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光聽聲音就知道戰況有多激烈。”翟星辰說。

嚴執喉結動了動,平複了一下自己贏了游戲的興奮勁,問:“你打游戲麽?”

“我不大會玩。”翟星辰說。

“你要想玩的話,我可以教你。”

“我王者榮耀都玩不好。”翟星辰說,“你這個看起來更難。”

“游戲基本都大同小異,玩通了就都會了。” 嚴執說。

翟星辰笑着說:“我哪兒能跟你比,你是游戲天才。”

電競是吃青春飯的行業,職業電競手都有年齡限制,必須要年滿16周歲才能出道,但過了24都算是老人了。但嚴執出道卻更晚一些,嚴家家風嚴苛,嚴父出身高門,開了個超級有名的律師事務所,母親是國內眼科大夫裏排前三的大佬級人物,家裏人不是當醫生就是當律師的,一開始并不支持他玩電競,他二十歲從常青藤高校辍學,才算正式出道,一出道便是天降紫微星,當年就拿了三個冠軍,更是靠着逆天顏值火遍電競圈。

耳機裏有人喊道:“六哥你跟誰聊天呢,小哥哥聲音這麽好聽。”

嚴執就把耳機拿起來,說:“下線了啊。”

“別啊,是我們六嫂翟……”

嚴執不等他說完,就挂掉了,挂了以後他突然想起他給翟星辰帶回來的東西,就站起來,伸手去拿窗臺上的盒子。翟星辰看他碰到了鍵盤,趕緊伸手扶了一下,結果不小心瞥到嚴執的褲子,愣了一下。

打個游戲這麽嗨啊。海棠攻殺紅眼了。

嚴執拿了東西就坐下了,遞給他說:“你看這是什麽。”

翟星辰接過來一看,發現是一盒雪,那雪已經融化了大半了,裏頭有一簇冰雕的花,花瓣都融化了好多了,模糊成了一大團。

“有點化了。”嚴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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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

“我們今天去冰雪城,裏頭有家冰雕店,節目組讓我去裏頭玩一下,他們能用冰塊雕刻出很多東西,我就跟師傅學着雕了這個,能看出來是什麽花麽?”

翟星辰很誠實地說:“看不出來。什麽花?”

嚴執就笑了,眼鏡片在臺燈下泛着幽藍的光,他說:“誰叫你回來這麽晚。”

“你應該放到外頭,房間裏太暖和了。”

“我們回來的已經夠晚的了,誰知道你和霍哥回來的更晚。”嚴執幽幽地說。

好像憋了一晚上的醋,這個點才拿出來。

但他的醋不酸,很克制,聲調也很溫柔。

“我們本來不會回來那麽晚,車子出問題了啊。”翟星辰說,“說吧,雕的什麽花??”

“下次我重新雕一個給你看。”嚴執說,“離開這裏的時候吧。”

哇,很有創意啊。來北城,送冰雕,太有地方特色了。

“要送給大家當紀念禮物嘛?”

和裴勖一樣有心思。

他也要好好想想,他要做個什麽禮物送給大家才好,要有意義,還要有地方特色才好。

但嚴執怎麽可能願意花心思給其他人準備這麽複雜的東西,就說:“這個冰雕很難,做一下午未必能雕出一個來,我就能做一個。”

“那你還雕這個花麽?”

嚴執點頭:“到時候看看你能不能猜出來。我技術不太好。”

翟星辰朝盒子裏看了一眼。

真美,也真特別。

只可惜冰花不長久啊,除非一直留在這冰雪世界裏。

翟星辰就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問:“對了,你回來的時候見着林哥了麽?”

嚴執搖頭,說:“沒有,他和裴勖估計玩的不是很愉快。”

翟星辰就嘆了口氣。

嚴執說:“意料之中的事。裴勖這種人,要麽他主動喜歡誰,要麽就得不怕苦不怕冷的使勁倒貼他,才可能打得動他,青寧根本不是會倒貼的人。”

嚴執本來在說林青寧和裴勖的事,但他發現他一看到翟星辰那張臉,思想就會跑偏。

他覺得翟星辰的嘴唇好潤,皮膚好白。

怎麽那麽白。

他以前都不覺得白是一件多誘人的事,現在看,特別的白的人,也會特別粉。

這樣一聯想,白就變成了很誘人的一件事。

他有時候很困惑,想着是他這人太壓抑病态,還是說年輕小夥子都會這樣,和喜歡的人獨處的時候,尤其是晚上,思想就總是會跑偏。他其實很想控制住自己,感覺自己這樣,好像單純為了欲,望才喜歡翟星辰一樣。

但他也是真的愛他,想把他放到心口裏疼,他在冰雪城裏逛的時候,看到的每一個景色,他都在想,要是翟星辰也看到就好了。他會幻想送翟星辰回家,帶着他和朋友家人一起吃飯,又或者簡簡單單的,只是他在旁邊打游戲,翟星辰在同一個房間裏做他自己的事,那些純情的日常,他也會想,他想溫柔地愛他,所有的溫柔細膩都給他,一顆眼淚都不舍得他掉。但有時候就像他剛才打游戲的時候一樣,他又很瘋狂,恨不能把他吃到肚子裏面去,哪怕是他哭着求他也不管用,就要使勁讓他哭。

他想,大概不是人人都這樣,只有他這樣。

但這就是他啊,別人或許不是這樣,但他嚴執就是這樣的人,他陷入愛情裏就是會這樣。

他是海嘯一樣的男人,有鋪天蓋地的力量。

外頭雪越下越大了,林青寧聽見大雪把樹枝壓斷的聲音,他便翻過身來,轉頭看向窗外。

窗口一片朦胧的雪光,可以想見外頭的冰天雪地,他因此打了個寒顫,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他的心情很複雜。

其實裴勖也沒有說什麽,是他自己心情不太好,又覺得冷,才一直躺在床上沒出門,大家都來看他,他反倒有點羞愧,覺得自己這樣,把裴勖搞的有點尴尬。

裴勖沒有跟他挑明說什麽,他們都是聰明人,聰明人之間不需要挑明了講,他就能明白裴勖的意思。

裴勖對他不感興趣,他們倆絕無可能。

裴勖就是有這種氣質,他能輕易就讓追求者意識到他們成功的可能性為0這件事,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這十幾年一路拒絕別人拒絕出的經驗。但相比較少年時那次拒絕,今天的裴勖顯然內斂溫柔了很多,不像那時候板着臉,直接說:“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因為了解裴勖的性格,林青寧其實自己也知道成功的幾率不大,不過一時情熱,還是鼓足勇氣靠了上去,現下這個結果,他內心也早有準備。

與其說他現在在傷心,不如說他在尴尬。

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被其他嘉賓看在眼裏,也全都被鏡頭給拍到了,一想到将來萬千網友,包括他們的親朋好友,都會看到,林青寧就悔不當初。

男色害人啊,沖動是魔鬼!

他怎麽忘了他們兩家一直都有來往,兩家的朋友也有交集,如今他在戀綜上追裴勖,還追的那麽明顯,将來聚會,肯定少不了要被挪逾!

他尴尬到腳趾縮起來。

但他不可能一直這樣躲着不出去的,躲久了,更尴尬。

明天就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吧,他就不該在戀綜裏尋求什麽真愛。他再也不敢在戀綜裏喜歡任何人了。

裴勖。

裴勖。

他閉上眼睛,腦海裏便浮現出少年時期的裴勖,他在公園裏偷偷朝他看,裴勖一個人坐在湖邊,那樣孤獨,寂寞。

他記得他們在南城的時候,有次他,胡瑛,和翟星辰一起聊到裴勖,翟星辰說:“你不想成為他唯一的光麽?”

那時候的他和胡瑛應該都有心動過吧。成為一個孤僻又優秀的男孩子生命裏唯一的光,這實在太有誘惑力了。

如今胡瑛早放棄,他也成不了了。

不知道誰能成為他唯一的光。

林青寧閉上了眼睛,與自己的青春暗戀徹底告別。

雖然已經十一點多了,但四號房酒店這邊他們還在聊天。

溫諾可喜歡死胡瑛了。

因為胡瑛真的很活潑,很能說,加上霍城也很幽默,他和胡瑛偶爾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怼,聽的溫諾捂着被子直笑。

“都十一點半了。”溫諾看了看時間說。

“你困了麽?”胡瑛問。

溫諾笑着說:“就是感慨,一點都不困,都這個點了。”

“我困了,我要睡了,我明天一早就得爬起來去找星辰學跳舞去。”霍城故意氣胡瑛。

胡瑛說:“跟我們兩個美男子一起睡,你居然還能睡得着。”

霍城就笑着說:“你這話很有深意啊,是不是有感而發?怎麽,你跟裴勖一快睡,睡不着?你很燥啊,胡瑛。”

胡瑛說:“拜托你換個人栽贓我,裴勖,靠着他我不被凍成冰棍就不錯了。”

說到這裏胡瑛就笑了,說:“說真的,我昨天跟裴勖一起睡的時候,一開始還真的有點別扭,畢竟你懂得,紅藍嘉賓同床嘛。結果你們是沒看到裴勖那個反應,我感覺我在他眼裏都不是男人。”

溫諾和霍城聞言都笑了起來。溫諾笑着說:“能想象的到。”

“你們說他是不是性冷淡?”胡瑛說。

說着腦海裏忽然又浮現出他透過門縫裏瞥到的,就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如果中看不中用就好笑了。

“你們倆昨天是不是都沒怎麽聊天,所以今天才這麽多話。”霍城說。

胡瑛枕着胳膊說:“不知道明天分房子,誰會跟他分到一間房。”

“看誰運氣好了。”霍城玩笑說。

話雖然這麽說,但實際上,他們關心的是自己會和誰分到一個房間,誰會和翟星辰分到一間房。

于是他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裏。

裴勖從炕上坐了起來。

太熱了,實在太熱了,他又上火了,舌根痛。

他起來喝了好幾口水,被熱的身心都很難受。

下次分房子,說什麽也不能再睡在這裏了。

他就将被子掀開,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他就打開手機相冊來,他的相冊裏照片很多,除了風光照,便只有翟星辰。

有些是他拍的,有些是他從網上截圖下來的,看完了以後,他又上網去搜了一下翟星辰的視頻。

翟星辰在網上最火的其實并不是他跳舞那一段,而是無數個直播的瞬間,比如他參加完演出,坐在觀衆席上,忽然發現了直播鏡頭的一笑,譬如他從超市裏出來的路透花絮。

《紅藍信號》八個嘉賓,除了他,其他人都有微博賬號,就他沒有。

他小時候其實開過微博的,好像是從網絡鋪天蓋地黑他和裴華濃那一天,他就把微博注銷掉了。

他就重新注冊了一個微博賬號,然後關注了翟星辰。

關注完翟星辰,微博就給他推薦了很多翟星辰的相關話題,有關于《紅藍信號》的,還有其他嘉賓的,還有很多CP超話。

他像個老古董,并沒有關注網上這些東西,都不知道還有CP超話這個東西。

他看到了“星湖CP”,“流星cp”,“火星CP”等等CP名,他面無表情地翻過去,就看到了一個叫“旭日星辰”的CP名。

他第一時間都沒意識到是自己和翟星辰的CP,畢竟他名字是“勖”,而且他沒看懂這個CP名字的含義。

直到他點進去,就看到了好多張他和翟星辰的照片和短視頻。

其實他一直都覺得他除了第一期和翟星辰分到同一個房子之外,便沒有多少和翟星辰接觸的機會了,他的表現也不像霍城或者胡瑛那樣積極,主動。但他發現CP粉真的很強大,哪怕是他隔着人群的,只有不到一秒鐘的,看向翟星辰的鏡頭,都被CP粉發現了。

“旭日”是他吧,“星辰”是翟星辰。

這個名字他很喜歡。

他就關注了一下兩人的CP超話,順便給自己的微博也改了個名字,叫“旭日星辰”。

他支持自己的CP超話,總沒錯吧。

結果他發現這個名字居然被注冊過了。

他點開那個叫“旭日星辰”的微博。

然後一扇叫同人文和同人圖的大門,向裴勖打開了。

裴勖是個情感荒漠,也是一張白紙,他從少年時期便對大部分青春期男孩子感興趣的事不感興趣,數學幾乎占據了他所有生活,他很少看片,也沒有看過任何帶顏色的小說。

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眉眼,他明白了旭日星辰這個名字的所有含義。

節目組昏昏暗暗的房間裏,只有兩個人還守在監視器前,他們一個叫小張,一個叫小李。

小張和小李他們倆今天是夜班,這邊冷,嘉賓們睡了覺基本就不會有什麽活動了,所以不需要時刻看着監視器,他們在這裏值班,主要是預防嘉賓們有什麽突發狀況。

他們裹着毯子,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時候,小張忽然坐直了身體。

“有人出門了。”他趕緊拍醒了旁邊的小李。

“怎麽了啊?”小李揉了揉眼睛。

“有人出門了。”小張說:“是裴大少爺。”

三號房外面也架了一個攝像頭,攝像頭下面是茫茫大雪,他們看到裴勖戴着厚厚的帽子,從三號房裏出來,路上并沒有燈,雪光下,只能看到他高挺漆黑的背影,他迎着大雪大風慢慢地走,一直走到一個高高的路燈下面,他仰起頭,看路燈下漫天雪花,他容色湛然,高挺英秀,天地那樣浩瀚凜冽,都澆不滅他心頭的火。

黑暗中,一直背對着翟星辰側躺着的嚴執猛地轉過身來,面向對面睡着的翟星辰,沒有戴眼鏡的眉眼在暗夜裏那樣緊,他眉頭蹙起來,也不知道蹙了多久,又倏地松開。

一切歸于沉寂,唯有外頭大雪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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