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愉悅

什麽?林巒昨日還口口聲聲說要娶妹妹, 今日就偷偷陪旁的小娘子逛了半日街?

原本還對林巒心懷愧疚的洛景霖,當即将沒來得及吃的肉包子丢出去,砸在那身着湖綢直裰的花心狗身上。

“哎喲!”林巒嗷一聲。

側眸正要罵, 認出不遠處攤位前站着的人, 立馬又擠出一絲笑,笑容苦哈哈喚:“洛兄。”

洛景霖快步上前, 很想說,誰要跟他稱兄道弟?!

可他的命算是林巒救下的, 繃着那一口氣, 沖動拿肉包子打了林巒一下, 已是失禮。

他沒辦法理直氣壯與林巒對峙,甚至惡語相向。

“林兄,這位是?”洛景霖緊攥拳頭, 隐忍怒氣。

見到他們彼此熟稔的姿态, 再看看洛景霖手中油紙包裏, 還剩着的一枚包子,玉煙幾乎不必思索, 便猜出洛景霖的身份。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玉煙喜笑盈腮,故意将纖手虛虛搭在林巒上臂, 半挽半依,在林巒語塞時搶先應:“公子看不出來麽?奴家自然是林公子的相好。”

說出這樣的話,她面上卻不見半點羞赧。

反倒是洛景霖,從未見過這種陣仗,目光再沒往她身上落, 只瞪着林巒:“林兄于我有恩, 可林家家世顯赫,舍妹高攀不上, 愚弟曾答應替林兄說項,只能食言。”

“洛兄!”林巒不知該如何解釋。

說煙娘不是他相好嗎?可煙娘是他親自去找顧玄琢開口要的,若鬧到侯府去,顧玄琢是絕不會替他隐瞞的。

況且,他确實有意把煙娘留在身邊,不說她的小性子正好對他脾氣,單論不想把這樣有主意的小娘子讓給對家,他也不會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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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兄不要沖動,我可以向你保證,成親之前,不會納煙娘。”林巒輕輕拍拍玉煙的手,安撫着她,向洛景霖保證。

聞言,玉煙牽了牽唇角,長睫微斂,遮住眸中鄙屑。

這狗東西竟還想着坐享齊人之美?她應承過他一句麽?

“林郎。”玉煙強忍不适,捏着林巒衣袖,妩媚撒嬌,“你怎能對奴家如此無情?”

不少路人正駐足望這邊看,洛景霖實在待不下去,不想陪着林巒丢人。

他堅定地搖搖頭:“還請林兄拿了婚書來,當着新歡的面,撕毀了事。”

銀樓前燈火通明,将林巒窘迫心虛的神情映照得纖毫畢現。

玉煙掩唇笑出聲來,繼而道:“林郎有了奴家,哪裏還會留着那勞什子婚書?昨夜便撕得粉碎,公子竟不知?”

一時間,林巒竟不知難堪多些,還是如釋重負的輕松多些。

洛景霖深吸一口氣,竭力平複着心緒,終于丢下一句:“林兄大恩,愚弟沒齒難忘,只是往後的事,再不必林兄費心。”

光影中,他攥着裝包子的紙包,沖林巒颔首:“就此別過。”

“诶!”林巒在後面喚着,又不敢直呼其名驚動人。

玉煙拉着他手臂,不許他追。

習過武的洛景霖步履飒沓,迅速消失在燈火闌珊處。

“煙娘,你可把我害慘了!”林巒望着玉煙,連連嘆氣。

“沒良心,奴家陪了你半日,你卻說我害你。”玉煙佯怒,氣鼓鼓地拍開他,“我不高興了,你休想知道拿小娘子是誰!”

說完,率先登上馬車,憋出哭腔吩咐車夫回府。

聽到林巒在後面追的動靜,她在車廂裏笑得前俯後仰,淚花閃閃。

這廂,洛霏霏等着哥哥回來用晚膳,左等右等沒見着人。

她眼皮直跳,心神不寧,生怕萍娘出了什麽事。

去小佛堂上了幾炷香,心裏想着,若戌正時分哥哥還沒回來,她就情蘇嬷嬷出去看看。

“姑娘別擔心,公子會平安回來的。”丫鬟紅兒往香案上擺着供果,小心勸。

紅兒便是原來何紹梁的丫鬟,長公主把她身契給了洛霏霏後,洛霏霏許她離開,她卻不肯走。

說是要留在洛霏霏身邊伺候,以贖罪。

曾經心術不正的丫鬟,蘇嬷嬷是不敢相信她這麽輕易改邪歸正的,便打發她照看小佛堂,不許在梅苑随意走動。

“哥哥去接的人,喚作萍娘,何大人自小父母雙亡,是萍娘的阿娘養大的。”洛霏霏屈膝坐在蒲團上,雙臂環膝問她,“何大人與萍娘是有婚約的,你從前可知道?”

紅兒想了想,老老實實搖頭:“奴婢不知,何大人從未提起過。”

連何大人與長公主的事,她也是那晚才知道的。

“他果然從未想過娶萍娘。”洛霏霏望着天邊彎月,自言自語,“若萍娘仍心系于他,我該怎麽勸呢?”

正想着,小丫鬟來報:“洛公子回來了。”

洛霏霏趕忙起身,匆匆往前院去。

耽擱這麽久,她以為哥哥是帶萍娘一道回來的。

誰知,只哥哥一個人,并無旁人身影。

“妹妹,林公子已撕毀婚書,你們的婚事就此作罷,哥哥再不會提。”洛景霖眼中隐忍着怒氣與掙紮,不知該不該告訴妹妹,他今日看到的情形。

婚書?不是被顧玄琢毀了麽?怎麽又成林巒撕毀的了?

洛霏霏不太懂,也不是很關心經過,她只知道,連哥哥也不希望她嫁給林巒就是了。

不管原因是什麽,爹娘那裏,有哥哥替她說,更省心。

“哥哥怎的回來這麽晚?萍娘呢?”洛霏霏擔心地問,“她搭乘的商船可有提前來京?”

洛景霖搖搖頭:“我也不确定,據渡口的管事描述,有一條商船很像。可那商船上的小娘子,一下船便被人接走了,瞧着是大戶人家的嬷嬷,萍娘在京城哪有別的親戚?想必不是,明日一早,我便去渡口等着,你別擔心。”

聽他說完,洛霏霏的心又不安地懸起來。

她怎麽能不擔心呢?萍娘在京中是沒什麽親戚,可京城有何紹梁,還有與何紹梁關系暧昧的長公主啊。

雖然長公主說會幫她,可那是針對驸馬的,長公主待何紹梁如何,她并不能确定。

心不在焉地用了幾口晚膳,洛霏霏終于坐不住,去找蘇嬷嬷。

“嬷嬷,我想見見侯爺。”洛霏霏柔聲央求,眼中盛滿擔心焦急。

“恐怕不行,侯爺吩咐過,這幾日不太平,姑娘待在梅苑最安全。且侯爺那邊……”蘇嬷嬷頓了頓,嘆息道,“侯爺被聖上禁足七日,也不便出府。”

“禁足?”洛霏霏訝然。

在她心裏,顧玄琢幾乎是無所不能的,怎麽忽然被禁足了?

難道,她暗中支持四皇子的事,被聖上發現了?

蘇嬷嬷抿了抿唇,忍笑道:“還不是怪侯爺自己?那日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抱着姑娘進般若寺,能不被禦史彈劾麽?眼下,外頭正盛傳,侯爺新得一美人,寵得無法無天。”

萬萬沒想到,此事竟還與她有關。

聞言,洛霏霏羞赧不已,暗自懊惱,她就不該多嘴問蘇嬷嬷。

“侯爺雖不能出來,好些事卻可以叫弛星、積風他們跑腿。”蘇嬷嬷滿面春風問,“姑娘有什麽事?老奴吩咐弛星辦去。”

洛霏霏仍臉熱,不敢看蘇嬷嬷,目光随意落到葡萄架上。

“萍娘可能提前到了,我擔心她被何大人或是長公主接了去,會有危險。”洛霏霏攥着帕子,嗓音低下去,“所以,想求侯爺幫着打聽一番。”

這些全是她的猜測,可能勞師動衆以後,發現萍娘根本還沒入京。

她不确定,該不該麻煩蘇嬷嬷和弛星他們。

“原來是這事兒。”蘇嬷嬷點點頭,含笑應承,“姑娘且先歇着,老奴這就去找弛星,他在侯爺身邊當差慣了,比老奴有門路。”

待蘇嬷嬷走後,洛霏霏沐洗一番,身着寝衣,卻輾轉難眠。

閉上眼,滿腦子皆是蘇嬷嬷說的話。

“外頭盛傳,侯爺新得一美人,寵得無法無天。”

他……他哪裏寵着她了?

洛霏霏默默在心內反駁,卻又忍不住心虛。

蘇嬷嬷把她的大事小事都放在心上,弛星他們也對她恭敬友善,想必都是得了顧玄琢的吩咐。

而顧玄琢,當着衆人的面,抱她進般若寺,只為了向她證明,那些向她表明心意的話,并非戲言。

為此,他竟被聖上禁足七日。

那樣做的時候,他可曾想到這種後果?

思量間,洛霏霏眼睫輕輕顫了顫。

鬼使神差擡手,拿指腹撫了撫唇瓣。

随即,她又咬了咬唇,猛然将衾被拉過頭頂,擋住帳外透進來的擾人心神的光線。

也按捺住,想要見他的躁動的心。

而顧玄琢,聽到弛星禀報完今日長街上的事,心情大好。

沒想到,被玉煙插科打诨一番,倒是忽而柳暗花明。

被洛景霖撞見,又聽到婚書被林巒親手撕毀,想來洛家絕無可能再考慮把霏霏嫁給林巒。

“賞。”顧玄琢愉悅地吐出一個字。

待閱完卷宗,想到什麽,又吩咐:“随本侯去庫房挑些東西,送去梅苑。”

他記得,生辰前後,陛下新賜下不少好東西。

其中一套紅寶石赤金頭面,是尚衣監今歲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林巒買的那些,自然不必是宮中禦用之物,正好與霏霏相配。

可霏霏性子執拗,連十兩銀子的租金也執意給了他,萬一不肯收呢?

顧玄琢想了想,吩咐弛星:“就說是長公主賞的。”

弛星摸不着頭腦,也沒敢多嘴問,捧着錦匣和兩匹錦緞,便往外走。

迎面卻遇上蘇嬷嬷。

他笑着将東西交給蘇嬷嬷:“嬷嬷來得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了。這些是侯爺親手替姑娘挑的,偏要騙姑娘,說是長公主賞的,嬷嬷可知是何緣故?”

蘇嬷嬷大抵能猜到一些。

看到顧玄琢會送東西了,還送了這麽大手筆,當即笑得合不攏嘴:“你個不曉事的混小子,打聽這個做什麽?有件事,你快去幫着打聽打聽,姑娘還等着我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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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弛星:侯爺也沒曉事好吧?!

顧玄琢:你要真想聲張,就去梅苑嚷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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