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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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昨晚安靜無人的情況迥然不同, 今天的東京街頭游走着許多身着浴衣的人,來來往往熱絡地讨論着即将開始的花火大會。

作為慈善拍賣的預熱,在東京灣沿岸的花火大會早在兩個月前就開始宣傳, 主辦方鈴木財團顯然并不缺少人脈和經費,晃眼間讓人産生一種身處聖誕節的熱鬧氛圍。

然而這一切在若林春涼眼中就沒那麽“美好”了。

少女揮舞着精巧的團扇, 将空氣中的色彩吹得四散開, 留下閃着細小璀色的弧線。

與夢幻般絢麗色彩全然相反的則是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所有事物——

各式花色的浴衣粘附着粘稠又濃密的色塊,行人的五官成了半凝固狀态的熱蠟, 随着氣氛的熱絡而升溫, 融化。

和這樣詭異的情況相比, 僅僅是長出了觸手和眼球的畸形版黑貓都顯得無比質樸無華。

“這算是誇獎嗎?”黑貓有些不确定。

若林春涼在心裏微微嘆了口氣,放空視線,讓自己跟着腦海中的喵叫聲向前走。

注意到身邊的人一直低垂着眼, 最低限度地看着地面,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白馬探稍微往裏側挪了一步,替若林春涼隔開了人群。

“在警局的時候, 似乎你沒有這麽怕生?”他閑聊般開口,“我瞧見你和白鳥警部交談得很順利。”

“呃……這個, ”黑發青年擡起頭, 飛速瞥了他一眼,又立刻收回了視線, “我在晚上,就是在太陽下山之久就有些,嗯,怎麽講呢, 有些……”

似乎是不知道怎麽解釋,丹特陳三兩下就語塞在了那裏。

白馬探用餘光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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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自己通話結束, 到出現在酒店樓下,丹特陳一共用了五分鐘三十五秒。他并沒有被自己的突然到訪打亂陣腳,這說明他的确很坦然,或者說是擁有十足的自信。

前者代表在這兩起案件中,丹特陳是百分百無辜的路人。而後者則意味着他并不擔心自己隐瞞的事情被偵探戳穿。

雖然白馬探對服部平次說,丹特陳有充分的作案動機,也有作案的機會,但不可否認的是,服部平次提出的“渠道”也是推理中必須參考的一個變量。

但接着他便想起來,丹特陳也并不是一位完全毫無渠道的異國人——對方之前提到過的那位在米花町的神秘導師立刻出現在白馬探的腦海中。

警方追查的可疑白色車輛也有一定幾率駛向了米花町,這真的只是一種巧合嗎?

偵探不相信巧合。

各懷心思的兩人繼續向前走,不知不覺間,他們離人群越來越遠,一陣風吹來了鹹濕的氣息。

若林春涼還在思考着要怎麽合理回答那個問題,突然聽見白馬探的聲音:“你打算在這裏看煙花嗎?”

離開呈扭曲狀的行人後,若林春涼自然覺得好受了很多,他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在……這裏?”

“東京灣靠近京濱工業地帶的地方,”白馬探也觀察着周圍,意味深長地說,“今晚的煙火就在對面的港口燃放,難得你一個外國人居然知道這樣的地方。”

這應該是一個廢棄的沿海工廠,微黃的照明将裸.露在外的鋼筋投射出數個張牙舞抓的影子。地上有不少凹凸不平的坑洞,在潮水褪去後留下了淺淺的小水窪。

海對岸燈火通明,在耀眼霓燈的襯托下,這個地方寂靜得像是再也無人造訪的墓地。

“如果我是白馬探,這個時候腦子裏應該開始瘋狂思考了:‘這個瘦削又自閉的可疑分子是不是要在這裏殺人滅口了’,‘昨晚他是不是也是這樣到處找方便下手的地方’,‘可疑,這簡直是把可疑紋在了腦門上’。”

黑貓有些嫌棄這樣的環境,竭力避開那些濕潤的土壤,渾身的眼珠都在骨碌碌地轉着。

“下一步就應該開始想‘誰給這個一米七出頭的小矮子自信,居然覺得能單殺我?’”

若林春涼:“……”

就事論事可以,怎麽最後還人身攻擊起來了呢?

而且他也不想的,可是到這裏後,腦海中的貓叫聲微弱得幾乎沒了聲響。

這裏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若林春涼又想了想,覺得自己其實沒有必要解釋什麽。就和之前的打算一樣,不管自己做什麽看起來很離奇的事情,只要沒有被白馬探抓到确切的犯罪證據,那對方也不能把自己怎麽樣。

瞧瞧波本,他也是在第一次見面就開始懷疑起了馬丁尼,結果還不是沒能抓到什麽把柄。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若林春涼問,“其實我是跟着聲音找來的,昨晚也是這樣,我的耳邊一直傳來貓叫聲,但不能确定是不是出現的幻覺……我,我好像一直有這樣的毛病。”

“貓叫聲?”白馬探挑起眉,“就算在酒店的房間裏聽到貓叫聲也不會跑這麽遠來找吧。”

黑發青年低下頭,心不在焉答道:“你說得沒錯,我只是……嗯,你說得沒錯。”

“不過。”

“什麽?”

在若林春涼的注視下,白馬探突然有了行動。

他越過橫亘在外的鋼筋,朝光線照不到的一個角落走去,若林春涼有些拿不準自己要不要跟上去,但只過了一分鐘不到,白馬探就從暗處重新走了出來。

他的手裏拎着什麽東西。

“喵——”

“……”由于視覺的嚴重錯位,若林春涼沒能看出來那個長着觸手的生物是什麽,但從叫聲也能判斷,他有些難以置信,“居然真的有貓?”

白馬探将他的反應理解為了能合理解釋錯覺的一種驚訝。

有點類似于夢到了自己了彩票的人,在醒來後收到了賬戶裏多出了獎金的詫異。這種驚奇裏還會帶着不易察覺的喜悅,就像是這樣就能說服自己,夢境不全是虛假的一樣。

但錯覺只會是錯覺,這只小貓也只是偶然出現在這裏的一個意外而已。

若林春涼接過那只貓,它應該不是野貓,野貓不會這樣溫順,甚至還吐出了叼在嘴裏的東西,用頭——應該是頭吧——去蹭若林春涼的食指。

“那是海星。”白馬探拿起小貓吐出來的東西,在光線下虛起眼觀察了起來,“按理說這裏是不會出現海星的。”

“為什麽?”若林春涼抱着貓,虛心請教道。

“海星是棘皮動物,一般生活在溫度不低于27度的海水環境中,這裏不符合繁殖需要的居住條件。”白馬探将海星放到口袋裏,看着雙手托着貓的青年,倏地問,“你的傷口沒事了嗎?”

傷口?

對方的視線掃過來,若林春涼下意識就想要捂住自己鎖骨下方。

【好心的俄羅斯人:他指的是你在機場受的傷。】

——這一句提醒如平底驚雷般炸開。

伸出的手停頓在半空中,若林春涼心跳有些加快。

為了掩飾這一瞬間的不自然,他立刻裝出活動手腕的樣子,“應該沒什麽問題……多謝你的關心。”

【蜘蛛多可愛啊:先将話題岔遠,然後再抛出模棱兩可的問題,他是故意這麽問的。】

【好心的俄羅斯人:看樣子,他似乎是在懷疑你還有其他地方受了傷,白天的問詢中警方還是隐瞞了一部分情報。】

“唯一的證物就是那把M1911,”若林春涼在心裏參與進了他們的讨論,他琢磨着關鍵詞,思緒轉得飛快,“受傷……血液?當時為了确定受傷的位置,我故意離槍.口很近,難道是血液濺上了槍.管?”

【平平無奇私人醫生:假設波本有對槍.支進行指紋處理,徹底處理掉指紋的大部分手段都會影響到血液成分。加上血液檢定本身就會對DNA造成損壞,所以也可能是現在還沒能從血液中檢測出能夠做比對的DNA,但只要有血跡殘留,稍微花時間就能得出結果。】

結論呼之欲出:

白馬探明顯是有針對性地在試探他!

信息差帶來的立場轉化讓若林春涼後背開始冒冷汗,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自認為身處優勢的情況下被盯上。

不應該小瞧偵探的,若林春涼開始檢讨起來。自從切換掉馬丁尼的卡後,他的重點就放在了如何對抗自己身體的異樣上,沒有像馬丁尼那樣時刻保持警惕。

是之前的順利讓他松懈了。

“沒事了就好,”白馬探依舊是随口關心的口吻,連笑容都沒變上幾分,“——————。”

若林春涼看着他嘴唇翕動,但沒能聽清後面的半句話,白馬探的聲音被驟然出現的響動蓋住了,和巨大轟隆聲一起出現的還有絢麗的煙火。

他轉過頭看向對岸,小小的花火在霓虹燈從中騰空,緩緩地,随着響亮的聲音在夜色中綻放開來。

但這還只是開胃菜,幾乎不做停的,與之前無法作比的巨大轟響出現在東京灣,巨型煙火接連噴射至空中。

它的絢爛是如此的公平,不管是身處繁華的鬧事,還是被黑貓評價為“抛屍聖地”的廢棄工廠。當你仰望它的時候,鋪天蓋地的光芒便會汲取整片視野。

——就像是在點燃誰的靈魂。

這是若林春涼此刻的想法。

注視着從升空到綻放的全過程,在他的視野裏,所有光與熱都要更加濃郁。東京市的夜色被接連的光源渲如白晝,僅僅在前後明暗交接的瞬間呈現出斑駁。

也正是在斑駁中,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事物也無處遁形,漂亮得讓人毛骨悚然的色彩延伸到了世界的盡頭,它正在緩緩地流動,又因為某人的注視而開始蜷縮。

似乎認為這是一個關鍵節點,黑貓的聲音不受任何影響地從若林春涼心底裏響起——

“人類很少對天空充滿恐怖,因為它總是空曠的,日升日落都以緩慢的速度進行,偶爾飄過的雲也是懶散地不願意動彈。

“但只要将“天空”等價替換成任何生物,這種程度的覆蓋只會使人湧生出一股窒息。像是整個世界都被展開身軀的某種存在包裹着,而這個生物正以人類無法觀測的形态逐漸收縮。

“你始終覺得自己應該清楚它是什麽,但就和作為馬丁尼時候的感覺一樣,你如論如何也無法想起它的名字,只能瘋狂地思考。而越是思考就越容易陷入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慌。

“親愛的丹特陳,由于直視了■■■的嚴酷情況,你現在需要進行一個——”

“丹特陳?”

花火表演暫時告一段落,恍惚中,有誰在呼喊他的名字。

“丹特陳?”

見沒有收到回應,那個人搭上他的肩膀,施力讓他轉過身體。即使是不容拒絕的态度,他的動作也并不野蠻。

對方的行為中斷了黑貓蓄勢待發的理智檢定,若林春涼眨眨眼,還沒弄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黑貓古怪中帶着不懷好意的聲音再度響起。

“他‘碰到你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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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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