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情郎
“洛姑娘是這麽告訴你的?”顧玄琢面上鎮定自若。
內心卻恨不得把那靈俏的小娘子捉在懷中, 好好問問,她是不是故意拆穿他,想看他笑話?
“不是。”林巒細細打量着他神情, 想從他漫不經心的神情中看出些什麽, 卻一無所獲。
顧玄琢繃慣了矜貴公子的模樣,他卻累得慌。
當即往椅背上一靠, 吊兒郎當道:“那小娘子不會騙人,我一眼就能瞧出來。”
繼而, 他微微傾身, 迫不及待問:“小玉郎, 你究竟何時找到的我未來媳婦兒?回信時怎麽沒說一聲?”
片刻間,顧玄琢心內那一絲絲慌亂,已迅速平複。
只是林巒話裏的稱呼, 惹得他神情又凝肅一分, 似結了一層冰。
他上臂輕擡, 不緊不慢飲一口酒,神色已恢複如常:“你覺得适合在信裏說?我以為二表兄生意越做越大, 腦子也該有長進。”
登時,林巒被他的話噎住。
這熟悉的被壓制的感覺, 從小到大就沒變過。
“那我來都來了,你總該說句實話。”林巒不服氣嘟囔。
盡管不服氣,卻沒再質問顧玄琢,他知道顧玄琢有一百個大道理等着他。
“喝酒,喝酒!”林巒先行舉起酒盞, 面上笑意爽快, “今日不醉不歸!”
兩人喝着酒,說了幾句洛知府的案子, 林巒拍拍胸口:“這事兒就拜托你,那是我未來岳丈,需要使銀子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他媳婦兒?他岳丈?嗬,口氣倒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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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巡按雖非洛大人所殺,可洛大人親口承認,收過髒銀,即便數額如他所言有誤,他出來也是要貶官的。”顧玄琢故意把話又說得嚴重些,“也許連官身都保不住。”
他頓了頓,俊眉輕擰問:“你确定還要與洛家結親?林家是要敗落了不成,結親這般不挑剔?”
言辭間,毫不掩飾対洛家的輕慢。
原本林巒還怕他隐瞞洛霏霏行蹤,是有私心。
聽他這麽一說,立時打消所有疑慮,義憤填膺道:“就算被罷官又怎麽了?我也沒官身啊。你位高權重,将來要娶門當戶対的侯門貴女,我又不需要。”
顧玄琢睥着他,語氣淡淡,很不能認同:“金陵多少名門望族的千金閨秀等着你挑,當真認準這一位了?本侯瞧着也沒什麽特別。”
“沒什麽特別?”林巒睜大眼睛望着他,反問,“你不覺得洛姑娘生得特別好看?”
“不覺得。”顧玄琢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說着違心的話。
說出口的一瞬,他腦中卻不由自主浮現出昨夜夢中情形。
夢裏,小娘子嬌嬌媚媚朝他依過來時,他不曾避開,而是反客為主,叫她狠狠付出了一番代價。
只想想,他唇瓣便微微發麻,仰面将盞中烈酒一飲而盡。
心口火苗不僅未滅,反而燒得更旺了。
“你冷血,你薄情,你不近女色,你還是個正常男人嗎?”林巒睜大眼睛像看一個不懂感情,缺乏人性的異類,“我娘還怪老夫人不替你張羅親事,如今看來,你遲遲未曾定親,也不能全怪老夫人。”
顧玄琢笑笑,不置可否。
待林巒喝得面色漲紅,弛星捏着鼻子扶他回房。
剛進門,林巒便跑進盥室吐了一通,出來卻見顧玄琢臨窗望月,沒事人似的。
“再來,我就不信喝不過你!”林巒折身吩咐弛星去取酒。
顧玄琢擺擺手,弛星機靈地退出門去。
“不服氣?”顧玄琢笑笑,把玩着冷硬的玄鐵扇,“也難怪,畢竟除了比我定親早,二表兄也沒什麽能比得過我的。”
林巒搖搖晃晃坐到対首,一聽急了:“誰說我比不過你?我掙得銀子不比你多?”
“那是我沒去做生意。”顧玄琢輕飄飄丢出一句。
言外之意便是,若他去做生意,就沒林巒什麽事了。
幼時,母親猝然長逝,顧玄琢被姨母接去金陵住過一年多。
那時候,林巒性子跳脫,姨母說的最多的話便是:“你看看玉郎,比你還小一歲,可你哪裏比得上他?還不多用功讀書!”
随着年齡漸長,他們同一年春闱,一個中了探花,一個二甲末名。
從那以後,林巒才一門心思從商,不入仕途的。
顧玄琢很清楚,如何激他。
果然,他話音剛落,林巒登時跳腳。
“大言不慚!”林巒扶着憑幾起身,想起顧玄琢親口承認被他比下去的那一句,得意笑道,“小玉郎,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婚書長什麽樣吧?這就讓你長長見識。”
言畢,轉身便步履紊亂進了內室,打開行李翻找。
聽到裏頭咚咚的響動,顧玄琢唇角不知不覺彎起,眼底閃過一絲得逞。
內室裏,林巒翻找一通,捏着婚書便倚靠床榻酣眠。
不輕不重的鼾聲中,顧玄琢悄然進到內室,取走他手中婚書,略看一眼,塞入袖中。
另從袖中取出一張相似的紙箋,撕得粉碎,灑在林巒身側。
這才志得意滿走出門去:“表少爺喝多了,夜裏叫人守着聽喚。”
“是!”弛星應下。
等安排好人手,去前院聽差,卻聽疾風說,侯爺已離府,不知往何處去了。
梅苑中,衆人皆已安歇。
洛霏霏卻睡不着,身着寝衣,坐在窗前,盯着天邊月牙出神。
今日,哥哥勸了她許多。
把林巒誇得天上有地上無,還說林巒走南闖北,她嫁過去,不必跟着公婆住,又不必如大少奶奶那般協理中饋,最是自在。
聽起來,确實叫人向往,她自小便羨慕哥哥可以與祖父四處游歷,自由自在。
不像她,爹娘在何處,她便在何處。
可顧玄琢呢?
他的夫人,有诰命在身,又要主持整個侯府的中饋,便不得自由。
洛霏霏心裏亂的很。
想不通,索性不去想。
系上石蕊紅的披風起身,去院中透透氣。
待她回過神時,卻發現自己掙捏着花壺,料理葡萄果苗。
看到果苗上新冒出的嫩芽,她歡喜地起身,想去前院告訴顧玄琢。
剛邁出一步,才猛然憶起,顧玄琢已回到侯府。
眼下,是哥哥住前院。
洛霏霏面上笑意悄然消減,她回眸望着那新冒出的嫩芽,不知自己是怎麽了。
是因為他不在,她才這般魂不守舍嗎?
“夜裏不睡,在想誰?”顧玄琢悄無聲息出現在院中,鬼魅似的。
洛霏霏驚得本能後退,足跟被果苗下的地膜絆到,身姿順勢後傾。
她輕呼一聲,被一條有力的手臂攬入懷中。
聞到熟悉的衣香,她腦中紛亂的思緒,莫名踏實安定。
“沒……沒想什麽。”洛霏霏指尖抵在他身前,心口不一應,“只是在想林公子去侯府,會不會請侯爺幫忙対付何紹梁。”
“哦?竟是在想林巒?”顧玄琢擡手,捏住她小巧下颌,輕輕摩挲了一下,“霏霏一時歡喜,一時失落,我以為是在想情郎。”
“我哪有情郎?!”洛霏霏羞憤地推他,不許他這般親近。
顧玄琢也不堅持,順勢松開她纖柔腰肢。
下一瞬,從袖中摸出一張紙箋,在她眼前晃了晃:“瞧瞧這是什麽?”
洛霏霏沒看清上面的字跡,卻看到小印蓋出的紅色印記,心中立時有了猜測。
可她不敢相信,顧玄琢會這麽快拿到婚書。
“什麽?”她愣愣問。
擡手去拿,想确認一眼,卻被顧玄琢輕巧避開。
他慢慢悠悠将紙箋対折,微微俯身,将側臉遞來:“親我一下,便告訴你。”
“你,休想!”洛霏霏忍着羞赧,推開他,擡腳便朝屋裏去。
自打從般若寺回來,他是越發不正經了。
聽到身後腳步聲,洛霏霏心跳莫名加快。
偏偏身後那人,還要添一把火:“霏霏莫不是忘了,昨夜桂花樹下,都対本侯做了些什麽?”
那語氣,活像她是個酒後胡來的登徒子。
洛霏霏繡鞋剛邁上石階,聽到這話,登時腳下一軟。
身後那人低笑一聲,快步上前,長臂繞至她腿彎下,将她橫抱起來。
“想起來了?”顧玄琢壓低嗓音,氣息拂在她榴紅的耳尖,“若沒憶起來,便慢慢想,保證不叫你分心摔着。”
內室一燈如豆,将他身影放大,威勢十足。
洛霏霏坐在便榻上,倚靠軟枕,目光躲閃。
昨夜飲酒之後,她當真膽大包天去親了顧玄琢?
她細細去回憶,還真想起些零星畫面。
月光下,是她盯着他薄薄唇瓣,朝他依過去。
思及此,洛霏霏的面頰已紅得不像話,緊張地攥着披風,努力将那些畫面忘掉。
“這回想起來了?”顧玄琢忍着笑,手肘撐在榻幾上,氣定神閑睥着她質問。
洛霏霏哪裏好意思應他?
當即拿掌心遮住面頰,悶聲問:“侯爺究竟如何騙到的婚書?莫不是真将林公子灌醉了?”
被她猜着,顧玄琢并不意外。
她纖細的身形隐在寬大的披風下,那披風便像一張殼,容她縮在裏頭裝傻。
顧玄琢指骨發癢,很想将那層殼剝開來,叫她再無處躲去。
只她水眸盈盈的模樣,實在叫人心軟。
他将婚書展開來,攤在她面前,俊長劍眉神采飛揚:“不然呢?林巒實在不足為懼,何須我特意耗費心神去想法子?”
“是嗎?”洛霏霏拿起婚書,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在她心裏,這樁親事确實已經退掉,可林巒不這麽想,哥哥也不這麽想。
若是林巒再求親,爹娘會如何想呢?洛霏霏不确定。
林公子救了哥哥和祖父,還陪祖父去了族長那裏,讓洛氏一族重新接納他們這一支。
這樣大的恩情,她想象不出爹娘如何拒絕。
罷了,那都是以後的事。
她只知道,拿到婚書的這一刻,她心裏是松了一口氣的。
察覺到內心松快居多,她終于認清,她自己是絕不想嫁林巒的。
洛霏霏将婚書遞還給顧玄琢,朱唇噙笑:“既然不足為懼,那侯爺為何将他安頓在侯府,放在眼皮子底下?”
“……”顧玄琢被她堵得一時語塞。
默然一瞬,才咬牙切齒,低笑承認:“対,我就是不想讓他看到你。”
他抖抖手中婚書,繼而捏成一團,頃刻碾碎:“我唯一嫉妒的,便是你的芳名曾寫在他的婚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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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洛霏霏:騙子,我明明什麽都沒做!
顧玄琢:那是你自己想起來的,我可什麽都沒說。
洛霏霏:真的親過了?
顧玄琢:對,所以我要親回去才算扯平。
林巒:我還沒退親呢!
顧玄琢:哦,那你婚書拿來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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