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系好後, 柳芙低頭看了看, 然後滿意的笑起來。
顧晏轉身跟岳父岳母打招呼:“那小婿便帶娘子回去。”
郭氏見女兒女婿感情如此之好,特別欣慰,忙說:“早點回去,路上又上凍了,路滑,你們趕車小心啊。”雖然舍不得女兒, 但也知道, 她是人家的了。
從此往後, 只要女婿對她好,愛她護她,那她也就沒什麽擔心的了。
柳重山最疼這個女兒,平時都會隔三差五差人送東西去顧家, 這會子回來, 肯定也是少不得又要給女兒女婿帶禮物回去。
柳家家丁往馬車裏搬東西,來來回回, 一趟又一趟。
“爹,娘,外面風大, 你們回去吧。”柳芙彎下腰,又沖妹妹蓉姐兒揮手,“在家聽爹娘的話, 好好的啊。”
“我最乖了, 才不要你提醒。”蓉姐兒鼓着嘴巴, 有些舍不得姐姐。
她既舍不得姐姐,又怨姐姐不在家多留幾天陪她。所以,小丫頭說話也有些沖。
柳芙抱了抱妹妹說:“離得又不遠,想見什麽時候都能見啊。”
“真的嗎?”蓉姐兒半信半疑,但是她願意相信姐姐,“我想你了,你會回來嗎?”
“當然啊。”柳芙蹭蹭妹妹臉頰,跟她保證。
如此,蓉姐兒才高興起來。
柳芙挽着丈夫手臂,一起上了馬車。金雀兒銀串兒兩個,坐在前面趕車。
路滑難行,雖然在一個縣,慢慢走着,也得小半個時辰。馬車裏暖和,柳芙一坐進來,就打着哈欠犯困。
她靠在顧晏身邊,歪着身子,竟然睡着了。
馬車晃來晃去的,其實睡得也不踏實。等到顧宅門口的時候,柳芙醒了。
不過,她想讓顧晏抱她回去,醒了也裝着沒醒。
柳芙眼睛雖然閉着,但是心裏拿捏着小算計,所以眼皮在動,嘴角也下意識帶着笑,一看就是裝睡。顧晏睇了她一眼,直接将人抱起來扛在肩上。
柳芙倒吸一口涼氣,險些喊出聲來。
她沒想到,顧晏竟然這麽粗魯,拿她當豬嗎?
顧旻夫妻沒走,顧旻鬧着不肯回林家,顧老夫人便讓顧晟去林家打了聲招呼,留小夫妻倆住一夜。
顧晏扛着妻子進院子,恰好顧旻看到了。
顧旻覺得簡直傷風敗俗,憋紅了臉,指着哥嫂說:“你,你們,你們不知廉恥。”
顧晏望了妹妹一眼,沒理她。想直接繞過人,回自己房間去。
顧旻擋住去路,瞪着她四哥說:“嫂子胡來,哥哥不管也就算了,怎麽還縱容?你們這樣,成何體統?還有沒有一點大家族的規矩……”
“顧旻!”顧晏低沉的聲音冷冷響起,打斷妹妹的話,嚴肅盯着妹妹看,“注意分寸!”
顧旻也知道自己剛剛不該提到以前,但她并不覺得自己有錯。
顧晏冷沉的目光從妹妹身上收回,不管她是不是擋着路,只強勢繞過去,大步朝自己屋裏去。
柳芙笑着沖顧旻眨眼睛,顧旻更是氣炸了。
“她在裝睡。”顧旻跺腳,“四哥,她根本就是騙你的。”
林續有匆匆跑了出來,拉着妻子:“你幹什麽?這麽晚了,趕緊回屋去,別吵着祖母她老人家。”
顧旻一直都很看不上林續有,她本是世家千金,因為落難,這才到了這個小地方來。家裏有四位哥哥比着,她無論如何都是瞧不上林續有這樣的市井小民的。
不過年紀大了,回京無望。再不嫁人,她就要成了老姑娘。
縱然再哭再鬧,可祖母替她做了主,她不能不聽。
可是她就是瞧不上林續有,婚後甚至都不願跟他同房。林家人雖然都好相與,可她總覺得處不來。
她本就瞧不上林續有,婚後朝夕相伴,稍有些摩擦,就能吵架。
此番她正在氣頭上,氣沒處撒,見林續有過來,少不得又要陰陽怪氣說些難聽的話。
林續有不與妻子計較,再難聽的話,他都聽得進去。
“走吧,想罵回屋任你罵。別在這裏鬧,吵着祖母老人家,回頭小心三哥四哥說你。”林續有是為妻子好。
可顧旻就是聽不得這樣的話。
“三哥四哥想說我,也不差這一個借口。反正,這個家已經容不下我了。”顧旻覺得好生委屈,眼淚撲簌簌直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已經不是顧家人了,他們心裏都只有自己娘子,再沒我這個妹妹了。”
顧晟開了門,他披着衣裳走了出來。
“允哥兒皎姐兒都睡下了,你小聲點。”顧晟眉心蹙着,望了堂妹一眼後,又朝顧晏夫妻房間瞅了眼,見一點動靜沒有,就知道,老四這回不會再來哄着這丫頭了,他便說,“你四哥怎麽欺負你了,等回頭你告訴三哥。只要的确是老四做得不對,你放心,三哥替你做主。”
顧旻根本不信:“你們都是一夥的。”
說罷,顧旻一把推開林續有,只往自己房間跑去。
林續有只能跟顧晟致歉:“三舅兄千萬別生旻姐兒的氣,我回去勸勸她。”
顧晟笑,攏了攏披在身上的衣裳:“她是我妹妹,我怎麽會生她的氣呢?這丫頭什麽脾性,我是知道的。只是……委屈你了。”顧晟擡手,輕輕在林續有肩上拍了拍,“也別太縱着她了,越縱她越來勁。”
林續有只笑了笑,抱了抱拳,便回去了。
顧晏屋裏,顧晏坐在炕邊,面容沉靜冷肅。顧旻突然哭鬧起來,柳芙早不敢裝睡了。
此刻,她站在顧晏跟前,見自己夫君肅容端坐,不說一句話,她忽然有些怕起來。站在他跟前,倒是有點像做錯了事情要被罰的孩子。
這段時間,她敢跟他鬧,也是因為察覺得出來,他允許她鬧。
他要是不允許,她還真的就慫了,不敢過分。
畢竟,顧晏可不是老好人。真生氣了,可是會打她屁股的。
又想到那二十板子來,柳芙立即覺得屁股又燒了起來。
“夫君,我知道錯了。”她低着腦袋,主動承認錯誤。
顧晏其實沒在生她的氣,他不過是想到了些別的事情而已。
聽到妻子的話後,他這才望過來。
見站在跟前的人老老實實的,他薄唇輕輕抿了下。
“錯在哪裏?”他問。
柳芙說:“不該裝睡。”她聲音低低的,其實這個錯認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還是硬着頭皮說,“我要是不裝睡,小妹便不會說我。她不說我,夫君也不會幫着我說她,她也不會哭。”
柳芙承認了錯誤,順勢也感謝了自己夫君幫她,無形給顧晏扣上一頂感激的帽子。
顧晏如何看不出她的那點小心思來?
這屋裏越是安靜,柳芙就越是警惕。
這歉都道了,他總不能還要打自己吧?
柳芙又想了想,說:“我明天去跟小妹道歉。”
“跟她道歉就不必了。”顧晏語氣緩和了不少。
倒不是希望妻子跟小妹處不好,只是小妹的脾氣他清楚。若是現在低一頭去道歉,下回她會變本加厲,鬧得更厲害。
柳芙卻大喜,同時,心裏也松了口氣。
她又恢複了那股子活潑愛鬧騰的勁兒,走到顧晏身邊,掄拳頭幫他捶肩膀。
“夫君今天累了吧?我給你捏捏肩膀好不好?”
顧晏身子沒動,依舊一手搭着炕上的矮幾端坐着。只不過微微擡眸,看着妻子。
柳芙不敢與他直視,挪開了目光。
“我去前頭看看,金雀兒銀串兒兩個怎麽回事,到現在都不打熱水進來。”說罷,柳芙逃也似的,溜着就出去了。
再回來的時候,柳芙領着兩個丫頭拎了不少熱水進來。
金雀兒銀串兒識趣,水擱下後,就低着頭出去了。
柳芙盯着顧晏的腳看,攥了攥拳,決定豁出去了。
“夫君,我幫你洗腳。”柳芙彎下腰來。
“不必了。”顧晏只一只手,便托起了她整個身子來,“我自己來。”
柳芙站在面盆架子前洗了臉後,又端了盆熱水,坐在床邊洗腳。
收拾一番後,也很晚了。之後寬衣解帶,便都歇下。
第二天早上柳芙醒來,顧晏已經不在了。
金雀兒銀串兒兩個,捧着熱水進來,幫柳芙洗臉梳頭。
收拾一番後去老夫人的上房請安問好,恰好,一進門就跟顧旻的目光撞上。
顧旻眼睛有些紅腫,看到柳芙,也是一臉不屑。
雖然顧晏說不需要她跟顧旻道歉,不過,柳芙還是願意家和萬事興的。顧旻就是有些心高氣傲看不起人,其實心眼不壞。
所以,柳芙主動跟顧旻說話:“小妹也這麽早啊,就我來遲了。”
顧旻有些蹬鼻子上臉,立即說:“你以為,家裏誰都像你一樣沒規矩啊?”
“旻姐兒!”老夫人虎着臉,瞪着孫女,“不許胡說。”又朝柳芙看來,老人家笑得和藹,“不遲不遲,都是家裏人随便聚聚說說話,沒那麽多規矩。”
顧旻噘嘴,輕哼說:“祖母說這話,可就是違心了。您老人家可是常常跟我說,到了夫家,得早起勤快些,定要好好孝順公婆。怎麽到了四嫂這裏,就全都變了。”
老夫人一噎,竟然有些回不上來。
倒是顧二夫人,笑着圓場:“旻姐兒說這話,可就得傷咱們老太太的心了。家裏誰不知道,老太太最疼的就是你。你想你小的時候那回生病,老太太可是生怕你熬不過那關去,日日夜夜都陪在床邊。”
顧旻低了頭,聲音小了些:“可祖母現在只喜歡三嫂四嫂,怕是早忘了我。還有三哥四哥,他們也是。”
“你三嫂四嫂是你三哥四哥的娘子,他們當然喜歡。”顧二夫人圓圓的一張臉上,盡是笑意,本就小的一雙眼睛,一笑起來,幾乎成了一條縫,“再說,子冉和澄之,依然疼你啊。只是你兩個哥哥都娶了媳婦,總不能還像小時候一樣,眼裏只有你這個妹妹吧?”
“你也不虧,不是有姑爺疼你。”
顧旻看不上林續有,噘嘴回了句:“我才不要他疼。”
顧老夫人說:“旻姐兒,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說出去的話,傷在了心上,可彌補不了。這麽好的姑爺,要是被你造作沒了,回頭有你哭的時候。”
“他有什麽好,你們都覺得他好……我怎麽就看不出來?”顧旻又開始哭。
“娘,我去勸勸她吧。”顧二夫人也是無奈。
“去吧。”老夫人有些無力。
顧二夫人領着顧旻走了後,柳芙跟宋氏兩個,才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邊。
“旻姐兒就是這性子,你們兩個千萬別理她。”
宋氏點頭:“我聽祖母的。”
柳芙說:“小妹這性子,倒是跟我很像。”
“你也知道啊?”老夫人樂呵呵笑起來,捏了把柳芙的臉,“你也別笑話她,前段日子,你可也沒少跟澄之吵架。那架吵的,誰都勸不住。”
要說老夫人怎麽這麽喜歡這個孫媳婦,也是因為覺得她性子有些像孫女,少不得要偏疼着些。
柳芙靠在老夫人懷裏:“我怎麽就這麽幸福,遇到了這麽好的人家。你們都對我好,我以後再也不跟夫君吵架了。”
柳芙這說的倒是真心話。
顧家人,真的都挺好的。就算顧旻瞧不起她,她也沒覺得顧旻讨厭。
畢竟,其實她跟顧旻是一樣的人。
顧晏上午才送了些年節禮去縣衙,下午,劉聰便帶着妻子兒子來了顧宅。
顧晏是生意人,年節往縣衙送禮實屬正常。不過,上午去的時候,倒是沒瞧見劉聰人。整個富陽縣,今天去縣衙送禮走動的人,實在不算少。
不過,劉聰只收尋常禮,那些貴重的,他一概原封不動退回。
劉聰與顧家乃舊識,小的時候,在顧家的家學學堂念過書。平常不便時常走動給老夫人請安,但是這過年,他備些禮物來,也不算為過。
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會說什麽。
顧晟是劉聰兒子連哥兒的先生,就算是帶着兒子來答謝顧晟的,這個理由也說得過去。
聽說劉聰來了,老夫人也親自出來迎接。
關了宅子大門後,劉聰帶着妻兒朝老人家行大禮。
老夫人立即将人扶起來:“都快起來,快起來。”
劉夫人中上姿色,面容清涓。
劉夫人對兒子說:“連哥兒,給老祖宗磕頭。”
連哥兒聽話,立即跪了下來。
顧老夫人扶起他來說:“連哥兒都這麽大了,真好。”
劉連其實比允哥兒還小兩歲,但瞧着卻比允哥兒沉穩些。
“走,咱們屋裏說話去。”
老夫人帶着女眷去了上房,劉聰則去找顧晏。
“你是有什麽發現?”一見到顧晏,劉聰就這樣問了一句。
早上顧晏送去的那份禮,禮盒中,留了字條,說是他知道了誰是殺死姚媽媽的兇手。
故而,劉聰才有此一問。
顧晏擡手指了指對面,示意劉聰坐。
“說罷,別賣關子了。”坐下來,劉聰迫不及待。
那樁謀殺案實在棘手,到現在,他都沒理出一點頭緒來。
顧晏原先也不知道是誰,不過昨天在柳宅,他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不是明着跟洪世宣來的,躲在暗處。
別人沒察覺,但是顧晏卻察覺到了。
那個人的本事,還真不小。
顧晏将事情原委說給劉聰聽,劉聰凝眸摸着下巴,良久才說:“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是柳老爺朋友的人?”
顧晏道:“那個蘇氏,應該是洪世宣安插在柳家的。洪家跟柳家,表面上和和氣氣,實際暗裏早就鬥上了。”
劉聰皺眉:“這個姚媽媽,是蘇氏手中的一枚棋子。現在棋子暴露了,洪世宣怕蘇氏在柳家地位不保,便存了買兇害人之心。”劉聰眉心越皺越深,啧啧道,“這些生意人,心可真是夠黑的。”
顧晏望着他,劉聰才反應過來道:“當然,你除外。”
顧晏吹了吹茶碗裏的茶葉,慢悠悠又道:“這些事情,我本不願插手的。不過,既然是柳家的事,我也不好不管。”他将茶碗擱下,抿了下唇說,“緝拿兇手的事情,不必着急,他跑不了。洪世宣想對付柳家不是一天兩天,我倒是想看看,他接下來還想怎麽做。”
劉聰點頭。
過了十五,顧晏在家呆的日子漸漸少了起來。常常兩三天才回來一回,有時候回來得晚,柳芙都睡下了。
這天晚上回來,顧晏收拾好後,正準備掀被子歇下。
柳芙卻從噩夢中驚醒。
她做噩夢了,夢到爹爹慘死。
夢裏的情景太真實,她被吓醒了。
顧晏給她倒了杯熱水,他坐在床邊,喂妻子喝水。柳芙喝了後,才稍稍定了下心神。
望向丈夫,她還有些恍惚:“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顧晏輕聲應一句,轉手将茶碗擱在一旁的案頭。
柳芙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也不知怎麽的,就伸手去抱住顧晏的腰。
抱得緊緊的,好像很怕一松手,他就會不見了一樣。
顧晏坐在床邊,垂眸看着她,沉默着,等她先開口說話。
柳芙說:“你這幾天不在,我還怪挂念你的。”
顧晏輕笑一聲:“挂念我什麽?”
柳芙身子扭了扭,有些小撒嬌的意味。也不說話,只是仰起腦袋來。
她一張臉睡得粉撲撲的,眼睛又大又圓,裏面全是水意。只着裏衣,因為剛剛做噩夢出了汗,裏衣也濕透了,此時此刻,軟趴趴縮在男人懷裏,嬌嬌滴滴的,倒是真有些讓人欲罷不能。
顧晏看着她,又想到了那種滋味。
“你想要我嗎?”
從他眼裏看到了那種欲望,柳芙便輕笑着問出聲來。
她越笑得燦爛,他面色便越發冷沉。
因為體內有些東西變了,連帶着聲音也變了。
“你說呢?”他啞着嗓子。
目光灼熱,犀利……似是餓狼盯着盤中美食。
柳芙望着顧晏,顧晏也肅容冷靜。柳芙想了想,便慢慢擡手輕輕在他胸膛畫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