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親你一口
第33章、親你一口
“不是人?”
鳴珂怔怔望着他,回憶起與蕭君知相處的一點一滴,慢慢蹙起眉。
隔了許久,她才極輕地問:“那他是什麽?”
餘夢覺撐着頭,笑眯眯地說:“蔓啊。”
鳴珂瞪圓眼睛,愣了片刻,才聽出師父在開玩笑。她氣得心口一滞,咬着牙說:“師尊,不要說笑!”
餘夢覺撫掌,“好吧,不說笑,你過來些。”
鳴珂走到玉臺前,坐在靠餘夢覺最近的那級臺階上。餘夢覺擡手,揉揉她的腦袋,就像她摸沈小晏一樣自然。
“師尊,蕭君知他到底是什麽?”
鳴珂剛坐下,就急切地問。
餘夢覺卻笑道:“小珂,你很少這樣關心別人。從前,青木死的時候,也不見你這樣失态。”
鳴珂瞪圓眼睛,語氣不自覺帶上委屈,“師尊在怪我?”
“沒有,”餘夢覺摸摸她的頭,語氣溫和,“只是覺得,你更像一個人了。”
“像誰?”
餘夢覺笑着搖頭,“還是說君知吧。那日雲山之巅,你重傷昏迷,很多事情不知曉。”他望着空蕩的大殿,光滑地板上,有幾道不易察覺的瑕疵——
是上次蕭君知劈出的劍痕,縱然修補許久,還是留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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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世事總如此,再費力修補,也無法回到從前。
餘夢覺攥了攥掌心,說道:“你知道的,魔物身上會有一顆魔核。”
鳴珂呼吸不自覺放緩,“可是,魔核不應該全都被毀去嗎?”
餘夢覺勉力揚起笑,“差不多吧,有些留在世上,但也沒有大礙,無非是人間又添幾樁血案。不過,天魔也留下一顆魔核。”
鳴珂臉色發白,頭開始悶悶疼起來,似乎真的看見翻滾烏雲中,那顆從天際跌落的深黑魔核。
她見餘夢覺沉在記憶中,許久不語,便開口問:“可是,這和蕭君知有什麽關系?”
餘夢覺:“天魔的魔核跌落,當即便有許多修士喪失神智,争相搶奪。”他勉強勾起毫無血色的唇角,“魔核本來就能驅動心中的欲.望,何況是天魔……原本我們以為擊敗天魔就結束,其實想得太簡單。”
他按住眉心,默了半晌,臉色越發蒼白。
“總之,那時候大家都受了些傷,又被那顆魔核影響,幾乎要被它蠱惑。這時候有個少年站出來,擊碎魔核,救下衆人。”
鳴珂睜大眼睛,“蕭君知?”
餘夢覺看了她一眼,“然後那個少年死了。”
鳴珂張張唇,“啊……”
“死了,但沒完全死。”餘夢覺偏頭,笑起來,“你知道他怎麽弄碎魔核嗎?”
鳴珂緊緊皺眉,“但凡心中有欲.望,就會被影響,難道他是個無欲之人?”
像她從前那樣,寡情寡性,無欲無求。
“并非如此,他心底的執念極深,也許正因如此,才會被天魔魔核選中。”餘夢覺頓了頓,說道:“最後,那顆魔核長在他的胸口,變成他的心髒,他求我殺了他。”
鳴珂恍然,“所以才有那道劍痕。那個少年,就是君知嗎?”
餘夢覺:“不是。”
鳴珂露出惑色,“不是他?”
餘夢覺攥住掌心,指節透出蒼白顏色,靜默一會,說道:“小珂,我同你說過,那個少年已經死掉了。魔核碎開,被浮塵挑出,還有一半留在他的屍體裏。”
他靜靜看着少女,等待她的回應。
鳴珂心裏漫上些鈍痛,有點堵得慌。
“我不懂。”她不自覺雙手絞緊,輕輕問:“師尊說的故事,同我想問的人有什麽關系?”
餘夢覺緊盯着她的臉,看見她表情細微的變化,無奈地說:“自然是有關系的……我本以為那個少年已經死了,當年,他确實生機斷絕。但是後來魔修逼上天衢宗,他再次出現,并且變了很多,仿佛變成另外一個人。”
鳴珂問:“怎麽叫變成另外一個人?”
餘夢覺:“無論相貌、性格,還是修為,都不是我從前見過的少年。大抵是魔核的關系,一開始,我也沒有認出他。”
說着,餘夢覺用力按了按眉心,低聲說:“真的不是當年那個孩子,唉,我再昏聩,這件事也不會弄錯。”
“那是什麽?”
餘夢覺苦笑:“也許連君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什麽吧,”他望着鳴珂,說道:“這是君知的秘密,也是雲山的秘密,關乎他的性命,雲山的存續。”
鳴珂也明白,蕭君知這樣的身份,若是被人知曉,只怕會被整個仙門圍殺。至于雲山,也多半會被連累。
她從前以為是蕭君知在保護雲山,現在想來,雲山也默默在保護他。
餘夢覺猜到她心中所想,搖頭,說道:“算不上保護,”他凝視鳴珂的臉,表情難得認真,“只是看到他回來的時候,我想,為蒼生而死的人,我總不能把他們交出去,讓他們再死第二次。至于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其實我沒有想,也懶得管。”
他靠着椅背,再次恢複懶懶散散的模樣,“管蒼生去死啊,關我屁事。君知的身份,從前只有我知道。既然你好奇,我便把他的性命交給你。”
鳴珂抿了抿唇,“我不會告訴別人。”
餘夢覺勾起唇角,“你也知道魔核到底有什麽用,他确實是有病,總之,多擔待君知一些,雲山欠他許多。”
鳴珂颔首,“我知道的。”
餘夢覺手指點着椅背,慢悠悠地說:“不過也用不着以身相許吧?”
“師尊,”鳴珂擡眸,杏眼瞪圓,有些氣惱地抿抿嘴角,“別亂說。”
餘夢覺只是笑,像是想到什麽,他頓了一下,問:“你真的想參加天峰大會嗎?”
鳴珂垂頭,雪白脖頸曲線優美,她盯着地上的影子,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倒不是想參加天峰大會,主要是想揍李太微一頓。”
餘夢覺沉默了。
鳴珂自覺道:“我不該有這樣的念頭,我去掃山階。”
餘夢覺喊住她,“慢着。”
鳴珂擡頭,“師尊也想掃嗎?”
餘夢覺長眉舒展,笑道:“我不是你師祖,不會罰你去掃地,反正掃了這麽多年,也沒見你心裏有半點悔意。”
鳴珂:“我不覺得自己做錯。”
若是其他人,也許這個時候該後悔,當年不該得罪指月城,不該做事不留情面,惹上淩霞仙子這樣的大能。以至于現在落魄,就被別人踩到地底。
餘夢覺對上少女的眼神,見她生得柔美溫軟,但臉上明明白白寫着幾個字——不知悔改,惹是生非。
很好,不愧是他的徒弟。
“小珂,你錯就錯在想岔了,”餘夢覺撐着頭,慢慢說:“揍一頓怎麽能解氣呢?”
他擡了擡手指,一道冷厲的劍氣穿透昏暗大殿,飛入鳴珂身上。鳴珂視線被劍氣填滿,忍不住後退一步,微微眯起眼,寶藍的長袖微微晃動,松散鬓發搖了搖。
等鳴珂再睜開眼時,自己仍毫發無損地立着,但她用神識查探,體內好像多了什麽。
鳴珂苦笑,“你們劍修,一個個都喜歡送別人劍氣嗎?”
餘夢覺摸摸嘴角,松口道:“你想去參加天峰大會,可以。不過不能上臺。小晏代替你履行賭約。”
鳴珂接話,彎彎眉眼,柔聲說:“不過若是李太微再來找我的麻煩,比賽前出現一點點意外,也不是不行,比如他想對我動手動腳,被師尊留給我防身的劍氣所傷,以至于無法參賽,是嗎?”
……
離開大殿後,鳴珂将師尊松口,答應她們去天峰大會之事告訴沈小晏。沈小晏精神松懈,當場暈倒。
鳴珂将她帶到靈素峰,請醫修照看。
“師姐,”靈素峰的年輕峰主輕聲喚道:“小晏她已經無事了。”
鳴珂溫和道:“那便好,辛苦了。”
峰主擺手,“應該的應該的,師姐,你的臉色看起來也不大好,要我看看嗎?”
鳴珂搖頭,“沒什麽事。”
來往撿拾靈藥的弟子經過他們,都忍不住偏頭悄悄看她。
少女坐在窗前,認真沏茶,神情沉靜,容顏似暈上淡淡的光,靜美奪目。優雅溫柔,如幽谷蘭花,山中美玉,讓弟子們忍不住頻頻回頭相望。
白汽氤氲,一縷縷散開。
鳴珂席坐在地,凝視融入空氣裏的白霧,不在意人來人往、紛雜目光。陪沈小晏一會後,她便婉拒峰主送她的打算,自己乘坐飛舟回到天音峰。
一個月過去,天音峰的梨花早就落盡,翠綠藤蔓爬滿半張牆。
鳴珂感慨了下它們的生命力,又在魚哥的催促下,把它放回漲滿綠水的池塘。小金魚跳入水中,歡快地晃動尾巴,在水面卷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也就我不是普通魚了,”少年的聲音在水底炸開,吐出串泡泡,“不然早就讓你養死了!”
鳴珂倚着欄杆,給它丢小靈果,笑道:“魚哥,你還不能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嗎?”
小金魚又吐出串泡泡,“我要是能恢複過去十分之一的威風,怎會淪落至此,差點就被你給煮掉了。”
鳴珂擲下一顆靈果,又問:“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你變得像從前那樣呢?”
小金魚在水裏游了兩圈,突然鑽出水面,“你抓幾顆修士的金丹給我吃。”它金色的眼瞳透出嗜血的獸性,“你幫我突破禁制,我幫你重鑄靈脈,如何?”
鳴珂莞爾,把靈果丢在它的腦袋上,笑着說:“這可是邪道,不行的。”
小金魚被砸得暈頭暈腦,眼裏的兇光消失無蹤,又變成一尾弱小可憐的小魚。
它吐着泡泡,小聲嘟囔:“就知道你不會答應,要是我能突破禁制,我也不會留下來幫你。呵,我肯定馬上飛走,頭也不回!”
鳴珂把手中靈果抛高,又中途接住,頂着魚哥兇狠的目光,微笑着走回自己的房間。這時天已經暗下來,她勞累一個月,也覺疲憊,打坐運氣一周天後,施訣弄幹淨周身,然後換上柔軟的睡袍,躺在床上。
屋內只有幾顆夜明珠發出幽微的光,黑漆漆的穹頂往下壓。
她在床上翻了幾個身,沒多久,又猛地睜開眼,筆直坐起來。窗外轟隆一聲驚雷,雨滴啪嗒拍打窗楹。
鳴珂披件單薄的外套,來到窗前,打開窗戶。
水汽撲面而來,冷風灌滿她的衣袖。她執起桌上燈盞,絹帛圈成的燈罩裏,夜明珠暈開幽幽白光。
她拿着燈,往外面張望,看向黑暗的角落。
心髒跳得快了些,生起幽微而細小的期待。外面很黑,冷雨打在臉上,凍得她打了個哆嗦,确認那個角落沒有人後,她極輕地嘆息一聲。
突然,一只冰冷蒼白的手從黑暗裏伸出,抓住她的手腕。
鳴珂微微睜大眼睛。
夜明珠冷白的光将青年照得越發清冷。他擋住外面的冷雨,垂眸與鳴珂對視,眼底又流轉着赤色的光。
從前,鳴珂只有在魔的眼睛裏才會看見這樣赤色的光芒。
難怪初見時,她會本能覺得危險。她的目光滑過蕭君知的喉結,往下,落在他的左胸口。白衣被雨打濕,緊貼肌膚,裁出流麗線條。
透過半濕的白衣,她仿佛看到穿胸而過的劍傷,還有藏在青年胸口的東西。
鳴珂忍不住咬了咬唇,再次擡起臉,看着蕭君知,腦中湧出個念頭,問:“蔓兄?”
他又發病了?
也是,魔核入體,本來就容易被操縱着失去理智,全憑欲.望行事。
蕭君知:“不是蔓。”
鳴珂又道:“那是劍尊?”
蕭君知:“不是。”
鳴珂彎了彎眼睛,笑着問:“那站在我窗外的,是誰呀?”
天空中一道閃電劈過,蒼白的光貫穿天地,照亮一.夜冷雨。
蕭君知啓唇,“是贗品。”
鳴珂挑眉,忽而又笑了一下,嘴角露出淺淺梨渦。她柔聲問:“劍尊,你到底是想當贗品,還是想我像親小晏一樣,親你一口?”
“轟隆隆——”
這句話剛落下,天地重歸黑暗,一聲悶雷在空中炸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