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湛走後,楊蜜果再也沒中過槍,不過少了熱辣的緋聞主角,大家總覺得少了點游戲的激情,所以又玩了不到十次之後就結束了。
“我們去爬最高的那個山包怎麽樣?登高望遠,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一定很漂亮,然後可以去放牧區看看。”曹樂樂興致勃勃的提議。
大家都沒有反對的,于是集體輕裝上陣去爬坡。
楊蜜果走到半路覺得肚子不太舒服,去了一次衛生間發現親戚來了,就對曹樂樂說:“我親戚來了,就不去爬坡了,回帳篷休息休息去了。”
“這麽巧?兩年才出來玩一次,你親戚可真會挑時間!”曹樂樂怒其不争,不過還是有點擔心楊蜜果,“我陪你回去吧。”
楊蜜果笑着推了她一下,“你趕快去吧,我只是來個親戚,又不是什麽大事兒,有什麽好陪的。”
打發走了曹樂樂,楊蜜果晃晃悠悠的走回了他們的小營地。帳篷裏鋪着充氣墊子,楊蜜果打算進去躺一會兒。結果掀開帳篷吓了一跳,裏面已經躺了一個沈湛。
楊蜜果心下有些好笑,這小子剛才害羞躲起來了,趁大家走了又回來睡覺。不過她也沒介意裏面的人,徑直走了進來,找了個舒适的空地坐下。
沈湛見楊蜜果進來,也立刻坐了起來。帳篷很大,裏面五六個人圍坐也沒有問題,楊蜜果和沈湛各占一邊,相隔的不近。不過在這個密封的小空間裏,年輕的男孩和女孩的氣息交雜在一起,卻莫名多了一種讓人臉紅心跳的氛圍。
沈湛整個人都要不好了,剛才躺在那裏,滿腦子都是楊蜜果想親我怎麽辦,正想到關鍵時刻,楊蜜果進來了!現在怎麽辦,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不會真的過來親我吧!要是真的來了,我要不要躲開,現在逃出去會不會有點慫……
楊蜜果沒GET到他的腦內活動,她從包裏取出備用的外套卷了卷,找了個舒适的位置放好,直接躺下休息了。
沈湛糾結了半天,發現別人都躺下休息了,頗有點高手寂寞的意思,想了想,也躺了下來。
初秋的氣溫剛好,不冷不熱,有風從帳篷的小窗戶吹過,躺在裏面還真是惬意得很。楊蜜果翻了個身,面對着沈湛方向,他的背包正對着楊蜜果的視線,眼前是一個大大的紅圈五星的美國隊長标志,下半部分有幾道不太明顯的抓痕,楊蜜果看着這個圖案覺得有點熟悉,對着那幾道抓痕仔細想了想,突然間記了起來。
“沈湛,你初中的時候是不是長得很矮?和我差不多高的樣子?”
沈湛一骨碌爬了起來,“你怎麽知道的?”我不會是被人肉了吧……
“你激動什麽,淡定點好嗎?”楊蜜果開始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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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湛也覺得自己有點反應過度,就又躺了回去,躺好之後又問了一遍:“你怎麽知道的?”
楊蜜果笑了一會兒,才說:“初中的時候有一次去參加奧賽,一個同去的男生被一條大狗追了一條街,然後我英雄救美,幫他把狗打跑了。”當時那個狗撲上來的時候,沈湛用背包擋了一下,所以看到這幾道特別的抓痕,楊蜜果突然想起了那件事。
“……”雖然楊蜜果可能看不到,沈湛還是用帽子把臉扣上了,心中哀嚎,被狗追着跑,又被一個女同學救了,絕對是人生中最慫的時刻,好不想面對,怎麽辦?
“我記得後來聽說那個被狗追的同學得了初中二年級組奧數第一名,”楊蜜果伸手拍了拍他背包上的美國隊長标志,“幾年不見,怎麽變學渣了?”
沈湛看着那個有點舊了的美國隊長背包,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這是他的媽媽給他買的最後一個書包,已經用了三年多了,被狗抓了,又有點掉色了,卻一直不舍得丢掉。
初二那年暑假,就在奧賽之後不久,爸爸因為有了小三非要和媽媽離婚,鬧得家裏雞犬不寧,最後媽媽走了,他一氣之下也離家出走,導致初三休學了一年。這些事他也不想提,于是輕描淡寫的笑着說:“有點原因,大概是突然間覺得打架鬥毆比學習有意思吧。”
楊蜜果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個有點掉色的美國隊長标志,想起之前曹樂樂跟她八卦的沈湛的家境,說沈湛有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小後媽,再聯系到現在住校的沈湛,大概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那你呢?又是為什麽初中就在球房打工?”沈湛想要轉移一下話題。
楊蜜果微微停了一瞬才回答:“其實我這點事兒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我父母去世了,所以我自己養活自己。”
“不好意思。”沈湛連忙道歉,一不小心問到人家姑娘的傷心處了。
“沒什麽,都過去那麽久了。”楊蜜果其實有點替沈湛可惜,好好的一個學霸,因為家裏不省心就堕落了,想敲打他兩句又怕觸碰到這個中二期少年敏感纖細的神經。
“你很厲害。”沈湛由衷的說,一個初中女生自食其力,還把自己養成了超級學霸,可真夠聳人聽聞的。
“我只是明白了一個道理,”楊蜜果目光灼灼的盯着沈湛,意有所指的說:“當一個人沒有了依靠,自己的人生就只能自己接管,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的都是慫包。”
“……”楊蜜果分明沒說他什麽,可沈湛就是莫名其妙覺得自己的膝蓋中了一箭。以前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錯的分明都是他爸爸,可是在楊蜜果面前,不知不覺就對號入座了,自己好像就是那個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的慫包……
說起家庭的不幸,楊蜜果比他不幸一百倍,然而這個瘦小的女孩自己把自己培養成了一個學霸,他這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卻把自己放逐成了一個學渣。沈湛帽子下面的臉真的紅透了,只覺得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清醒的直面自己的懦弱,楊蜜果的那句慫包正正好好砸在了他的痛處,輕輕松松的砸開了他僞裝了幾年的硬殼。
當天晚上,躺在宿舍床上的沈湛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中楊蜜果揚着甜甜的笑臉撲上來親吻了他,在他意亂情迷的時候,又用那甜甜的表情笑着對他說:“慫包!”
沈湛被吓醒了,淩晨四點半。
“操!”沈湛摸黑起來洗了內褲,然後也睡不着了,坐在床上望了會兒窗外,十八歲的少年第一次真切的反省了自己對待人生的态度。
他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現在的他還在依靠他的爸爸,如果以後考不上好大學,最後一事無成,他将會永遠的依靠他的爸爸!
沈湛煩躁的撓撓頭發,心裏憋屈又恐懼,起來套上衣服去操場狠狠跑了一個小時。從天蒙蒙亮跑到太陽高高升起,出了一身臭汗的沈湛坐在操場邊,突然就特別想見到楊蜜果。起來走了兩步,又覺得自己這副模樣不合适,于是跑回宿舍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這才往理工大學方向走去。
早上8點10分,楊蜜果已經坐在吧臺看書,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給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沈湛在門口遠遠的看了這個仿佛會發光的女孩一會兒,幾次想轉頭回去,又停住了,然後定了定神,才狀若無事的走進去。
“哎,”依舊一副不耐煩的語氣,沈湛本想說句謝謝,別扭了半天也沒說出口,最後嘟囔着說:“你昨天說的很對。”
“啊?”楊蜜果好笑的看着這個別扭的家夥,做無辜的表情說:“我昨天對你說什麽了嗎?”
沈湛看着她笑眯眯的樣子,又心塞了,總覺得自己一遇到楊蜜果就威風不起來,一時語塞,想不到說什麽,只粗聲粗氣的說:“打球,6號桌。”
6號桌離前臺最近,沈湛心不在焉的自己胡亂打了一會兒,時不時擡頭看看吧臺裏的姑娘,她一直在低頭看書,很認真的樣子。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其實認真的女人也很美,沈湛看着看着,就覺得自己的心情平靜了很多。
自己打了一會兒球,沈湛覺得作為一個講義氣的球友兼同學應該照顧一下楊蜜果的生意,于是趁她放下書的時候,走到前臺敲了敲桌子,“哎,陪練。”
楊蜜果擡頭,笑着回答:“不好意思,陪練今天不上工。”
“為什麽?”
“今天陪練胃口不舒服,不能勞動。”楊蜜果其實是生理期的第二天,肚子有點隐隐作痛,不過對着容易害羞和暴躁的男同學,還是委婉點吧。
“哦,”沈湛看了看楊蜜果的臉色,确實有點發白,“那結賬吧。”
沈湛走後,球房又只剩下楊蜜果一人,才8點半,理工大學的學生們大概還沒有起床,楊蜜果又拿出一套卷子,在客人陸續上來之前,應該還可以做一套習題。
結果才做了三道題,沈湛又回來了。他手裏拿着一個超大號的奶茶杯,往吧臺一杵,“給你。”沈湛的眼睛也不看楊蜜果,有點生硬的說:“走門口遇到以前的同學了,非得請我喝奶茶,我才不喜歡喝這種甜兮兮的東西呢。”說完一刻不停的轉頭走了。
楊蜜果望着他向外走時微微汗濕的後背,笑着捧起了那杯超大號奶茶。奶茶的溫度從手心傳到身體一直暖到心裏,好久沒這麽暖了呢。楊蜜果不禁想起從前自己不舒服的時候,媽媽親切的笑臉、柔聲的勸慰和悉心的照料,那些平平常常的點點滴滴的溫情,擁有時不覺得珍貴,消失後卻能讓人痛徹心扉。
不經意間滲出的一點點回憶,只一瞬間,就毫無預兆的讓她濕了眼眶。
楊蜜果連忙仰頭,手指并攏在眼前揮了揮,将淚意強行壓了回去。不行,絕對不能放任自己陷入軟弱的情緒,做題做題,剛才做到哪裏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