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冬獵之變

望着已經進入奉天門遠去的燕王世子,鞑靼郡主蘇寧娜目光深邃,“看來傳聞并不确切呀。”

“燕王世子言語輕浮,且剛來京城朝貢的第一日就去了燕春閣,遠不止如此,抵京這半月來,恐是夜夜宿于青樓吧,如此之人,不是纨绔又是什麽?”下屬回道。

“看戲怎可将戲當真呢,燕王是大明朝握權最重的藩王,手握北師鐵騎與鎮北軍,即便大明山東的常備軍為皇帝所轄,可又怎能敵得過戰神一手帶出來的雄師呢。”蘇寧娜道。

“郡主所言,這個燕王世子?”下屬疑道。

“大明皇帝一直忌憚藩王,尤其是燕王趙擇,犯了歷來最大的忌諱,功高蓋主。”蘇寧娜眯起雙眼,“大明的皇帝與藩王必有一場內戰。”

“若中原生有內戰,那鞑靼與諸部便可趁亂出兵。”下屬道。

蘇寧娜朝前邁步,只道了一句,“草原的冬天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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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鞑靼部使者觐見。”

鞑靼部入殿時,因鞑靼郡主蘇寧娜容貌豔麗,堪比廢後,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皇帝也因此多問了她幾句。

“鞑靼郡主年芳幾何?”皇帝道,“我宗室子弟中尚有年輕未婚配者。”

皇帝只将宗室擡出,而自己未婚配的子嗣卻不曾提及。

“據臣所知,大明自建國來,便有公主不外嫁,不和親之條列。”鞑靼郡主回道。

“我朝公主的确不外嫁,但娶妻不同,鞑靼居大明之北,乃是蒙古草原最強大的部落之一,且是元太.祖之後,”皇帝認真道,“今日宗室子弟聚集,郡主不妨看看。”

皇帝想要聯姻的意思明确,邊境因燕王在而諸國懼,自前幾年聯合進攻卻遭燕王伏擊慘敗而歸後,從此不敢發兵南下。

燕王一日在,邊境便一日無憂,可是皇帝卻憂燕王權重,又因憂思過重而導致噩夢頻生,恐懼日增。

皇帝削藩之心一日比一日重,但同時他又不敢放置邊疆不管。

“陛下是真龍天子,大明的宗室子弟必然是天下的翹楚,”而後蘇寧娜轉頭将視線挪到已經朝貢完候列群臣一側的燕王世子身上,“燕王的威名草原無人不知,臣聞燕王有一子,有其父風範,蒙古以強者為尊,草原女兒挑選夫君,必要是勇武之人。”

這一番誇贊的話卻成了皇帝心頭的刺,于塞北蒙古而言,顯然燕王要比他這個皇帝還懼威信。

蘇寧娜的話無疑是将燕國與燕王世子推向了更危險的處境。

皇帝旋即大笑,“燕王骁勇,是我大明的塞王,亦是朕的手足兄弟,虎父無犬子,你要的燕王世子就在殿中。”

“臣在奉天殿前已經見過了,”蘇寧娜道,“世子龍章鳳姿,臣在草原還沒有見過如此俊美的男兒,可就是不知其勇武。”

“世子。”皇帝喚道。

王世子趙希言便從對列中持笏站出,回應鞑靼郡主道,“言,未上過戰場,幼不好學,多年也只懂些武藝上的皮毛,比不得王父,今靠王父之英名為世人知,卻無所長,實在慚愧。”

“哦,是嗎?”鞑靼郡主發出了質疑聲,“寧娜相信有燕王這樣的父親,其子必然不會差,世子又何必謙虛。”

“好了,”皇帝開口道,“明日冬獵,諸國使者與宗室朝臣一同,屆時燕王世子如何,自有分曉。”

“是。”

召見諸國使者所用不過半日,之後皇帝與諸臣換上公服于殿中設宴。

宗室朝臣與他國使者分坐兩邊,晉陽公主依舊坐于世子之旁。

“來京已有多日,可還習慣?”晉陽公主朝趙希言投向關懷。

“京城之食,花樣繁多,言甚是喜愛。”趙希言回道,“也住得習慣。”

“你習慣便好,有什麽需要便同我說,亦或是陛下。”晉陽公主又道,“把京城當做自己家,不要客氣。”

趙希言點頭,“我知道的,若有所需一定開口向阿姊讨要。”

晉陽公主淺嘗了一口禦酒,瞥見對座的鞑靼郡主一直盯着這邊,便掩笑道:“我們阿言長得這般好看,不僅國朝女子喜歡,就連蒙古部落的郡主都為之青睐。”

趙希言意識到後朝對座擡頭看了一眼,旋即挪開視線,“阿姊說什麽呢,我不過是沾了父親的餘光罷了,他們所青睐的是燕王府的王世子,不是我趙希言。”

“可吾說的也沒錯,誰不喜歡好看之人呢?”晉陽公主說道,“阿言自己不也是如此麽?”

“阿姊總問言喜歡什麽樣的女子,那麽阿姊自己呢?”趙希言問道,“國朝如此多青年才俊,究竟要什麽樣的男子,才能入晉陽公主的眼。”

“我沒有特定之人,沒有特定之喜,只要合眼緣,順心從意,世人皆可。”晉陽公主回道。

“世人皆可?”趙希言瞪了瞪好看的眸子。

“不問國家,不問出身,不問文采,也不問武略,相伴一生之人,當是自己心中最喜歡的。”晉陽公主又道,“重利則只見利,重情才可見情。”

“阿姊是個重情之人,”趙希言撇過頭,露出年少而不解深情的神情,“言…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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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小,等将來經歷得多了,便會明白的。”晉陽公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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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成德十二年冬,朝廷于京郊搭建皇帝臨時行宮并設圍場,舉行冬獵招待各國來使。

聖駕出午門,浩浩蕩蕩的儀仗隊簇擁着皇帝向京郊走去。

京衛禁軍穿甲持戈每十步一人将街道兩側與主路隔開。

皇帝端坐在玉辂中,接受街道兩側的百姓跪拜,除祭祀之外皇帝常年呆在宮中寸步不離,因而百姓們能見到皇帝的機會便不多。

與街道相通的巷子中有一個小小的臨牆茶攤,老板與夥計皆出去跪拜觀望皇帝了,只留下茶客一人坐在小桌上品茶。

茶客用左手攔住道袍右手寬大袖口使其不沾到桌面,旋即端起杯子細細品着。

聖駕過時,茶客朝巷口偏頭,雙眼深邃的盯着那一晃而過的玉辂中間,撲朔迷離。

至京郊山林中間一處平原,工部搭建了行宮,皇帝高座在龍椅上,讓太監将戎服收回,“而今天下,是年輕一輩人的天下,朕看諸國都派有年輕一輩的使臣來京,朕老了,便不與年輕人争這馬上功夫,由我大明的三位皇子陪同諸位。”

“大明萬年,陛下萬年。”群臣齊賀道,聲音回旋于山間,令諸國使臣為之震撼。

“秋獵獲勝者,可向朕求一件賞賜。”皇帝道,“這天下的珍寶,只要朕有,皆可予之。”

往年冬獵的頭籌皆有金銀玉器與西洋古玩,又或者是火器制造司新研制出千金難得的手铳,而今年的冬獵,皇帝卻将賞賜變為了許諾,這使得諸國使臣與宗室子弟都來了精神。

“将馬牽出來。”

數十匹俊馬被同時牽出,使者與武将以及宗室子弟早已換上戎裝,馬上配有弓箭。

禁衛将帶來的鐵籠一一打開,裏面關押着各種獵物,在禁軍的驅趕下奔向山林。

“京城郊外的山林有虎出沒,諸位需多加小心,若獵得猛虎,則記為雙倍。”官宦走上前傳達道。

“是。”

随着官宦擡手放下,席座兩端的號角便呼應而起,衆人齊跨上馬。

此次狩獵除皇子之外,還有一些年輕的後輩,王振幾子悉數在內,長史陳平騎馬緊跟在趙希言身後,“應天多虎,如今又是冬日山中沒有野獸,常有老虎食人之事發生,世子需謹慎周圍。”

趙希言一手拿起木弓,一手抽箭,搭弦滿弓一氣呵成。

只見嗖的一聲,利箭便從手中射出,中了一只發現人後逃亡不及的灰兔。

趙希言随後垂下手,“這山中的虎再厲害,也沒有城中的人可怕。”

——啪啪啪——

身後響起拍掌的聲音,“果然,虎父無犬子,寧娜并沒有看錯人。”

趙希言順着聲音望去,眯眼笑道:“一只兔子而已,只是我運氣好罷了。”

“世子可敢與我比試?”蘇寧娜道。

“比什麽?”趙希言問道。

“就比狩獵。”蘇寧娜回道,“無關皇帝的賞賜,只分你我之勝負。”

“那輸贏如何?”趙希言又問。

“輸者許贏者一個承諾。”蘇寧娜道。

趙希言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想到她是鞑靼可汗的愛女後便點頭應下,“好。”

蘇寧娜緊握缰繩,揚鞭道:“世子可莫要因我是女子而讓之。”

“郡主放心,言,必全力以赴。”趙希言拱手道。

撻——“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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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山間一片樹林出現了異常的動靜。

“有刺客!”

“刺客?”

“啓禀陛下,山中出現了刺客。”禁衛摸爬滾打至搭建的大棚前。

“護駕,快護駕。”太監喚道。

随行的錦衣衛将皇帝護住,群臣恐慌,而諸使也各自擔憂參與狩獵的族人。

唯有禦座上的皇帝處變不驚,皇帝起身,威嚴道:“山中到底出現了什麽?”

“是虎與刺客,王都督的三公子射殺了一只猛虎,而後山中便突然出現一批人馬,行刺不成,又轉向了燕王世子,三公子便又護世子與之交戰。”

“王振的三公子?”皇帝疑道,“王振二子,何時又多出來了一子?”

“他自稱是王家三公子。”禁衛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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