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眼淚
教室裏瞬間鴉雀無聲。
成渝聽見自己心跳的厲害，‘砰砰砰’的簡直能跳出來一般。
衆人看見眼前的顧時也是大氣都不敢出，因為他氣場太冷了，大家都不敢和他說話，更別說演戲了。就是因為成渝臉皮厚，又敢和顧時叫板，大家才讓兩人搭戲演祖孫。
定了定神，成渝閉眼再睜開，已經恢複正常。看着對面人群的老K問了一句：“你個大老爺們的，怎麽就選了鹦哥呢？”
老K有些尴尬：“這個——”
“我來說，鹦哥本來是尤佳幫我選的，因為臺詞少，就一句。但是老K看到後和我換了，他說襲人一聽就是女的，鹦哥肯定是個漢子，就搶了我的角色。”王洛飛快的語速截斷了老K 的發言。
成渝瞧着老K不好的臉色，一時間不知道該替他慶幸還是該安慰他。
鹦哥，還漢子？
沒出來一個八哥都算好的。
講臺上的姥姥聽着大家的話，眼睛悄悄睜開，嘴角慢慢揚起，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紅光，轉瞬即逝，然後又恢複如初。
五分鐘後，演繹正式開始。
在金科的旁白聲中，徐婷從教室門口的位置慢慢向教室中間走來，随着旁白的內容鋪開，就好像是回到紅樓的世界裏，宛如林黛玉本人。
第一個與徐婷搭戲的便是顧時，成渝的賈寶玉還在後面才出場。他靠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瞧着離自己不遠處的男人，不曉得面對徐婷這麽一個可愛的妹妹，顧時會是什麽反應？
會像是面對大家一樣，冷漠無視？還是像面對自己時針鋒相對，裝大樣？
出乎意料的是，在徐婷目光轉向顧時的那一瞬間，成渝就發現顧時的眼神變了，眼裏不再是之前的淡漠，而是心疼。徐婷在他懷裏輕輕抽泣着，而顧時此時，已經紅了眼眶。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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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渝差點驚掉下巴。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顧時嗎？明明上一秒還一副生人勿進的感覺，下一秒就滿眼心疼和懊悔。”他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嘀咕。
耳朵尖的黃钛也發現了這個問題，腦袋湊過來，對成渝說：“确實，這人我一直琢磨不透。說不出來的感覺，就……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不過，看得出來，他在認真配合大家。”
擡眼再看時，顧時已經拍着徐婷的肩膀，安慰她，并從口袋裏拿出紙巾幫她擦拭眼淚。
“喲呵，動作還挺溫柔的。”成渝皮笑肉不笑。
等徐婷的抽泣過去後，顧時指着對面的徐寅，黃钛以及一張課桌上放的椅子道：“這是你大舅母；這是你二舅母；這是先珠大哥的媳婦珠大嫂子。”【①】
徐婷對着徐寅，黃钛，以及那把放在課桌上的椅子行禮。
“噗哈哈哈哈哈~”成渝沒忍住，拍着大腿笑了起來。
衆人立時看向他。
成渝被顧時一記眼神警告，立馬收住自己的笑聲。
真不知這誰想的辦法，把李纨用課桌椅子代替。不過顧時那個眼神，确實真真實實讓他閉嘴了。
看着大家繼續演戲，他忽然間明白了，也是，雖然這一節在書裏出現過，但李纨确實沒有臺詞出現，而且他們人數有限，不可能再找一個人出來。
故事繼續進行着，大家的磨合也漸入佳境。很快就到了他自己的角色賈寶玉出場，說不緊張那都是騙人的。
成渝其實心裏很排斥賈寶玉這個角色，但也同情賈寶玉的一生。愛過、很過、反抗過、無奈過……可最終，還是免不了向現實低頭。
按照故事走向，他飾演的賈寶玉見過母親之後，便是在賈母在催促下與徐婷飾演的林黛玉四目相對。
可不知怎麽的，原本該四目相對的人，卻變成了成渝和顧時。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顧時的确與衆不同：一身漆黑的風衣外套，将他那修長的身體藏在裏面，男性獨有的喉頭充滿魅惑，棱角分明的側臉，緊致有型，就連那薄唇都帶着幾分薄涼的意味。再往上，便是顧時的鼻梁骨，他沒有老K的寬大，也沒有王洛的窄小，反而是中規中矩的恰到好處，一雙捉摸不透的眼神，帶着眉骨的幾分冷冽，隐藏在額角垂下的發絲中，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獵手，在等待自己的獵物上門。
成渝瞧着眼前人，不由自主地說着臺詞：“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②】
顧時的臉色恨不得當場掐死人。
衆人汗顏：“……”
林妹妹在你身後，那是你祖宗！
顧時眼神閃爍了下，随後面無表情地說完自己的臺詞，機械一般的轉過頭。
尤佳趕忙打了成渝手臂一把，奇怪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小聲提醒道：“演戲呢？你走神了？徐婷在你身後？愣啥呢愣？”
成渝瞬間清醒，“抱歉”，他閉眼晃了晃腦袋，重新睜開時，已經恢複如初，轉身看着徐婷，重新說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衆人總算松了一口氣。
金科念着旁白，又讀着一筆帶過的角色臺詞。很快就到了最後一個高潮戲份：賈寶玉摔玉。
衆人演繹完自己的臺詞，目光全部集聚在徐婷、成渝和顧時身上。
趁着徐婷成渝說臺詞的空檔，金科将一根粉筆塞給成渝。他當下瞥了一眼，心裏立馬明白，手上這根粉筆就是自己馬上要摔的‘通靈寶玉’。
在徐婷說完“我沒有那個後”【③】，成渝便開始發瘋，揚起手臂将手中的粉筆狠狠摔向地面，因為慣性，有幾個粉筆粒反彈回上，成渝條件反射的仰頭躲避。
可就是擡頭躲避的這麽一瞬間，他看見頭頂那盞宮燈映出一張陌生的女人臉，那張臉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眼中還噙着淚水。
成渝以為自己眼花了，閉眼再睜開，那張臉還在。
“你沒事吧？”
“粉筆打到哪兒了？”
“疼嗎？”
衆人以為他被反彈的粉筆粒打到。
只有顧時察覺到他眼神不對勁兒，他跟随成渝的目光，慢慢看向頭頂，一只手默默伸向後腰處，以防萬一。
可結果卻是什麽都沒有。
那是一盞在普通不過的宮燈，就是老舊了些。
衆人也察覺了異樣，紛紛擡頭看了一眼，不過結果跟顧時一樣，入目所見，都是一盞普通的宮燈。
成渝被人扶起來，心有不甘，再擡頭看了一眼，卻是不見那宮燈上的臉，只是好像有什麽東西滴在他的臉上。
他用手一摸，冰涼冰涼的。
腦海中又浮現起剛才那張臉，是眼淚嗎？
成渝摸搓着自己的手指。
“怎麽了？”老K見他看着手指發呆。
成渝看向他，随即笑笑：“沒什麽，我們繼續吧！”
顧時将他禁锢在懷裏，一開口便是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只是下手力道有些重，成渝被他弄得不舒服，掙紮的很厲害，只是他越掙紮，禁锢的厲害。
他在顧時懷裏哭了起來，是真的哭了，不是裝的。
原因有點難以啓齒，顧時一只手掐着他的後腰，他瞬間被疼痛刺激的淚水泛濫。到最後情緒一來，竟然真的就越哭越厲害。
尤佳在一旁，對自己的男朋友王洛說道：“看見沒，人家這就叫敬業認真。哭的我都有些心疼了。”
王洛：“……”
顧時幾乎是貼着成渝的耳朵，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問：“剛才看見了什麽？”
成渝喘着氣，臉上還挂着淚花，但骨子裏的倔強和驕傲讓他拒絕回答顧時的這個問題。他想起那張紙條，上面寫着讓他小心顧時的話。
比起大家都來路不明的身份，顧時的種種表現更讓他懷疑。
“哼！”成渝轉過頭，從他懷裏掙紮開來。
起身後，仿佛剛才那只有兩人知道的一幕不曾出現，當着衆人的面，兩人繼續着祖孫情誼。
不過在下句臺詞的時候，顧時故意不念，非得等到成渝喊他好幾聲‘老祖宗’才肯繼續下去。
成渝面上叫的那是一聲比一聲親切軟蘇，心裏卻是一次比一次又氣又惱。
等找着機會了，小爺非得一樣一樣讨回來！
兩人的戲份結束後，成渝就自覺閃到一邊，靠坐在椅子上，擡頭望着那盞宮燈。
他身後的顧時則站在一旁，盯着成渝的後背。
眼皮跳動的厲害，最開始他沒有在意，畢竟跳動是左邊。
老話說左眼皮跳跳，好事要來到。
可後來，他的右眼皮跳動的越發厲害。
左吉右兇！
成渝突然想到這四個字。
閉眼再睜開，宮燈上的那張臉又出現了。不僅如此，燈光的顏色也變了，整個教室的溫度也發生了變化。
淚水滴在臉上，比之前更冰更寒冷。
不止一滴，很多滴，滴在地上。
成渝望向衆人，老K和徐婷還在演戲，然而頭頂那張臉，淚水像是決堤一般，流個不停。
然而在場所有人，包括顧時在內，卻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能看到那張哭泣的臉。
成渝心中這種不安越來越強烈，終于，他起身，看着顧時，問道：“你不是剛才問我嗎？我現在告訴你，我看見一張女人的臉，就在那張宮燈上面，而且她還在哭泣。”
顧時原本平靜的眸子，瞬間如銀光炸開。
右手緩緩擡起，張開的掌心中有一個詭異的圖案，慢慢浮上自己的右眼。
成渝看着緊閉雙眼的人，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等顧時放下右手，眼睛再睜開時，他的右眼，赫然是跟姥姥一樣，血紅色的眼睛。成渝震驚的後退一步。
“這……你的眼睛怎麽了？”
顧時沒有理會他，目光鎖定講臺上的姥姥，短暫的一兩秒後，留下一句“作業假的”就朝教室外面去 。
作業是假的！
剎那間，成渝好像想通了什麽，腦海中有些東西終于串了起來。
怪不得一個清代的小說，卻用秦朝的小篆布置作業？
怪不得布置任務的樓主任沒有發聲，卻是姥姥言傳？
……
成渝看向頭頂，宮燈上的那張臉已經慢慢變成血盆大口，而底下的衆人卻不知情。随着臺詞的推進，那張血盆大口越來越逼近大家。
“別念那句臺詞！”
他終于反應過來，一把撲過去将徐婷抱在懷裏，原地轉了好幾圈。
作者有話要說：
注：
【①】【②】【③】 ：節選自《紅樓夢》中第三回 《林黛玉進賈府》人物臺詞。
感謝閱讀^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