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是劍尊的美人痣

第25章、是劍尊的美人痣

鳴珂垂着眉眼,伸手撫過琴身,柔嫩十指撥動琴弦,琴音袅袅。

樓洗朝沈小晏做出個噤聲的手勢,少女乖巧點頭,保持安靜,聽鳴珂彈奏完這首琴曲。琴聲古樸悠遠,聽完有種心曠神怡的寧靜之感。

半晌,沈小晏看着鳴珂,久久無法回神。

鳴珂也沒有說話,安靜地垂着眸,似乎在想什麽。是樓洗率先打破寧靜:“是魂歸。師姐,你怎麽彈這首曲子?”

“我也不知道。”鳴珂凝視太伏琴,輕聲道:“突然很想彈。”

《魂歸》是上古流傳下來的一首送魂之曲,當人逝去以後,琴師便彈奏這首古曲,陪伴亡靈去往生之地。

她撫摸上太伏琴時,心中湧上莫名的沖動,還未來得及思考這種奇怪的心緒,便已開始彈奏這首《魂歸》。

鳴珂擰起眉,眼中有疑窦一閃而過。沈小晏和樓洗以為她是想起仙魔大戰,彈安魂之曲以送故人。只有鳴珂知道,不是這樣的。

剛才,好像是另外有人握住她的雙手,一起按動琴弦。

她擡起眸,問樓洗:“你怎麽馬上聽出它是《魂歸》?我記得師弟于音律上不感興趣。”

樓洗笑笑,“師姐,你忘了啊,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我殺了那群混蛋的時候,你坐在他們屍體旁邊,彈的就是這首曲子啊。”

鳴珂挑眉,“哦,是的。”

沈小晏聽他們談話,臉色白了白,想象那副畫面。

坐在屍體旁邊彈琴?

她忍不住打個寒顫,看了眼自己的師姐師兄,他們兩個一個管殺一個管埋,還真是,不愧是同個師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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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沈小晏好奇問:“師兄,你和師姐第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呀?”

樓洗看她一眼,陰恻恻笑道:“我七八歲的時候吧。”

沈小晏羨慕道:“原來師兄這麽小就遇到師姐……”她身體一僵,後背發涼,猛地意識到,這句話不是意味着,樓洗那麽小的時候,就親手殺過人?

再擡眼時,她發現青年還在注視着她,嘴角噙起詭異的笑容,俊美的皮囊裏,似裝着一只惡鬼。

樓洗用陰森的語氣說道:“師妹,你在看什麽呢?是~不~是~發~現~什~麽~了~”他猛地俯身,湊到少女眼前,嘴角裂開,扯出假笑,“師妹,你在看哪個我呀?”

沈小晏快吓哭了,哆哆嗦嗦地說:“我、我什麽都沒看。”

鳴珂面無表情地拿出撥浪鼓,打在樓洗的腦袋上。

“噔、噔、噔。”

她敲得熟練,把樓洗漂亮的腦袋當成一個木魚,不輕不重地敲着。

樓洗直起身,捂着額頭,幽怨地看着她,但對上師姐淡灰的瞳孔後,一縮脖子,低聲道:“我就開個玩笑。”他極小聲地埋怨:“你就寵着她吧。”

鳴珂笑笑,握住沈小晏的手,回想起當年的事。

她記起來了,從前,她确實有這個習慣,在看見有人逝去時,彈奏一首《魂歸》送亡靈一程。但這并不是她悲憫善良,一開始,是師祖的要求,後來她發現這樣會讓人喜歡稱贊,便開始把它當成習慣。

而樓洗依舊在笑着贊嘆,“我那時候還小,看師姐給惡人送終,以為師姐也是壞人,後來才知道,師姐對誰都這樣,慈悲善良,見不得有人死。”

沈小晏喃喃:“師姐好溫柔。”

鳴珂打斷他們,“不是這樣的。”

她語氣平靜,但眼底泛起一絲微瀾,“不是你想的那樣。”

樓洗不解:“師姐?”

鳴珂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看着他的眼睛,問:“好了,師弟,太伏琴為什麽會在這裏?”

樓洗自得笑起來,“當然是我用它的碎片,重新鑄成一把琴!它雖比不上當年的太伏,但比劍鳴谷送的垃圾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鳴珂敲着琴身,偏頭看窗外藍天,臉上沒什麽表情。

沈小晏:“師兄,你好厲害!”

樓洗被誇還是挺開心,毫無謙虛,“那可不,我們雲山的煉器之術,比外面那群貓貓狗狗強多了。說起來,劍鳴谷當年發家,不也是得了琢玉峰的襄助?但他們只學到煉器皮毛,我們才是正統。”

沈小晏崇拜地看着他,“沒錯,我們雲山才是天下第一!”

樓洗突然覺得這個小師妹順眼不少。

只要一起吹雲山和師姐,大家就是好朋友。

這時,鳴珂望過來,陽光透過窗,把她側顏照得雪白發亮。她望着樓洗,後者不自覺站直,避開她的目光。

鳴珂笑笑,問:“那師弟,太伏琴的碎片散落在縫隙之間,誰幫你把碎片撿過來的?”

樓洗身體一僵,“當然是我……”他小聲嘟囔,“是我那是不可能的。”

“什麽是縫隙之間?”沈小晏好奇問。

鳴珂搖頭,只是随手指指天空,“那上面。”她問樓洗:“是誰幫你把碎片撿拾來的?”

樓洗飛快說一句話,語氣快到在場之人都沒有聽清,等到鳴珂再次問,他才嘆口氣,認命道:“蕭君知。”

沈小晏:“劍尊!”

鳴珂微微怔住,手指輕輕勾着琴弦,有些回不過神。對于尋常修士,往返縫隙之間,就是九死一生。

她知道師弟的斤兩,以樓洗的本事,遠做不到自由來去縫隙之間。

她臉上平靜,只是勒進肉裏的弦,暗示內心的波瀾。

蕭君知去過多少次縫隙之間?怎麽在生死絕境之中,替她一片片取回太伏琴的殘骸碎片,他又為何,什麽都不說?

“阿洗你說,我們雲山與他有什麽交集,為什麽他要為雲山做到這樣的地步?”鳴珂很疑惑,直到指腹傳來一陣疼,才下意識松開弦。

琴弦“琤”地一聲,漫開聲響。

樓洗眼神複雜地看眼鳴珂,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師姐,你沒見過他嗎?我想,他本是為了師姐而來的。”

鳴珂想了很久,眼前只掠過飄渺雲霧裏一閃而過的紅痣。

樓洗見她蹙眉,便安慰道:“也沒什麽,當年師姐救過多少人,說不定只是一個被你救過的人,出息了回來報恩。”他想起當年鳴珂院前堆滿仙花仙草的盛況,忍不住笑:“那時候多少人戀慕師姐,說不定,劍尊也是其中一個。”

沈小晏:“哇哦。”

鳴珂站起來,擡手,太伏琴化作流光飛入她的袖中。她摸摸儲物戒指,想起裏面的那捧櫻桃,決定不管怎麽說,都再找蕭君知談談。

她走至門口,轉過身,看向樓洗,“不過,為什麽你要怕他?”

蔓兄除了夜晚發瘋,其他時候,不都是很好嗎?

樓洗:“我不是怕他,我很感謝他,但是師姐,你不覺得他給人的感覺,”青年頓了下,瞥眼不知所以的沈小晏,嘆口氣,秘密傳音入鳴珂耳中,“師姐,你不覺得,他很像當年那群魔物嗎?”

鳴珂臉色微冷,慢慢搖頭,“不覺得。”

她心中湧上股不悅的情緒,掉頭就走,沒有再和樓洗敘舊。離開琢玉峰,她從山階走下,也沒有讓沈小晏帶她禦劍飛回天音峰,只是慢慢在山道上走着。

沈小晏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鳴珂:“小晏,你去做自己的事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沈小晏下意識拒絕,“可是我想和師姐在一起。”

鳴珂回頭看她,嘆氣,無奈道:“小晏,你……”她頓了頓,不忍心把話說得太重,只好道:“你去天音峰,給你爹去澆澆水,好不好?”

沈小晏:“好!那師姐呢?”

鳴珂摩挲着戒指,笑笑:“我去負櫻桃請罪。”

“哎?”

但最後,沈小晏還是戀戀不舍地聽她的話回天音峰。鳴珂目送她離開,心想,師妹也太黏着自己了。

唉。

她搖頭,心中默默嘆口氣,自從她醒來後,沈小晏仿佛變成一只向日葵,而把她當成太陽,天天圍着她轉來轉去開花。

鳴珂來到觀雪峰下,仰頭看眼高聳的孤峰,剛踏上覆雪的山階,就被凜冽的劍氣逼得往後退兩步。寒光凜冽,劍氣呼嘯而來,倏爾散開,落一地爍爍的銀光。

她低下頭,看着被劍氣劃開的雪粒,和地上縱橫交錯的劍痕,只好在山腳徘徊。大意了,觀雪峰上劍意縱橫,以她如今的修為,根本沒法走上去。

說不定往前一步,就會被絞成一灘肉泥。

正常人誰會把自己家變成劍氣絞肉機?

鳴珂扶住額頭,心想,陸奚辛害怕蕭君知,也不是沒有道理。

她白走一趟,心中悶悶,丢了顆櫻桃進去,砸亂石頭上壘起的雪堆。她好不容易走過來,有句古話說得好,來都來了,想想怎麽樣都要把櫻桃給送過去,于是百無聊賴地一顆一顆丢過去。

櫻桃飛入觀雪峰,就被劍氣割成碎片,自動爆開,鮮紅的果肉落在白雪上。

扔到最後一顆櫻桃時,鳴珂沒有看,直接擡手遠遠一擲。

櫻桃在空中劃過道弧線,筆直飛過曲折的山道,啪地砸在剛轉彎走下的某人的臉上。

“啪”!

果肉在蕭君知的臉上爆開。

蕭君知:……

鳴珂抄起袖子,目光落在他鼻尖那半顆櫻桃上,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随即她求生欲旺盛地後退半步,轉身自言自語:“我什麽都沒有看見。”

蕭君知沉默地抹去臉上的果肉,“過來。”

鳴珂:“就算看見了,也不必殺人滅口吧?”她微微帶笑:“其實長得好看的人呢,就算頂着一臉的果汁,也是好看的。”

蕭君知走到她的面前,擡手在空中點出一張劍訣。暗紅符文在空中浮動,眨眼前飛入鳴珂靈臺。

鳴珂精神一震,眼前的觀雪峰似乎發生某種奇妙變化,她能用肉眼看清圍繞山峰飛旋的銀白劍氣。她擡起手,鋒銳無匹的劍氣将刺穿她的手掌時,忽而閃爍一下,變成枝簌簌的梨花,落在她的掌心。

自從蕭君知将那道劍訣送她後,可怕至極的禁制劍氣,對她而言再無危險。

劍光盛雪華,冰雪化梨花。

她聽蕭君知說:“日後來觀雪峰,不必忌憚劍氣。”

鳴珂嘴角翹起,擡眸看他,突然笑着點了點眼角,“這兒還有一點果肉。”

蕭君知慌張去擦,卻什麽都沒擦到。

鳴珂彎着眼睛,“啊”了聲,又說:“我看錯啦,原來不是櫻桃,是劍尊的美人痣。”

蕭君知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轉身就走。鳴珂喊住他,“太伏琴,我拿到了,多謝。”

“不必。”青年背影頓了下,“是我應該做的。”

鳴珂:“為什麽是你應該做的?君知,你曾經與雲山有過交集?”

蕭君知點頭,“嗯。”沉默了很久,他嘆口氣,開口,聲音冷冽:“雲山于我有恩。”

鳴珂:“哎,什麽時候呀?”

蕭君知說:“百年前,我未入道,年紀尚小時,曾接受過雲山的恩澤。”他偏頭看着鳴珂,“那時你救過我。”

鳴珂睜大眼睛,怎麽也想不起哪裏有過這回事——

她救過的凡人實在太多了。

而除卻幾個重要的人外,其他人長什麽模樣、是什麽性格,她向來不放在心裏,也不會刻意去記。

從前她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麽問題,她是天賦非凡的修士,注定能擁無數日升日落,日後得道飛升。凡人的壽數,于她而言,實在太短了。

許多人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好像長河裏滔滔奔騰的一滴水。只是一眨眼的時間,他們就去往遠方。

她不必去記長河中的一滴水,也不必去記市井中擦肩而過的某個人。

鳴珂一直是這樣想的。

可是現在,她注視蕭君知眼角的血痣,竟然有絲遺憾與後悔。

蕭君知似乎知道她想不起來,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說:“所以不必感謝,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過是在報恩。”

鳴珂歪頭看他緊繃的表情,軟聲問:“那時候你多大呀?”

蕭君知想了片刻:“不大,我記不清。”

鳴珂笑開,像發現什麽有趣的東西,輕聲說:“那你不是要喊我姐姐?”

蕭君知身子微僵,而後轉身就走,頭也不回,背影透出幾分落荒而逃的倉皇。就算他轉身很快,鳴珂也窺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窘迫和羞惱,忍不住笑起來,覺得蔓兄白天的時候也很可愛。

她既然把櫻桃送到,也沒有再上觀雪峰,而是折過身,慢慢回自己的天音峰。

走了幾步,鳴珂感覺有人在看自己,猛地扭頭。

觀雪峰的山道之上,只有皚皚白雪,和凜冽的劍氣。

“難道是我的直覺出錯了?”鳴珂喃喃,一邊往下走,一邊悄悄從袖中掏出片薄薄的鏡片,夾在指間。

鏡片照着山道拐角。

等她往前走了幾步,拐角處突然閃出一道人影。青年長身玉立,站在翻飛的白雪中,白衣與白雪似融成一體,沉默地注視她離開。

……

回到天音峰,鳴珂跳下紙鶴,腳步輕快地走入梨花林中。

她輕哼着數鴨歌,心情很好,來到水邊,就慷慨地取出捧靈丹,丢給水裏的金魚吃。但池水平滑如鏡,尋常早就游過來的金魚今天卻意外安靜。

鳴珂柔聲喚:“魚哥?”

她環顧左右,心想,這條魚又越獄了嗎?

不對,四周太安靜了。

鳴珂注意到角落的小土堆,緊緊皺眉:

小土堆上雜草淩亂,只收拾了一半。小晏向來是很聽話的也很孝順,不會拔草拔到一半,突然就抽身離開。

她瞪大眼睛,拔腿就往偃甲房裏跑,還沒到門口,她腳步一頓,全身僵硬,被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咚、咚、咚。”

身後有人不疾不徐敲着門,而後腳步聲漸近,她聽到一個年輕的聲音:“是霜音仙子嗎?天峰大會将開,區區奉淩霞仙子之令,來請仙子去指月城作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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