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知悔改

這注定是龍君一生中最刻骨銘心的一天。

它看着兩個長相溫軟無害的少女,笑吟吟地把它按在砧板上,開始讨論從哪個部位下刀最好,怎麽烹饪最好吃。

它拼死反抗,尾巴甩在案板上,啪啪作響。

被兩個少女當魚開膛破肚弄成魚羹,這樣的死法也太屈辱了,至少,煮它的湯裏別放蒜啊,它讨厭蒜!

系統炸開了,“宿主你幹什麽啊宿主?讓你和它培養感情,沒讓你直接送它走啊?”

鳴珂心中溫聲道:“我送它上竈臺,它一樣會對我刻骨銘心的。”

系統:“刻骨銘心是刻骨銘心,可不該這樣啊!!!”

鳴珂溫溫柔柔地笑:“差不多的差不多的。”

系統:“差很多的差很多的,你是白月光啊?你崩人設了吧。”

它沒有找錯人吧,這就是書中前期溫柔美麗如皎皎月華的白月光?好吧……白月光後面會瘋得很厲害,但現在讓她黑化的劇情根本沒發生。

系統看着提刀切魚的少女,打個寒顫,心想,可能她本來就是黑的,黑得透透的!其實這是抹烏漆嘛黑的黑月光吧。

“滴——任務完成!它已經對你刻骨銘心了,別切了別切了!”

鳴珂心道:有多刻骨銘心,這算不算完美完成任務,要不要給個特殊獎勵?

系統:你拓麻——

“不要說髒話哦。”

“……盡擱這薅我羊毛吧。”它氣鼓鼓地想,眼見尖銳的菜刀快要碰上魚肚,劇情裏女主第一金手指、呼嘯四海的龍君,就這麽凄慘地要變成碗魚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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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終于松口:“好吧。給你給你都給你。”

其實按照它檢測到的情感波動值,宿主也算完美完成了任務。龍君對她屬實是刻骨銘心,一生一世都難以忘記,從入門到入土,宿主屬實給整明白了。

菜刀劈下,小金魚絕望地閉上眼睛。

鳴珂忽而放下刀,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小晏,你剛才說找我來做什麽?”

蹲在竈臺邊生火的沈小晏扭過頭,眨眨眼,霍然站起身,“啊我忘了!淩霞仙子想見見師姐,師尊讓我看你醒來沒,你願意過去見她嗎?”

鳴珂摩挲着金魚滑溜的魚鱗,摸得魚尾巴啪啪啪亂打案板。她勾唇笑了一下,提起金魚,直接把它從窗口扔出,丢到外面池塘。

沈小晏:“哎,鍋都熱好了,師姐不想吃魚羹了嗎?”

鳴珂:“太瘦了,等養肥再吃。”

剛被丢到水裏還有些神智恍惚的小金魚聽完這話,立馬甩甩尾巴,飛快游走。它一定要逃離這個地方,就算回到困龍淵被術法拘着,也比和蔥絲大蒜煮在一起好。

今日的砧板之仇,它先記住了!

鳴珂洗洗手,和沈小晏一齊離開院落。

沈小晏:“師姐師姐,你想要過去嗎?可是我在飛羽峰偷看了一眼,淩霞仙子的樣子好兇。師尊囑咐過的,他說你不願意去也沒關系,有師尊應付就好,劍尊也在的。”

鳴珂聽到蕭君知,腳步微頓,随即笑道:“沒關系,我不怕她。何況,這不是有劍尊在嘛。”

沈小晏贊嘆:“師姐你膽子真大,不怕劍尊,也不怕金仙。”

鳴珂偏頭看沈小晏一眼,少女容顏青澀懵懂,眼裏是對仙門前輩的敬畏。她微微笑起來,彎着眉眼,回頭對沈小晏說:“小晏,其實什麽金仙劍仙,也沒什麽害怕的,遲早有一天,你也會和他們一樣厲害。”

沈小晏瞪圓眼睛,欣喜地看着她,“真的嗎?我真的可以修煉到金仙嗎?”

鳴珂颔首。在那個奇異的夢境中,她沒有看到沈小晏的最後,但是沈小晏是“主角”,氣運機緣不斷,自然會變得很厲害。

她撫上少女柔嫩臉頰,摸摸她的臉,笑道:“自然,小晏是最厲害的。”

沈小晏的杏眼一下子就亮起來,嘴角上翹,抑制不住歡喜。

鳴珂又道:“到那時候,你就會覺得他們,也不過如此。”

沈小晏攬住她的手臂,高高興興地說:“到那個時候,就沒有人可以欺負師姐啦。我就可以治好師姐師尊身上的傷,重振雲山!”

她們一齊走過紛飛的梨花林,淺淡清香浸染在散開的裙擺上。

鳴珂重新來到飛羽峰時,蕭君知依舊站在那顆老柏樹下,負劍而立。

看見他,沈小晏想起池塘裏那條金魚,拉着鳴珂小聲說:“師姐,等日後我們烹了魚哥,要不要請劍尊過來一起吃,畢竟昨天他也有份。”

劍修向來敏銳,蕭君知看過來,極輕地蹙眉。

鳴珂對上青年的目光,額角就微微發疼,想笑但只能憋着。她心道沈小晏說得很有道理,便客氣朝蕭君知打招呼,四目相對,她有些尴尬。

蕭君知:“昨夜,什麽魚?”

鳴珂一怔,“你忘了嗎?”

蕭君知眸中浮現些許疑窦,“昨夜我做什麽了?”

沈小晏想說出,被鳴珂攔住。鳴珂微笑,也松口氣,“沒什麽。”

挺好,這樣大家都不尴尬了,只要她也假裝忘記,昨夜差點被拖去施肥的事就不複存在。只要她也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蕭君知抿抿嘴角,下意識按住劍柄,低聲叮囑,“淩霞仙子在殿中等你,我與你一起進去。”

鳴珂莞爾,“多謝。”

她攔住想進去的沈小晏,“小晏,在這裏等我。”

沈小晏有點擔心,但還是聽她的話,乖乖呆在柏樹下。

鳴珂在殿門口站了片刻,低着眉眼,慢慢走進殿內。

金仙是修為能夠飛升,但因某種原因,尚還滞留在人間的大能。能修煉至金仙的,一個個都是仙門巨擘。他們向來避世不出,獨自苦修,只護自己的一方宗門。

人間幾位金仙,本屬她師祖松風為首。可是當年仙魔大戰,只有松風一人犧牲。

剛進入殿中,一股威壓之上而下朝她卷來。鳴珂如今沒有修為,自然承受不住金仙放出的威壓,身子微微一晃。

蕭君知扶了把她的後背,而後走到她身前。

鳴珂臉色發白,受創的經脈又開始泛疼。她臉上沒什麽表情,擡頭往上看。

大殿之上,站着個高挑的人影。她居高臨下看着鳴珂,身上穿繁複長裙,裙擺流水般垂至長階上。

鳴珂平靜與她對視。

淩霞仙子姝麗雅豔,傲氣淩人,只是看起來刻薄了些。

她冷笑了聲,“看來他們說得沒錯,果然是個廢人了。”

鳴珂:“我修為被毀,但我不是廢人。”

淩霞仙子歪頭看她,倏爾勾起嘴角,冷冷笑道:“當年你打傷我徒孫時,多厲害啊,仙門最厲害的後起之秀,後面還有松風撐腰。”

鳴珂蹙眉,思索自己哪裏得罪過這位心高氣傲的金仙。漸漸,她想起一樁舊事。

淩霞仙子是指月城的老祖,百年前,指月城舉行天峰大會。

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天峰大會是仙門中剛入道少年的盛會,獎勵豐厚,入道年齡不過三十年便可參加,優勝者更能獲得進入上古秘境探險的資格。

那年鳴珂也參加了天峰大會,獨自一人,背着瑤琴,走在繁華街道上。

她長相溫婉,素衣布裙,烏發只用根老舊木簪挽起。

美麗而無害,柔弱又可欺。

于是她被人當成修為低下的音修,還是散修。通常來說,音修總是要人庇護的,不能打又沒什麽用,若沒有大宗門的庇護,最容易被人欺負。

當她在一家茶樓品茶時,就被人糾纏上了。

時隔多年,鳴珂已經記不清那人的長相,只記得他身上有股很濃的腥味,讓人反胃。當聽到修士品評她的容貌修為,大言不慚想做她的“庇護”時,鳴珂并未直接亮出身份,而是饒有興致地看他撫摸自己的手,而後笑道:“我們打個賭吧。”

“我們打一把。若你贏了,我的命就是你的,任你差遣,若我贏了,”她擡起手指,緩緩抹掉嘴角染的水光,柔聲道:“你的命,就是我的,好嗎?”

結果自然而然,沒有懸念。

鳴珂記得這事,倒不是因為那人是淩霞仙子的徒孫,而是從天峰大會回來後,她就被師祖罰掃了大半年的山道,從落葉紛飛掃到白雪消融。

等到初春,冰雪消融,師祖把她喊到飛羽峰,問她知不知錯。

而她只是認真地說,對方同意了賭約,應該願賭服輸。何況,是對方意欲對她行不軌之事在先,她是防衛,不能算錯。

師祖無奈嘆息,沒有告訴她對方是淩霞仙子的徒孫,也未因這件事給雲山麻煩而指責她。他素來寬仁,耐心聽鳴珂說完自己的想法,然後說道:“你知道自己實力超過他,卻故意設下這樣的賭約,将他打成重傷。小珂,這不是願賭服輸,是你故意為之,你的心不正,你知錯了嗎?”

鳴珂:“不知。”

然後又被罰掃一年的山階。

松風仙君與餘夢覺都不怎麽會教人。師祖只會來罰她掃臺階,而餘夢覺只會拿着掃帚來陪她一起掃。

所以當年她不認錯,現在依舊不知悔改。

回憶到這裏,鳴珂忍不住勾起嘴角,輕輕笑了笑。

她想,她總以為師弟們是刺頭,原來當時她也挺刺的。

唉,畢竟她是餘夢覺撿到的第一個徒弟,想必,自然最符合師父的口味。

淩霞仙子見她反而笑了,氣道:“你笑什麽?”

鳴珂:“奧,我想起了高興的事情。把你徒孫打傷後,師祖罰我掃了一年多的山階。”

餘夢覺忽而掩唇,低低笑一聲。

淩霞仙子表情冷凝如冰,“你又笑什麽?”

餘夢覺攤手,“我也想起高興的事情,我師父也罰我掃了一年多的山階。”

淩霞仙子盛怒,金仙威壓席卷全殿,幾塊地板嘎吱裂開。

餘夢覺低低咳嗽,心疼地說:“唉,我剛鋪好的地板。”

蕭君知一直擋在鳴珂身前,她沒受到什麽影響,從青年身後探出個腦袋,問道:“仙子這次來找我,就是為了算舊賬?”

淩霞仙子看着他們,蛾眉緊皺。

百年前,天衢宗是仙門之首,松風仙君是人間修為最高的金仙,無論發生什麽事、犯什麽錯,身後總有一個雲山撐腰。

可是現在,松風死了,剩下的人不是重傷難愈就是根基被毀,一個個都變成廢物,他們怎麽還笑得出來?

她臉色不渝,卻未直接出手,替徒孫出氣。

“當年的事情,我答應過松風不計較、不出手。”她對上鳴珂詫異的眼神,哼了聲,“但你也別想這麽混過去。我是不會出手,我要你們繼續當年的賭約。”

鳴珂眨眼,一臉純良,“哎……他還沒有老死嗎?”

淩霞仙子擡了擡下巴,頗為自得,“呵,我特意替他尋找一根骨極佳的轉世之身,送他投胎輪回,如今他重新修煉,成長速度飛快,可比你這廢人強多了。”

鳴珂點頭,“原來還有這樣的辦法,直接砍掉一條命重新投胎,厲害厲害。”

“這是我們指月城的秘法,可別想我會幫你尋找轉世之身。”

鳴珂溫和笑道:“我不想要來世,這輩子就挺好了。仙子,你送你徒孫進入轉世時,問過他是否願意嗎?”

淩霞臉色微變,柳眉倒豎,“關你何事?”她拂袖,擲下一枚碧色令牌,令牌與地面相撞,發出清脆響聲。

“我徒孫也會參加這次的天峰大會,這次天峰大會的獎勵是望月珠,不是想要重鑄靈脈嗎?那就來吧。”

聲音還未落下,女子的身影就消失在大殿中,威壓頓時一空。

鳴珂慢悠悠從蕭君知身後走出,撿起地上那枚青天令,低低笑了笑。

看來這位仙子怕她無法參加,還特意送她一枚可以不需報名直接進入天峰大會比試的青天令,可謂用心良苦。

餘夢覺一巴掌拍她腦袋上,“還笑?天峰大會還有多久,你現在什麽修為都沒有,身上還有傷,拿什麽和人家比?”

鳴珂收起青天令,低着臉,嘴角噙起淡笑。

“大不了就是輸,反正我都這幅樣子,”她見餘夢覺臉色微白,便改口,笑着眨眼:“師父,我以前是不是特不聽話?”

餘夢覺也笑了,帶着怒氣:“你以為自己現在就很聽話嗎?”

紫衣青年氣沖沖走到門口,忽而又折返身,冷着臉道:“出去,我要獨自在這裏修地……呸,閉關靜心!君知你也快走,你是又想把大殿拆了嗎?”

一旦進入生氣模式,新晉的雲山之主就忍不住無差別碎碎念攻擊。

鳴珂拉着無辜被她連累的蕭君知,趕緊溜出大殿。走出殿門,她放下青年的袖子,再次為大殿中蕭君知替她擋住淩霞的威壓而致謝。

蕭君知:“客氣。”

頓了頓,他看她一眼,低聲道:“不必這樣客氣。”

鳴珂:“總是麻煩劍尊……”

客套話還沒說完,她忽然聽到不遠處柏樹後,響起一道慷慨激昂的聲音——

“小晏師叔,你還不明白他們的真面目嗎?其實你只是個替身啊!!!走吧,快振作起來,和他們斷絕關系!離開雲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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