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識色想過兩個人日後會見面,可能在很久之後,在他都快忘記了有這麽一個人存在。或者在街上偶爾的擦肩而過,連一個回眸都沒有。可他從來沒想過他們會這麽相遇,這麽快就相遇……
打開了寺院的大門便看到了了一抹白,耀眼的白,純粹的白。
是殘香,依舊是白粉遮面,黛青描眉,畫的殷紅的唇微勾:“我們又見面了。”驚詫的識色卻沒能說出緣分使然這句話只是愣愣的看着臺階下的人。
“不讓我進去麽?”
“你怎麽會……”
風輕輕的散開像殘香臉上輕柔的笑,他的聲音也輕柔的不像話:“因為我又作了孽啊。”他說“又”。
空蕩蕩的佛堂裏,佛像怒目圓睜。殘香跪在殿下,虔誠的叩拜。
“佛會原諒我麽?”
“你若知錯能改,佛定然不會怪罪于你。”
殘香笑了,站了起來“我雖知錯,但定然不能改。”
他的話讓識色瞠目結舌“你這個人……”
“因為有人讓我即使堕落為魔也必須守護,手染鮮血也沒什麽關系。”微笑的殘香唯美的似讓人抓不住的白霧,像極了佛說的嗜血妖精。
“是什麽人呢?”識色問道,會是那天所見的人麽?
殘香深深的吸了口氣,仰着頭看光線照射不了的屋頂。地下滿是明媚,上方卻盡是陰霾。笑的如幼子般天真美好,臉上那濃郁的妝容卻讓那分天真裏多了分隐忍:“是我最恨的人啊……”
殘香說過不恨容言,不恨那個把他丢棄在花街,讓他衆叛親離,讓他連命都差點丢了的容言。那麽他恨的人會是誰?會傷害他到了何種地步?
識色想,原來自己對他的了解僅僅是名字而已
出了廟堂,殘香又恢複了平日裏的不正經。“有沒有壺好酒?我們喝個痛快。”
“佛門重地,你這樣是要遭懲戒的!”識色在他身後大喊。陽光撒下來,照耀在殘香的身上,把那白色的衣衫映得更加耀眼。那人越走越遠,快要融化在光裏,像要消失一般,怎麽也抓不住,不知怎麽就跟了上去。
那個身影,不如昨日裏那般荒淫,反而透着一種落寞,侵到骨子裏的落寞。像那日他不正經的說:“我是真的很寂寞啊。”像那日他用哀傷的調子講述的後來。殘香是個很讓人心疼的人啊,識色心想。
殘香的身上很香,是胭脂的香氣,還有酒的香氣。殘香喝酒的時候很不文雅,像拼了命想要将自己灌醉一般。可偏偏面上是享受的,一遍一遍的說着:“好酒,好酒啊。”
“我很想見你,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見你。”識色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說:“可見到了你我又更加的難過了,真是奇怪是麽?”識色笑的不好意思。
殘香突然攬過他,将酒杯湊到他唇邊“還沒喝醉唠唠叨叨說什麽呢。”猝不及防的烈酒順着喉嚨流下去,嗆的識色直咳嗽:“你,你……”
識色是酒量很差啊,被他哄騙着,幾杯酒下肚,臉上便紅了一片,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說:“我要回去了,方丈會……”說着便往下倒,殘香趕緊拉住他,這一拉沒拉住識色便倒在了他的身上。
識色暈倒之前仿佛撞到了什麽東西,軟軟的甜甜的,還泛着酒香。
殘香看着醉倒的識色,仰頭又喝了一杯酒,轉着手裏的空杯子低聲喃喃:“容言啊容言……”
今夜想醉的可不止殘香一個人,在那深宮之中還有一個人。容言看着滿天的星辰,酒灌溉着滿腹的悲涼讓其發酵。“洞房花燭夜啊,洞房花燭夜呵……”
“該是我上世做的孽,于是罰我此生愛不得。呵……子玉啊子玉。”
也許殘香是對的,
花叢裏卻鑽出來一個人,金色的華衣,一臉的愕然:“四哥看到我了麽?”撅着嘴的樣子有幾分俏皮:“我還想吓一吓四哥呢……”
“你不去陪你的愛妃?”
“不要,我又不喜歡她”
“都是做皇帝的人了,怎的還是此般任性?”話這麽說着,心頭卻是開心的。
“有時候寧願不是皇上,做個小書生,鄉村裏教書的先生,怕是怎樣都比現在舒服。”
“王位啊!皇帝啊!真好啊!你有想過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麽麽?你把只會舞文弄墨的他推向那個充滿血腥的朝堂,可有想過他會不會害怕,會不會覺得不安。你覺得是最好的,可曾想過他想不想要!”殘香的話還殘留在耳邊,容言握了握拳頭問:“子玉不快樂麽?”
“我啊,已經很滿足了,比起小時候來說,現在這種生活真是天大的恩賜。”
聽他這麽講容言只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的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緊張的手腳冰涼,咽了咽口水頭皮發麻的問:“小……小時候的事情你記得多少?”
“沒記起全部,只是零零星星的……四哥?”話還沒說完,容子玉就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接着是容言就響在耳邊的聲音:“別想了,以前的事情都忘記好了,子玉……”容言抱着他,緊緊的,生怕一松手他就會不見一樣。聲音都不自覺的有些顫抖:“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麽事情,四哥是不會害你的,你要相信四哥,我絕對不會害你的……”
“四哥?怎麽了?”
“答應四哥,以前的事情忘記就忘記了,別想了,四哥不會傷害你的,子玉……”
“我答應你就是了,四哥。
夜,很漫長。長到可以把以前所做的事情一遍一遍的回憶,直到冷汗浸濕了背。
“子玉,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容言緊緊的抱着熟睡的容子玉輕聲呢喃:“四哥是為你好,是為你好啊……別怪我,別怪我。”
後來,聽說皇帝新納的妃子在新婚之夜失足掉進水裏,殁了。
真是沒福氣啊……底下的百姓這麽議論,只有她娘家的人哭的天昏地暗,明明是善水的人,怎得就溺水而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