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妖精的世界……應該是什麽樣的？
僅僅只是“妖精”這一個詞語, 便已經可以讓人産生出無限的聯想。那畢竟是在神話當中被賦予了無數的贊美之詞的生靈，應該是狡黠的、美麗的、靈動的……總之，是擁有着這些詞語去作為修飾的那樣的種族。
而他們所居住的地方, 當然應該是一望無際的樹海, 在樹枝上會高高低低的挂着松垂的藤蔓, 翠綠欲滴的藤蔓上面則又密密麻麻的開着諸多顏色極為夢幻的花朵。
淺藍淡粉、薄紫鵝黃，雖然色澤繁多，但是卻并不雜亂，反而是擁有一種極默契的相合，像是一個輕易不應該被打擾的夢境。
……所謂妖精的世界，就應該是這樣的場景才對。
至少, 在黎川的認知當中，應該是這樣的。
反正……絕對不應該是他眼下看到的、這樣的世界。
一望無際的沙漠, 荒蕪到缺乏任何來自于生命的反饋。黃色的砂礫布滿了視野, 而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其他的什麽。
黎川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他甚至是不可置信的将世界背景的導入給調出來, 看了看, 又看了看。
我真的沒有來錯世界嗎？
黎川手中摩挲着此前但他林給他的那一枚質地奇異的“樹葉”, 不由扪心自問。
畢竟這荒涼的、半點生命跡象都看不到的沙漠……同傳說當中妖精的幻想鄉, 可實在是相去甚遠。
而且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或許是……
黎川用一只手搭在自己的眉毛上方, 做瞭望狀，朝着某個方向盡力的眺望過去。
那邊,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 是不是吹過來了沙塵暴？
事實證明，黎川的确可以在這一方面多少相信一些自己的眼神, 因為沙暴移動的速度非常快, 幾乎只是片刻便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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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川甚至是能夠感受到那些砂礫糊到自己面上的感覺。
他已經都打算要做些什麽了, 但是在那之前，黎川卻先一步的感知到有生命特征在朝着自己靠近。
他略一思索，放棄了自力更生的打算，柔順的躺平假裝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
那生命特征明顯比風暴來的要更快一些，一只手從黎川腳下的沙地裏面伸了出來，一把抓住的黎川的腳踝，接着十分用力的一拉。
說來也怪，在沙面之下居然真的就出現了能夠通行的通道，讓黎川給直接落了下去。有一只手緊緊的攥着黎川，帶着他用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下降和滑落，将地面上的那嗚咽的風暴全部都甩在了身後。
“好了。”清朗的少年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在這裏的話，暫時就沒有什麽事情了。這次的沙塵暴不過是6級，才堪堪擦到低壓的邊，連風暴都算不上，進入到這個深度基本就是安全的了。”
他的手中提着一盞籠燈，燈網是用某種能夠散發出熒光的植物編織的——而那也是光的主要來源。提燈的少年一只手還攥着黎川的手腕，有着一雙非常明亮的眼睛，以及因為久居地下不見日光因此顯得過分蒼白的皮膚。
“你為什麽會去地面上？太不小心了。”少年帶了些抱怨的道，“前幾天不是就已經發布了預警，說最近會有沙塵暴過境，所以盡量減少出行嗎？”
黎川沒吭聲。
畢竟……他一點也聽不懂少年在說什麽。
好在少年是個自來熟，即便是沒有人接話也能夠自己“叭叭叭”的說下去：“對了，我以前沒有在這邊見過你呢，你是游商嗎？是從哪一個地下城來的？你們那邊好玩麽？”
好極了，黎川想，這依舊是他沒有辦法回答的問題。
但是這不妨礙黎川飛快的應下少年的話：“是的，我是游商。”
“哇，那可就太好了！”少年眼睛更亮了，“之後我會帶你去市集——哈哈，我也很好奇呢，因為我們這裏已經很久沒有游商來過了，真想看看別的地下城裏那些我們沒有的東西啊！”
黎川：“……好的，麻煩了。”
“我是唯。”
少年松開了黎川的手腕，在他前面蹦蹦跳跳的領路，哼着不知名的歌。
黎川打量着四周。他們已經通過了一條漫長的通道，來到了視野驟然開闊的、建在地下巨大溶洞當中的城市群，上方肆虐的沙塵像是對這裏沒有任何的影響。
“歡迎來到編號101的地下城！”
唯大笑着，聽起來是非常驕傲和自豪的模樣。
“啊，說起來，既然是游商的話，說不定會有一些異常珍貴罕有的東西吧？”唯向着黎川提議，“你要不要去拍賣行先鑒定一下呢？說不定就有價值足夠送去拍賣的珍品？那就是一大筆的價錢了！”
黎川沒有什麽異議。
反正他現在對于這裏的一切都是一頭霧水，那麽不管事情如何發展，對黎川來說都是騎驢走馬的事情，并沒有先後輕重之分，所以也樂得自己後續的行程被安排的一清二楚。
“不過，真好呀。”在給黎川帶路、朝着拍賣行前進的路上，很突然的，于某一個時刻，唯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什麽？”
黎川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去地面上看看。”唯低頭，踢着地面上的石子，低聲的感慨着，“我還沒有到地面上去過呢。”
“啊對了，既然你是游商的話，那麽你去過妖精的城市嗎？”
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猛的擡起頭來，一雙眼睛晶晶亮的望着黎川，就像是等着從大人那裏分發到糖果的小孩子。
黎川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微微的偏過頭去，看向唯，聲音平靜，一時半會從中聽不出什麽過多的情緒來：“妖精的城市嗎……”
“對！”唯這孩子是當真沒有什麽心眼，黎川敢這麽問，他也就是真的敢答，上下嘴皮子“叭叭”的一張一合，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都給透露了個底朝天，“我聽說，和我們不一樣，妖精的城市全部都是建在地面上的。”
“他們坐落在綠洲之中，擁有着豐沛的水源，蒼翠的樹木，比盤子還要大的、色澤缤紛的花朵……”
唯講述的繪聲繪色，仿佛那真的是他曾經親眼目睹過的景象一樣，是當之無愧的、被人類口耳相傳的幻想鄉。
“而且——聽說妖精的城市裏面，還有世界樹！”
黎川的耳朵動了動：“世界樹？”
世界樹……不是被他給砍了麽？
唯對于自己身邊人的諸多心思想法都渾然不覺，只是還在自顧自的、極為興奮的繼續說下去：“真好啊，那個可是世界樹啊？聽說世界樹的每一個枝葉、每一朵繁花，實際上都是一個小世界的縮影；世界樹上生長的果實，實際上裏面都是尚處于孕育當中的、不成熟的妖精。”
“而且——”
唯在說到這裏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都肉眼可見的變的興奮了起來。
“如果，能夠擁有那樣的機會，被妖精的學校錄取、并且在那裏接受教導的話……”
黎川感到了真情實感的疑惑：“為什麽要接受來自妖精的教導？”
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是黎川問出的是什麽讓人會覺得匪夷所思的、哪怕是三歲的孩子都不可能問出口的問題。
“為什麽不呢？”這個少年反問，“畢竟，我們所有的——不管是語言也好，還是文字也好，甚至是生存下去所仰仗的技藝也好，不都是從妖精那裏學來的嗎？”
“啊，到了。”
然而少年的話卻在說到這最重要的部分的時候戛然而止，他們在一座擁有着半拱頂層的建築物前停下了腳步，唯熟練的伸出手去敲那被鐵皮包裹着的門。
在等待門開的間隙，唯偏過頭來，沖着黎川笑，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歡迎來到編號101的地下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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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商容坐在包廂裏，百無聊賴的打了一個哈欠。
一旁的侍者極為乖覺，或者說是過分的長眼色了。在發現這一位尊貴的客人稍微的流露出來了那麽一點點的、無聊的情緒的時候，便立刻湊了上去。
“請問有什麽能夠幫助到您的嗎？”他問。
商容半阖着眼睛，聽上去仿佛只是這麽随口一問：“我說啊，你們這個拍賣會之前散播出去的消息是真的嗎？”
“你們這次的拍賣品當中有着妖精之塔的入學資格。”
那侍者面上笑容甚至是連弧度都不曾改變，标準完美的就像是不會改變的雕塑：“當然，尊貴的客人。”
“我們可是在全部120座人類的地下城當中都擁有着連鎖的大拍賣場，如果您收到的宣傳單上有着那樣的商品的話，那麽我們就一定能夠拿出來。”
商容聞言，便“呵”了一聲。
他或許是還打算再說些什麽話的，但是卻在堪堪張口之前猛的頓住，目光鎖定了下面的散客席位上的某個人，像是獵人看見了全世界最珍貴的獵物。
半晌，商容扯了扯嘴角。
“喲。”
他低聲的笑了起來。
“瞧瞧我都……看到了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