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約是聽說了雲岚換宮人的事情,裴彥中午時候便從隆慶宮過來陪着她一起用午膳。

“是朕思慮不周,怪朕吧!”裴彥擡手給雲岚布菜,“朕之前的确是想着,若是你熟悉的人在你身邊,便也更自在一些。”

雲岚笑着擡頭看向了裴彥,便給他夾了一筷子蘑菇,然後才慢慢道:“這有什麽好怪誰的?尋常人都是喜歡身邊有熟人,那樣才安心。只不過是我與旁人不同罷了,裴郎便放心吧,我沒有因為這些事情煩惱的。”頓了頓,她又撕了一塊魚背上的肉丢到地上去喂灰奴,目光流轉間很有幾分閑适,“再說了,寶公公已經重新安排了宮人和內侍,着實不算什麽大事。”

裴彥伸頭看了眼低頭吃魚的灰奴,笑道:“你太慣着它了,下次它就敢上桌子。”

吃完了魚肉的灰奴擡頭看向了雲岚,撒嬌地蹭着她的小腿,發出嗲嗲的喵嗚聲。

雲岚讓人拿了個小碟子來,用魚湯拌了些米飯,放在地上給灰奴吃。

裴彥看得直搖頭,道:“下次可不能這樣,又不是沒有給它準備貓飯,何至于要在自己用膳的時候還要這樣分給它。”說到最後他語氣都有些生硬——似是真的不滿。

“下次就聽裴郎的。”雲岚笑着看向了裴彥,可見他面上嚴肅,似乎一兩句要哄不好了。抿了下嘴唇,她瞥了一眼旁邊伺候的宮人,擡手把臉頰旁的碎發繞到耳後去,然後默默地放下了了碗看他。

裴彥正想說什麽,卻忽然感覺到腳上忽然被踩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只微涼的赤足便撩開了他的衣袍,順着他的小腿一路往上。

他動作一頓,飛快放下手中碗筷,伸手按住了那只作怪的腳。

再擡頭看向了坐在對面的人,只見她正噙着笑看着他,仿佛沒事人一般,可他手中握住的這只玉足卻不安分地又在他手心上重重踩了兩下。

裴彥再擡眼去看雲岚,便見她卻露出了一本正經的神色,她又拿起筷子給他夾菜,口中還道:“裴郎你只吃了這麽一點點怎麽行?再多吃一點!”

這飯是再沒辦法好生吃下去了。

他揮退了殿中伺候的宮人,長手一伸,便把眼前這人拉到了懷裏來。

“你就不能安分些?”他捏了一下她的下巴,“這是在宮裏。”

雲岚攬住他脖子往他懷裏躲,用柔媚的聲音說着一本正經的話:“可我什麽都沒做呀!裴郎在說什麽,我沒有聽明白。”

“哦?那剛才是誰的腳在作怪?”裴彥的手順着她的腰肢一路往下滑,把她穩穩地抱在了自己懷裏。

此時此刻兩人呼吸交纏着,雲岚雙手搭在裴彥的肩膀上,認真地看着他:“剛才一定是灰奴這個小壞蛋在做壞事。”

吃着貓飯的大貍花貓聽到自己的名字,抽空喵喵了兩聲。

裴彥掃了一眼桌下的灰奴,抱着懷裏人站起身來,便就着這姿勢朝着內殿走。

灰奴吃完了那一小碟魚湯拌飯再擡頭,殿中已空無一人,而桌上的魚還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貍花貓甩着尾巴思索了一會兒,便幹脆跳上桌子,叼着那一整條魚又跳下來,拖到一旁去喵嗚喵嗚地吃了起來。

內殿中種種動靜與貓兒沒有關系,吃飽喝足的大貍花貓找了個涼快地方慢慢地舔着毛,然後便攤開身子開始呼嚕呼嚕地睡覺。

殿外的宮人們只相互交換了個眼神,便也只當做是什麽都沒聽到一般,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了。

內廷郎官宋奇找到昭華殿外的時候,已經快到申時了。

拿着奏疏的宋奇有些焦慮地想要進去求見裴彥,卻被殿外的宮人攔了下來。

“宋大人,若是不急的事情,明日再說吧!”宮人客客氣氣地說道。

宋奇墊着腳往殿中看了一眼,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奏疏,便把奏疏遞給了那宮人,道:“不算特別急的事情,但陛下也要心中有數,你等會交給陛下也可。”

殿外這宮人名寶言,原本是跟随着先帝伺候的內侍,現在是随侍在裴彥身邊,算得上是裴彥身邊親近得用的內侍。他看了一眼這似乎聽不懂話語的宋奇,卻沒有接那奏疏,只笑道:“既然這樣,大人略等一會兒,奴婢晚些時候進去問問陛下。”

宋奇見寶言不收,也不好勉強,只得就在昭華殿外站了。

這一站又是大半個時辰,宋奇有些耐不住伸着頭又往殿內看了看,收回目光時候,與寶言四目相對了。

“寶公公,或者這奏疏,還是由您代為呈奏吧?”宋奇嘆了口氣,“不是什麽要緊事,不過也就還是陛下兩個弟弟的爵位,太後娘娘詢問了宗正,宗正又找人打探消息,如今還是想知道陛下的口風呢!”

寶言看了宋奇一眼,只笑了笑,道:“這事情奴婢是不好與陛下說的,奴婢不過只是個內侍,哪裏能對天家事情指手畫腳呢?那怕不是嫌自己脖子太硬呢!大人再略等等吧!”

宋奇又嘆了口氣,道:“倒是我今日來得不巧,方才應當聽從寶公公的話直接退走的。”

“巧不巧的都在今日了。”寶言道,“大人若是真的覺得這事不急,便也不會找到這昭華殿來。”

“據說這裏面就是前陳的公主殿下?”宋奇往裏面又看了一眼,“陛下準備給什麽位分?”

寶言若有所思看了宋奇一眼,笑而不答。

做內侍的與外頭做官的這些人終究是不同的,內侍入宮之後身家性命都系在皇帝一人身上,斷沒有外頭這些郎官們的花花心思多。

終于,裏面傳來了裴彥宣人進去伺候的聲音。

寶言一面叫人趕緊進去,一面看向了宋奇,道:“大人且在外面等一等,奴婢這就進去通禀陛下了。”

內殿中,宮人送了熱水等物進去,只聽着屏風後頭那兩人又打鬧了一番,才見到他們的陛下随便披着一件衣裳就那麽袒露着胸膛走了出來。

宮人們分成兩撥,宮女們捧着什物進去屏風後面,外頭是寶言帶着宮人來伺候裴彥穿衣。

“宋大人在外面求見陛下。”寶言一邊給裴彥把衣裳系好了,一邊低聲說道,“說是有奏疏要上呈陛下,是有關那兩位殿下爵位的事情。”

裴彥心思還放在屏風後面的雲岚身上,此刻聽着寶言說着這些,只随口道:“他們二人寸功未立,還想要封爵?還是想封王?這事情早有定論,不必再議,讓他走。”

“說是太後詢問了宗正。”寶言忙又道。

裴彥看了一眼寶言,面上神色認真了一些,垂着眼眸思索了一會兒才道:“那就讓他在外間候着。”

寶言應下來,然後恭順地退到了一旁。

“除了他,還有別的什麽人找過來嗎?”裴彥語氣冷漠了下來。

“回陛下,再沒有了。”寶言道。

“宋奇,朕倒是要聽聽他找過來到底還想說什麽。”裴彥擺了擺手示意寶言可以先出去,“朕随後就過去。”

屏風後面,雲岚已經穿戴整齊重新梳了頭發,她自然也聽見了外面裴彥與寶言的對話。

她從屏風後面繞出來,嬌笑着撲住裴彥抱住他的腰:“裴郎,我是不是耽誤你處理朝政大事啦?”

“找到這裏來的未必就是什麽大事。”他接住了雲岚,在她的頭發上落下了一個吻,“不過還是要過去聽一聽,畢竟能找到這裏來,想來在他心目中應當是一件很值得面聖親自陳述的事情了。”

“晚上留下來嗎?”雲岚擡頭看他。

“留下。”裴彥也看着她,“今天都留在這兒陪着你。”

外殿中,郎官宋奇又等了約一刻鐘,才等到了裴彥從裏間出來。

他看到裴彥,便先行了禮,接着呈上了奏疏,在一旁安靜地垂手而立。

裴彥接了奏疏一目十行看過,眉頭皺了皺:“朕之前與宗正已經說過了朕這兩個弟弟不封王的事情,為何太後又再次問詢?”

“臣以為……大概是太後聽說了陛下把陳朝的公主接到後宮中來的事情。”宋奇大着膽子說道,“從前陛下不封,太後也不擔心陛下會有什麽私心,現在……太後或許就已經開始擔心了。”

裴彥愣了一愣,倒是沒想到這事情還能扯到雲岚身上來,他合上了奏疏,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宋奇:“這是你的猜測,還是太後對你說的話?”

“是臣的猜測——也是臣的擔憂。”宋奇看了一眼裴彥,語氣凜然,“朝內外都已經知道陛下把陳朝的公主接到了後宮中,如今陳朝還有餘孽尚在北邊蠢蠢欲動意欲複辟,陛下此舉,無疑是讓朝中上下裏裏外外都擔憂的!萬一這位陳朝公主心懷叵測,陛下遭遇不幸,我梁朝剛立國兩代,神州尚未完全一統,難道就要又要陷入一片戰亂和紛争?”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聲音中帶上了哭腔,“還請陛下深思,切不可因為兒女私情,讓天下大亂啊!”

裴彥看着這郎官宋奇,又帶着幾分猜疑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寶言,眉頭微微跳了一跳,沒有說話。

宋奇見裴彥不語,更加悲憤起來:“陛下!太後此舉也并非只是為了什麽爵位封王,而是為了梁朝的将來,未雨綢缪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