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劇本難題

蔣欣的感想書慢人一步，等他交上來時，沈固已經在和顧勉談簽約的事，蔣欣何時被人如此忽略過，臉色當場冷下來。扭頭就往沈固辦公室走，途中經過人來人往的走廊，那些人看他冷峻逼人，背影都帶着怒氣似的，忙縮着頭四下裏躲開了。

進了辦公室，蔣欣随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話也不說，單是那麽冷冷的盯着沈固。

他天生一雙桃花眼，笑起來有種奪目的美感，嚴肅着的時候卻格外吓人，連那琥珀色的眼珠仿佛都泛着寒意，看得人忍不住就要往後躲，“合着我的感想書寫不寫也沒什麽意義？”

沈固心虛了一下，不怪他忘了蔣欣，而是他心中早已決定就是這本小說了，再加上怕再次被拒絕，于是第一時間讓顧勉去聯系作者，誰想到之後竟這麽順利。

“都說了是備選，之前差不多定下了，要你們的感想書，是對未來改編做參考，畢竟小說是文字表達，連續劇是視覺表達，不可能照搬。”沈固耐着性子說。

蔣欣低頭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花紋，像是沒将沈固的話聽進去。

沈固忍不住捏了捏額頭，“定下來是這部小說了，之後你和李靜是這部劇的主要負責人。”沈固也不怕給蔣欣按個負責人名頭，第一個電視劇，他肯定要全程跟進，到時也不怕李靜壓不住蔣欣。

蔣欣眼珠麻木的轉了轉，盯着他身後牆上的那盞壁燈，不屑道：“說的我好像多在乎這個名頭似的。”

沈固見他聲音似有些軟化，忙說：“是是是，我知道你工作認真，不是為了名頭，只是為了參與連續劇這個策劃。”

這句話說得蔣欣心裏一動，他面色稍緩，終于收回視線，抱着手臂靠在了椅背上。

沈固有些納罕蔣欣對連續劇策劃的熱衷，同時驚訝于他能做到這步。許是先入為主的印象影響了沈固，在他觀念裏，蔣欣就是個仗着投資商的身份在公司肆無忌憚的二世祖，而閱讀愛情小說并寫感想，對這種人來說，無異于是種煎熬。

沈固翻了翻蔣欣傳送過來的文檔，裏面以男人角度闡明了感想，內容幾乎與李靜她們的相反，惡狠狠地指責了一切不合情理的地方，沈固看了低低笑了起來，似乎通過文字都能預想到，蔣欣當時暴跳如雷的樣子，他敲了敲媒介，“我說了，這種小說的受衆群是女性，我不需要情節多麽合理，只要這個故事能打動她們，吸引她們，引起她們的代入感。”沈固每說一次，都要強調代入感這三個字。

蔣欣翹起腿，颠了颠，毫不在意地說：“所以說現實中失敗的人，才會滿足于這種幻想。”

沈固也無法反駁他，聳了聳肩，就将這話題一帶而過。

剛剛口頭任命了蔣欣，之後沈固在公司召開了個會議，單獨劃出幾個人專門負責這部連續劇，這些人毫無經驗，甚至連連續劇是什麽都沒弄太明白，在沈固委以重任時，擔心大過自豪，當然這種凡人的情緒，不包括蔣欣。

買下了影視版權，下一步就是改編成劇本，這對門外漢沈固來說，同樣異常艱難，他甚至在心裏生出一股抵制情緒，極度擔心這劇本能不能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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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一事不煩二主，既然在新水星找不到有經驗的編劇，沈固索性想到這部小說的原作者，畢竟故事是他創造的，在他腦海裏，一定有許多外人理解不了的場景。

沈固找到了這部小說作者的聯系方式，給他發了通訊，等待的聲音響了半天，那頭才接通，屏幕上出現個樣貌平凡無奇的女人。

沈固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何況才能跟外貌完全沒有關系，但在看見女人的那一刻，他控制不住自己更加擔心劇本，甚至聲音都不這麽熱絡了，“你好，是曹雙玉小姐嗎，我是地球娛樂負責人沈固。”

曹雙玉可能早從號碼上就知道沈固身份，也許顧勉給了她聯系方式，她聽了沈固自報家門後，沒有吃驚，只是吞了口口水，磕磕巴巴地說：“你好，我是曹雙玉，請問您有什麽事？”

對方的敬語，讓沈固也跟着嚴肅起來，“是這樣的，拍攝之前，還有一些文書工作，我能冒昧問一句曹小姐平時的工作時間嗎？或者什麽時候能有空閑。”

曹雙玉不自在地撥弄下劉海，聲音小了下去，“不久前我辭職了，最近在家，随時都有空閑。”

沈固聽了，心中慶幸，雖說在新水星的情況下，原作者當編劇最好，但若是曹雙玉工作繁忙，他也不能強迫對方，“這樣啊……不知道曹小姐一會方不方便來我公司一趟，因為電視劇拍攝需要将小說改編成劇本，因這本小說是你創造的，所以我想你應該不想小說被改的面無全非，所以還是由你自己來做最好不過了。”

曹雙玉眼中有些欣喜，但她還是咬着嘴唇猶豫一下，“現在啊？”

沈固剛想說今天不方便就轉天，因為一想到要解釋劇本，他這個門外漢先先怵頭了。

曹雙玉卻先一步點起了頭，“好的好的，我這就過去。”

沈固心底有絲失望一閃而過，意識到後，他先自我唾棄起來。

在等待曹雙玉的過程中，沈固将腦海裏的資料規整一下，他上輩子有幸見過劇本，但也僅僅一次，并且只是抱着好奇心态翻了翻，大體知道點格式和作用，但讓他寫出劇本，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何況是教別人。

沈固無意識地寫寫畫畫，這能讓他理清自己的思路，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門外響起敲門聲，沈固才猛地回神，發現不知不覺都過了一個多小時了。

李靜帶着一個女人進來，後者穿着白色連衣裙，長發飄飄，沈固一瞬間沒認出來，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這副五官有些熟悉，繼而想起這女人不正是曹雙玉嗎？

簡單的妝容讓曹雙玉看起來順眼多了，她一走近，沈固能聞見她發間帶有玫瑰香氣的氤氲。

“老板，曹小姐來了。”李靜充滿好奇地看了曹雙玉幾眼。

将人帶到，李靜就離開了，伴随門扉無聲阖上，曹雙玉雙肩抖了抖，她仰起臉，努力地扯出笑容，殊不知嘴角一直在抽搐，“沈先生，你好，我是曹雙玉。”

清澈的聲音，帶着一絲勉強，同時因沈固的走近，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顫抖。

沈固還在納悶這人是怎麽回事，伸出手，随意地說：“歡迎曹小姐，希望合作愉快，以後辛苦你了。”

曹雙玉伸出手，沈固将那青蔥似的五指攥在掌心裏，只覺得觸手冰涼。

寒暄過後，沈固邀請曹雙玉入座，他走回辦公桌後面，直奔主題，“曹小姐，不知你理解連續劇的形式嗎？”

曹雙玉先是點點頭，然後搖搖頭，本想虛心聽着的，見沈固示意她說說，她清了清嗓子，“天空書城的站長之前聯系我，跟我說了個大概……沈先生，我平時也非常喜歡看地球娛樂的節目，每天都不錯過……”

她忽然加快語速，等說完後，曹雙玉的臉騰地一聲紅了，她又咳了一聲，“我看地球娛樂的節目，每一集都是獨立的，然後站長跟我說沈先生要把我的小說拍成連續劇，從字面看，我猜測，應該是連續的視頻，組成一個完整故事。”

沈固幾乎贊賞地看着她，不吝誇道：“曹小姐真是聰慧，連續劇正是這樣的。”

曹雙玉腼腆地捋了捋頭發。

“我這次給曹小姐找來，主要是來商量劇本的事……”面對曹雙玉不解的眼神，沈固一瞬間有些詞窮，“導演拍攝連續劇，就不能再根據你的小說拍攝了，因為小說中有大量描述，還有大量的心理活動，他不能将這些照搬，而是将一些感情通過人物表情、動作來表現出來，這就需要将小說轉變成為劇本，而劇本是更直白的，不需要華麗的辭藻來描述，只需要用文字描述出一個畫面，讓導演知道他要去拍什麽。”

曹雙玉表情懵懂，清亮的眼睛茫然地望過來。

沈固哀嘆一聲，別說曹雙玉聽不懂，連他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他忽然變得十分焦急，想要表達，卻說不出來。

他洩氣地仰在座椅裏，按了按額頭。

曹雙玉不安地看着他。

沈固忽然将身子往前傾，動作太大，屁股下的椅子發出咣當一聲，“我說也說不明白，我給你舉個例子吧。”

曹雙玉縮着肩膀，點了點頭。

沈固用媒介打開《許願樹上的星星》，曹雙玉抻着脖子跟着看過來，當她意識到那是自己的小說後，她立刻不自在起來。

“你看這裏，女主一個人躲在許願樹下哭，而男主悄悄站在樹的另一邊，聽着她哭泣，你用了大量辭藻，來描寫倆人此時的心情、表情，還有唯美的景色，但通過拍攝，這只需要一幕，攝像機不用文字描述，就能記錄下當時的環境，倆人的表情，但是你不能指望氣氛正濃時，出來一個人幹巴巴的講述倆人的心情，這裏就要突顯出演員的演技，他們不說話，要通過肢體語言等等表現出此時的心情……”

與一個剛剛認識的人，熱火朝天讨論自己的小說，這讓曹雙玉臉上發燙，幾乎不敢直視沈固。

沈固忽然發現他說了一大堆有點跑題，“我的意思是，如果導演要拍攝這一幕，通過你的小說繁瑣的描寫，會讓他無從下手，而劇本就是讓他一目了然知道自己要拍什麽，假設我把這一幕變成劇本，那麽是這樣的……”

沈固在媒介上寫了起來，他下筆如飛，因為根本不用考慮用詞修飾的問題。

第N集，第N幕

場景：傍晚公園許願樹下

該幕主要情節說明：女主因委屈來到許願樹下偷偷哭泣，并許願，男主在樹後聽着，為女主心疼。

人物：女主穿着滿身泥巴的校服，渾身狼狽，男主手裏抱着自己的外套男主在公園裏焦急地尋找，終于在許願樹下發現一個瘦小的影子，并聽見了風中傳來的哭泣聲，他慢慢走過去。

（畫面一轉）女主抱腿坐在樹下，臉埋在胳膊中，嗚嗚哭着。

男主慢慢走到樹下，哭聲越來越明顯。

女主（哭腔、小聲喃喃）：又不是我想引他注意，憑什麽都怪我。

男主（神色複雜，心疼，歉意）

女主：學長一定看見他親我了，學長一定再也不理我了。

男主（嫉妒，憤怒，咬牙切齒，手中衣服越攥越緊，手部特寫）

女主（猛地擡起頭，抹了抹眼淚，恢複堅強，閉上眼虔誠祈禱）：我不稀罕什麽大少爺，也不想要什麽關注，只想要盡快畢業，出去工作幫助家人……（聲音漸漸聽不見）

男主（神色複雜，思想鬥争一番，打算放棄了，他靠着大樹，垂下手臂，擡頭，眼神受傷）

畫面慢慢向上，滿天繁星璀璨。

沈固啪的一聲，将筆扔開，興奮地指了指，“你看，這樣就叫劇本，短短幾百字，就将你幾千字的畫面描寫出來，導演和演員看了都一目了然，直接就知道該演什麽、拍什麽。”

曹雙玉忽然有點領悟，她懵懵懂懂點了點頭，卻沒什麽信心，“我好像有點懂了，但不知道能不能寫好。”

沈固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我相信你，你能行的，這是你的小說，你一定在腦海裏勾勒出過這些場景。”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