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歷數他們目前的所有發明,有沒有用暫且不說,外觀方面至少做了十成十。在技術宅濃度過高的環境下,他們順理成章地對外宣稱所有的産物都是Cosplay所需要的道具,成功蒙混過了大多數的同學。
“那麽!雷Net網槍發射器,第十二次試驗調試,開始——”
伴随着岡部倫太郎一聲令下,Lab裏剩下的所有人都開始熟練而麻木地各自找掩體。
遠山湊和真由理躲在同一個高腳凳後面,各自露出半個腦袋,只見岡部倫太郎叩響扳機,一面鋼絲繩大網噴射而出,完美地将他自己和電視機網在了一起。
“喂……你們看什麽看!還不快來幫忙把我放出來!”
岡部抗議道:“別站着了!”
“我就是覺得,網槍就網槍,沒必要特地再後面加上‘發射器’這個說法喔,有點語義重複了。”
橋田至過去解他身上的網:“而且總有種硬蹭雷Net卡牌熱度的嫌疑啦。”
“而且明明用尼龍繩就好,非要買鋼索……”
遠山湊也跟着一起過去幫忙:“現有的網槍不都是用尼龍繩做的嗎?鋼索很難控制方向啊。”
“你們懂什麽!要是突然遇到那種像是兼具鯊魚一樣的獠牙,猛虎一樣力量的咒靈,當然就到了我這種超強雷Net網槍發射器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岡部倫太郎在鋼絲網裏掙紮,成功讓這東西把他纏得更緊:“這是非常有必要的!之後要繼續調整方案進行第十三次試驗才行!”
“……要是遇到那種咒靈的話,比起想辦法把它抓回來做實驗,還是第一時間考慮怎麽逃跑比較好吧?”
遠山湊忍不住捂臉。
他這朋友哪兒都好,頭腦也敏捷,就是思路太過放飛自我,經常會有那種超脫現實的念頭,以至于發明創造出來的東西多多少少都沾點個人風格強烈的奇思妙想。
彎腰把那把容易發揮不穩定的鋼索網槍撿起來,遠山湊粗略地檢查了一下氣體壓縮結構:“你這兒還有備件嗎?我拿回去看一下,最近有個想法和這個有點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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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屜裏,第二格,也裝了鋼絲繩。”
岡部倫太郎随手一指:“小心別把自己也套進去哦。”
遠山湊:“……一開始知道有這種風險的話就別做啊。”
就在這時,樓下的天王寺裕吾房東從樓梯走上來敲了敲門:“你們有人有駕照嗎?能不能開車幫我送個東西?小绹的學校老師找我有點事,來不及把客人訂的電視機送過去了。”
“啊,我學了駕照,不過沒怎麽開過廂式車……”
遠山湊舉起手。
“沒問題!剮蹭也無所謂,本身就是運貨用的車,地址發到你的手機裏了。”
天王寺一擡手,往他這兒抛了個車鑰匙:“明天下午之前開回來就行,不過還是盡早送貨,別讓人等太久喔。”
能用遠低于當地房租租金的價格租賃這麽一片地方,大家都不介意幫對方這點小忙,遠山湊于是将岡部的那把備件網槍裝進自己的挎包裏,轉身就打算下樓開車。
“喂!你還沒有展示自己最近的發明吧?”
岡部在身後叫住他。
“啊,這個……下次吧,畢竟也不是什麽出色的設計。”
遠山湊搪塞道:“感覺有點丢臉。”
“能有多丢臉?”
“兩萬元的珠串加你那把網槍程度的丢臉。”
“……喂!”
“沒開玩笑喔,下次你要是看到就知道了。”
他擺了擺手,率先下樓,幫着房東的忙給車上裝東西。貨物要送到隔壁埼玉縣,開車三十公裏,是段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路程。遠山湊拿到駕照也沒多久,将最後一個集裝箱塞進泡沫海面當中放進車裏以後,帶着有些忐忑的心态啓動了引擎。
——小心翼翼地開了一路,結果全程格外順利。
這一車的電視機是要送到一家商業養老機構,卸貨和分裝耗了半個下午的時間,本着幫忙到底的服務業精神,他也跑前跑後地搬了不少,接線調試一氣呵成。
“真是太感謝了,遠山君,居然還把這裏一臺壞掉的電視給修好了。”
“畢竟經常看天王寺先生維修,學了點皮毛下來。”
遠山湊摸了摸後腦勺,有點不好意思。
徹底完成委托之後已近黃昏,他發動車子剛過一個紅綠燈,就看見路邊有個約摸六七歲的小男孩蹲在拐角的樹蔭下哭。遠山湊踩了一腳剎車,将車停在路邊,搖下車窗:“怎麽了?”
對方抹了抹眼睛,看了一眼他,沒說話。于是遠山湊幹脆拉開車門,走得更近了一些:“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爺爺。”
對方又打量了他幾眼,才小聲地從嘴縫裏漏出幾個字:“爺爺不見了。”
對方還背着那種小學生的書包,挂墜挂了一個兒童防騷擾警報器,遠山湊順着對方的目光看過去,正好是他開車來時的路。
噢,那個敬老院,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爺爺住在這附近的白房子裏嗎?”
他循循善誘。
“嗯,之前住在那裏。”
小孩回答:“以前經常會喜歡去附近的公園散步。”
一番溝通之後,遠山湊得知,這個孩子的爺爺經常記不清人,要是沒人看管就經常會走失。他曾經有一段時間居住在附近的敬老院裏,那邊應該還保留着他的檔案和資料。
他的腦海當中迅速閃過好幾個容易對記憶和認知産生幹擾的老年病。
低聲叮囑這孩子先待在這裏別走開以後,遠山湊把車停近了最近的路邊停車區,重新走了過來,打算一起去剛剛那家養老院問問情況。反正貨物已經提前送到,他又不急着還車,頂多在這裏耽擱點時間開夜路回東京。
托着幫忙接線和修電視攢下來的面子,必那些人不會拒絕他這個幫忙找人的請求。
然而他牽起對方的手,正打算朝着敬老院的方向走去時,小孩卻将他向遠處的樹林引——“爺爺好像去了這邊。”
“好像?”
“應該是這樣。”
“……你到底确不确定啊?”
那孩子又不吭聲了。
雖然心有疑惑,但遠山湊還是決定先跟着對方走一趟。小男孩鑽在樹蔭下抄了條小路,一只手緊緊攥着他的袖管,兩人在夕陽的橘紅色光照之下穿行,樹影婆娑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印記。
“在我小的時候——”
男孩開口。
遠山湊沒忍住噗嗤一笑,很想告訴男孩“你現在就正處于小時候”,結果被對方憤憤不平地剜了一眼,連說兩聲抱歉。或許六七歲的小時候就是四五歲,童年的記憶太過遙遠,他已經很難想象當初的自己對這個世界抱以怎樣的認知。
“我發誓我不笑了,你繼續說。”
于是對方繼續說道,“這附近有條河,在我小的時候,爺爺經常會帶我在附近釣魚。
這是一對尋常又親近的爺孫,由于父母工作忙碌而總是隔代陪伴,只不過爺爺那時就已經有了記憶力衰減的毛病,可家裏人當初都沒當回事,只當是老糊塗了,等到發現病情的時候已經積重難返。
半個太陽沉入地平線,他們的影子混雜在林地的影子當中,搖曳得仿佛正午的陽炎。
又走了幾分鐘,男孩在一片空地前停下,對着面前背對自己的老人叫了一聲:“爺爺!”
樹葉婆娑摩擦出簌簌響聲,而面前穿着棉毛背心弓着脊背的老人卻并沒有回頭。
遠山覺察出不對,一把拽住了這孩子想要向前跑的手腕。明明是頭發花白行将就木的老人背影,他這個正值身體性能巅峰時段的大學生卻感到從脊背上蹿起一陣涼意——明明氣候已近初夏,對方卻還穿着秋冬季節的那身衣服,顯得格外突兀。
孩子又叫了一聲,想要擺脫他的鉗制去到對方身邊,遠山湊卻按住這孩子的的肩膀,直視着那背影問了一句:“老先生,為什麽氣候已經這麽熱了,您還要穿這麽厚的衣服呢?
這句話就仿佛是戳破氣球的一根針。
“為什麽呢?”
對方緩緩轉身,又重複了一遍,聲音變得越發失真而嘈雜:“為、什、麽、呢——”
啪嗒一聲,還沒看清面容,那顆頂着白發的腦袋就兀自歪斜斷開,整個身體迅速向四面八方垮塌下來。小男孩倒退一步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遠山湊瞥了一眼對方戰栗的瞳孔和面前的碎屑,毫不猶豫地拽起這孩子轉身就跑。
身後傳來呼嘯的風聲,雖然只是一片空氣,卻帶來了空前的壓迫感。遠山湊邊跑邊回頭,明明滿目空曠開闊,卻傳來忽遠忽近的呢喃:“為什麽——”
要是恐怖片這麽拍絕對能熱賣,他邊跑邊想,可是來時的路卻似乎總也望不到盡頭,無論怎樣奔跑,原本那條車水馬龍的街巷都顯得無限遙遠。
突然他的手心一空,身後的小孩跌倒在地,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遠山湊撈起對方猛然向側方向打滾,還沒來得及喘勻氣就看到原來他所處位置上多了一道深深的轍痕。
……到底是什麽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