,夫妻甚是相得。

仔細看這幅畫筆法,似曾相識,遙遠尚未褪去的記憶重回腦海,随着歲月的流逝,越來越清晰。這幅畫跟嚴氏的繪畫技法,如出一轍,難道嚴氏傳承了魏昭,他疑惑,想問魏昭,魏昭必定不實言相告,夫妻決義,父女情淡薄。

前廳酒席開始,丫鬟傳菜,獨幽也在其中,獨幽在二房時,沒怎麽侍候人,此刻人多,端着菜肴,突然被人撞到,菜肴裏的湯水撒了,燙到一個丫鬟的手,那個丫鬟手裏端着托盤,失手掉落在地上,碗盞打碎了。

那個丫鬟怨獨幽,獨幽本來心不順,與這些粗使下人為伍,兩人拌了幾句嘴,被一個管家媳婦呵斥,不敢太鬧,就都不出聲了。

這裏亂做一團,前廳管事的馮堂氣得七竅生煙,今日是老夫人壽誕正日子,來的都是達官顯貴,有頭有臉的人,上頭一再強調不能出岔子,小心謹慎,還是出了亂子。

待兩個丫鬟下來,馮堂問事情經過,那個打了碗盞的丫鬟一五一十說了,馮堂早看獨幽大小姐脾氣不順眼,關鍵時刻,又給他惹事,氣得當即甩了獨幽兩耳光,打得獨幽倒地,半天起不來,男人有力氣,馮堂又在氣頭上,自然使了十分力氣。

獨幽被打得嘴角流血,馮堂這口氣還沒出,命令人,“把她關起來,不許給她飯吃。”

壽宴結束後,魏家人告辭,魏蓁想起三姑娘魏萱,悄悄對魏昭說;“三妹是不是還在你屋裏等你,我們要走了,叫三妹一起回去。”

魏昭走回東院,魏萱被拘在東院上房東間屋裏,她當然不甘寂寞,幾次要出去,怎奈萱草不答應,魏萱軟硬兼施,萱草咬定沒有夫人吩咐,她不能踏出房門半步。

萱草是不能放她出去,無論她說什麽好話,萱草無動于衷,萱草知道,三姑娘這種人,別看保證時說的信誓旦旦,出了這個門,魏萱可就全忘了,大庭廣衆,可不能叫她打夫人的臉。

天已經黑了,花廳人聲漸漸小了,魏萱從窗扇裏看見魏昭朝正房走來,急忙跑出去,氣哼哼地說;“你叫人把我帶到這裏等你,這麽久你不來,你到底跟我有什麽話說?”

魏昭邁步進門,“我就想跟你說,你沒見過世面小家子做派改一改,你如果不能保證出門丢人現眼,你少出門,世家子沒人吃你那一套,你的做派拿到秦樓楚館有用武之地,手段拙劣,實在讓人看不上眼。”

魏昭這番話是一點沒給她臉面子,丢人可丢的是魏家的人,自己也是魏家出來的,受其連累。

魏萱氣得直翻白眼,這真是勝者為王敗者寇,魏昭如今說什麽都行。

“魏家人等你呢,快走吧!”魏昭沒好氣地說。

萱草對魏萱說:“三姑娘,奴婢送你,侯府你找不到路。”

怕魏萱一個亂跑,又捅婁子。

魏萱氣鼓鼓的,“別覺得你有什麽了不起。”

“我沒什麽了不起,我貴在有自知之明。”魏昭反唇相譏。

魏萱一甩帕子,跟着萱草走了。

再說獨幽被關在後院柴房裏,挨了打,晚飯沒人給她送,老夫人壽誕,誰還想起她,獨幽被關了兩日,老夫人壽誕結束,馮堂才想起把她放出來。

獨幽受辱,連餓帶氣,從柴房放出來就病倒了,侯府下人病了,弄點小藥吃吃,沒有請大夫的規矩,獨幽原來在二房時,副小姐待遇,兩下反差太大,她不能調整心态,大小姐出身,身體底子又差,病勢日漸沉重。

獨幽咳着央一個小丫鬟到內宅告訴芙蓉來一趟,那個小丫鬟看她可憐,跑一趟腿,到內宅東院,怕夫人看見,知道夫人不喜歡獨幽,正好看見芙蓉端着銅盆走出來,散了頭發,好像要洗頭,跑過去,“芙蓉姐,獨幽病重,叫芙蓉姐去一趟,有話跟芙蓉姐說。”

芙蓉聽說獨幽病重,稍顯意外,她趕緊挽了頭發,跟小丫鬟來到前院,獨幽的住處。

進門,房間昏暗,幾個下人一個房間,人多擠,空間小,顯得雜亂邋遢,芙蓉拿繡帕捂住嘴,适應了光線昏暗,看清楚炕上躺着一個人,披頭散發,認出是獨幽,炕邊桌上放着兩個碗,一只碗裏放着半個幹巴的硬饅頭,還有一碗剩菜。

芙蓉看着只覺凄慘,走到炕沿邊,叫了聲,“獨幽。”

獨幽睜開眼,看見是芙蓉,眼中有了幾分希望,抓住芙蓉的手,“芙蓉,看在你我曾在一起相處幾年,你能求求侯爺,叫侯爺來看看我。”

獨幽聲音微弱,乞求地看着芙蓉,其實,獨幽在二房時,不讨人喜歡,獨幽清高,目中無人,她們互相嫉妒,可現在看見獨幽的慘狀,物傷其類,唇亡齒寒。

芙蓉拉住獨幽的手,“你放心,我們姐妹的情分,我不能看着你這樣不管,等我回去找機會跟侯爺說。”

芙蓉從獨幽屋裏出來,若平常她不可能幫獨幽,現在讓侯爺看看獨幽的凄慘狀況,侯爺對夫人定然生出不滿,其實獨幽除了清高,也沒犯什麽大錯,現在不破壞,如果等夫人跟侯爺感情越來越深厚,到時二房還有她們立足之地嗎?

芙蓉回到東院,看杏雨和金橘歡天喜地,原來夫人跟書香收拾箱子,看二人賣力,服侍得好,随手賞了兩人各一條裙子,簇新的沒穿過的。

芙蓉看這二人小人得志,二等丫鬟也爬到她頭上來了,決定幫獨幽,也是幫自己。

忙了幾日,魏昭得以休息,老夫人壽誕完了,她該忙自己的事,明日出府找楚先生。

小丫鬟金橘看上房屋裏沒人,就夫人一個人在屋裏,悄悄地走了進去,魏昭擡頭,這個叫金橘的丫鬟她支使幾次,使着還順手,便想提拔杏雨和金橘取代芙蓉和香茗。

“有事嗎?”魏昭正看書,眼睛從書上擡起來。

金橘看窗外,院子裏此刻沒人,近前小聲說:“夫人,奴婢前兩日去積善堂找小姊妹,看見芙蓉姐姐跟慕容姑娘兩人在一起嘀咕,看見奴婢就躲了。”

“好,你做得很好,以後有事你直接跟我說。”

她需要的是忠心的奴婢,凡事眼睛裏只能有她這個主子,不忠心的奴婢,再機靈她也不用。

徐曜要出征烏纨,大的方向策略已定,還有不少細節問題,徐曜忙,每日回來很晚。

這日一更天方回府,走進東院,芙蓉等在西廂房廊蕪下,看見徐曜的影子,趕緊跑出去,攔住徐曜去路,“侯爺。”

徐曜站住,“芙蓉,有事嗎?”

“侯爺,獨幽病得很重,她想見侯爺一面,侯爺能不能見見她?”

芙蓉個性謹小慎微,二夫人的不是,不能由她嘴裏說,侯爺只要去看獨幽,看見獨幽的慘狀,就是她什麽都不說,侯爺自有想法。

徐曜腦子裏還盤旋着出兵烏纨一個細小問題,聽見芙蓉說,把思路硬拉了回來,方才沒太注意聽,問:“獨幽病了?”

“侯爺,前幾日老夫人壽誕,獨幽犯了點小錯,被管家關進柴房,兩日水米未進,獨幽哪裏吃過這樣的苦,人已病重,躺在外院也沒人理,奴婢去看獨幽,她就想見侯爺一面,說死了也沒遺憾了。”

獨幽确實有病,倒沒有芙蓉說的要死要活的,芙蓉只想打動侯爺,侯爺能去看獨幽,這事就好辦了。

徐曜眼睛盯着上房窗扇,窗扇上晃動魏昭的影子,一會上房屋裏燈熄了,留着門口一盞風燈,徐曜暗道,我回來稍晚,等都不等我,這婆娘一點耐心都沒有。

對芙蓉說;“你過去跟獨幽說,我現在忙,沒空看她,讓她好好養病,別想太多。”

說完,大步朝上房走去。

魏昭并沒有安置,萱草剛邁步走出堂屋,看見芙蓉跟侯爺站在院子裏說話,返身回去告訴夫人,魏昭等一會,朝窗外看一眼,兩人還站在院子裏說話,就把燈火熄了。

不久,便聽見徐曜的腳步聲,停在上房門口,放輕了腳步,朝裏屋走來。

徐曜進屋,屋裏黑,沒有點燈,直接朝拔步大床走過去,青煙般的紗帳放下,看不清裏面,徐曜一手拉開紗帳,床鋪上灑滿月光,空空無人。

這時,屋裏傳來吃吃笑聲,魏昭點燃宮燈,蓋上琉璃罩,徐曜嘴角噙着笑,走到她背後,雙手抱住她的纖腰,喃喃耳語,“我以為你不等我。”

我哪敢不等,魏昭被他握住綿軟,呼吸不穩,“你今晚回來這麽早?”

“想你了。”

這句話不管真假,都很能打動女人的心。

次日,魏昭跟徐曜一同出門,兩人在一條岔路口分手,魏昭出門次數多了,不好次次跟大夫人說,求了徐曜帶她出府,然後,兩人各忙各的。

為求徐曜,昨晚她付出很大代價,徐曜連本帶利,一點沒少收。

常安趕着馬車去楚先生住的胡同,馬車停在胡同口,魏昭朝那個大戶人家的厚重的宅門看了一眼,宅門緊閉,裏面很神秘。

魏昭帶着常安和萱草走進胡同,拐了個彎,看見楚宅大門意外沒有上鎖,魏昭疾走幾步,萱草上前扣門,半天一個老家人來開門,宅門露出一條縫,“你們找誰?”

魏昭上前,“我們找楚先生,跟楚先生說我是章先生介紹來的。”

她特意提到章言,怕楚先生不見。

老家人關上門,過來一會,大門又打開,“我家先生請幾位進去。”

小院就三間正房,很簡陋,魏昭看見這位楚先生,毫無意外,楚先生穿着半舊的袍子,屋裏陳設簡單,一桌一椅,看似拮據。

楚先生看是位夫人,态度挺冷淡,魏昭說明來意,最後說;“我想雇先生,我柴窯缺個畫工,工錢可以談。”

楚先生三十出頭,仕途不順遂,讀書人清高,想了一會道;“我提個要求,夫人如果答應,我同意做畫工。”

“先生請說。”魏昭第一眼覺得這位楚先生懷才不遇,肚子裏應該有墨水的,對他非常尊重。

“我不去窯裏,你把東西拿到這裏,我在這裏做工。”

想必這位楚先生捉襟見肘,不然請不動他。

魏昭答應,“好。”

兩下裏講好試用,工錢視活好壞而定。

魏昭從楚宅出來,走出胡同口,看一眼那戶人家的大門還緊閉,太陽已經升起,這戶人家難道無人。

魏昭也不乘車,對萱草和常安說;“去得勝橋四.時茶樓。”

幾個人穿過馬路,走到四.時茶樓,進門後,茶樓的小夥計還認識她,魏昭問:“我原來租住的房間,哪位公子現在還來嗎?”

夥計搖搖頭,“前幾日哪位公子走了,再也沒來。”

魏昭問;“你們這條街最近出什麽事了嗎?”

小夥計聞言,小聲說;“離此不遠,一戶人家出事了,半夜那戶人家進了強人,天亮時報了官府,具體情景不太清楚,這戶人家一定得罪了什麽人。”

跟魏昭沒什麽關系,魏昭沒再多問,從茶樓裏走出來,想起白燕很久沒有消息,不知道是否離開萱陽城。

魏昭的馬車駛入侯府大門,在前院下車,魏昭跟萱草往後宅走,進了垂花門,沿着夾道朝東院走去。

經過一側過道門,門裏傳來兩個小丫鬟說話聲,一個小丫鬟道:“獨幽昨叫我找芙蓉,求了芙蓉,想見侯爺,等侯爺也沒來,她哪裏病着,全靠這個念想撐着…..”

另一個小丫鬟說什麽,聲音小,魏昭沒聽見,心想,原來昨晚芙蓉跟侯爺站在院子裏說了半天,是要徐曜去看獨幽,芙蓉這個人無利不起早,她怎麽可能幫獨幽,慕容蕙的事,她也從中插手,其心可誅。

主仆走過去,萱草問:“夫人,芙蓉安的是什麽心?管這檔閑事?”

“她心可大了,不能留了。”魏昭心底冷笑。

主仆回到東院,書香、芙蓉和香茗都在上房,侍候魏昭換上家常衣裙,魏昭坐下,端起書香剛泡的茶水,輕呷了一口,看着芙蓉,芙蓉被夫人盯着看,開始鎮靜地站着,漸漸眼神透出慌亂。

魏昭把茶盅放在桌上,“芙蓉,我聽說獨幽病重。”

“是,奴婢也剛聽說。”芙蓉心裏直打鼓,難道夫人知道了。

“獨幽怎麽說也在二房待過,獨幽病重,你們姊妹情深,不如你去照顧獨幽,以後我不叫你,你不用進內宅侍候,我告訴金管家,外院有什麽活,交代你做。”

芙蓉變顏變色,慌了,口不擇言,“夫人,奴婢是侍候侯爺的。”

“侯爺還缺人侍候?”魏昭冷冷地說了一句。

“夫人為何趕走芙蓉,夫人看芙蓉不順眼,芙蓉犯了什麽錯?”

芙蓉仗着從小侍候燕侯,房中第一大丫鬟。

“你錯就錯在沒有正确估價你自己,一個下作的奴婢,妄想搬倒主子,收拾收拾去金總管哪裏,叫金總管給你安排差事。”

“夫人,我不走,我要見侯爺。”

芙蓉索性不怕了。

萱草忍不住,斥責道;“見侯爺你也得走,獨幽怎麽樣,還不是一樣要走。”

“侯爺哪裏,我自然會說。”

芙蓉聞言,只得出去,到下處收拾東西。

徐老夫人的壽誕過了,慕容蕙還沒有回青山寺的意思,她還住在出家前的抱廈裏,整日在徐老夫人跟前侍候,徐老夫人習慣她陪着,也不催她回青山寺,反倒願意她留下。

慕容蕙把芙蓉的話想了幾日,還是下不了決心,趁着春蘭從老夫人屋裏下來,吃飯功夫,找春蘭商量。

兩人一處吃飯,慕容蕙把那日芙蓉的話說了,問春蘭,“我總覺得不甘心,可是現在除了答應這個條件,我沒有任何機會,青山寺我實在不想回去了。”

春蘭想了想,“如果你不能嫁給侯爺,又不想嫁給別人,不妨答應這個條件,蕙姑娘,我們做奴婢的,将來都是嫁小厮下人的命,比不得你,你跟着侯爺,或許還有出頭之日。”

“我也是這麽想,我求老夫人替我說項。”

兩人商議定了,慕容蕙反倒心安了。

晚膳後,徐老夫人歪着,跟前沒外人,只有兩個貼身丫鬟,慕容蕙撩裙在塌前跪下,“老夫人,蕙兒有一事求老夫人。”

徐老夫人腦子裏正尋思徐玉嬌的婚事,兩家兒女親事定下來了,下一步生辰八字,看合不合,這幾日心情格外好,和顏悅色,“蕙丫頭,有什麽話就說,別動不動就跪着,我這不興這一套。”

慕容蕙卻沒站起來,仍然跪着,“老夫人,蕙兒不想回青山寺了,蕙兒離開這段日子,着實想念老夫人,蕙兒沒有母親,早就把老夫人當成自己親生母親,蕙兒記挂老夫人,想留在老夫人身邊,蕙兒想過了,願意答應二夫人的條件,喝了絕子湯,這樣蕙兒就能永遠陪在老夫人身邊了。”

一番話說得楚楚可憐,情真意切,徐老夫人心軟,“好孩子,你起來,我也不想你離開,何嘗不願意像你說的把你留在身邊,只是你真想好了,一輩子沒有自己的親生骨肉。”

“蕙兒想好了,老夫人,蕙兒一輩子侍候老夫人,沒有子嗣,蕙兒心甘情願。”

徐老夫人顯出為難之色,拉了慕容蕙起身,“蕙丫頭,你要早這樣想,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現在你已皈依佛門,舊話重提,老身如何跟二媳婦開口。”

慕容蕙急忙說;“老夫人,二夫人說了,蕙兒如果有一日還俗,可以嫁人,老夫人是二夫人的婆母,老夫人的話二夫人不能不聽,再說二夫人自己提出的條件,蕙兒現在想通了,二夫人還有什麽話說。”

這裏正說着,小丫鬟外面一聲,“二夫人來了。”

徐老夫人和慕容蕙互相看看,說曹操曹操就到,真不禁念叨。

魏昭領着萱草走進積善堂,發現積善堂氣氛似乎哪裏不對,徐老夫人和慕容蕙都瞅着她,表情尴尬。

顯而易見,方才說她來着。

魏昭蹲身一福,“兒媳給母親請安。”

徐老夫人緩過神色,“兒媳坐吧!”

春蘭搬過椅子,魏昭坐下,靜等老夫人說話。

徐老夫人看一眼慕容蕙,“二媳婦,我有個事跟你商量一下,小蕙她在寺廟清修,想明白了,答應你之前提出的要求,願意喝絕子湯,以後安分守己,好好侍候你跟曜兒。”

魏昭看着慕容蕙,揶揄地說;“蕙姐姐,後悔了?寺廟清苦,寧可喝絕子湯,也不回青山寺了?”

慕容蕙迎着她的目光,沒有懼色,已經輸了,剩最後一個旗子,頗有孤注一擲,“蕙兒是女人,自然想孕育子嗣,如今落到這般下場,蕙兒也不說什麽了,夫人之前答應了,不能反悔吧?”

大義凜然,臉上寫着不服,魏昭斂起神色,正色道:“你想做妾,可沒有一個做妾的心态,你不甘于守本分,野心太重,權衡利弊得失,算計太多,不如憨厚老實人有福,既然我說出去的話,我就不能收回來,你問侯爺可願意?如果侯爺願意,我沒意見。”

魏昭前頭教訓的話,慕容蕙咬着牙聽着,不管什麽說,魏昭後來吐口了,這就好辦了。

徐老夫人高興,沒想到事情解決了,二媳婦人就是爽利,快言快語痛快,不拖泥帶水,“二媳婦,這事就說定了,我跟曜兒說一聲。”

等魏昭一走,慕容蕙怕遲則生變,撺掇老夫人派丫鬟到二門口等侯爺,侯爺一回府,直接叫到老太太屋裏,怕魏昭中間又耍什麽花招。

徐曜剛一進府門,在前院一下馬,就有上房一個小丫鬟跑過來,“侯爺,老夫人請侯也去一趟。”

徐曜走進積善堂時,屋裏就老夫人和貼身丫鬟春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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