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很可惜的是,這種和諧而友好的氣氛并沒有持續多久,甚至于王子胨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想要林如海幫忙的內容,就被打斷了。

原因是被猛然推開的房門,以及沖進來的手持刀械的官兵,和領頭的,穿着知府官服的官員,當然,還有一位師爺。

而且這位師爺林如海還見過,他就是濮陽縣縣令的師爺陳述。

林如海看到他時,心裏咯噔一聲,明白自己已經暴露了。但是他面上仍是不慌不忙的,嘴巴緊緊的抿着,眼睛微微睜大,卻不發一語。

一旁的王子胨卻有些沉不住氣了,喝道:“伍大人,你這是幹什麽?”

“王大人且別着急,我不過是聽說這位艾公子有可能是欽差大臣本人,所以特特兒的請了曾經見過欽差大臣的濮陽縣的陳師爺前來認認人罷了。”知府伍三秋撇了撇嘴,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如海。

“艾公子且別介意,畢竟這種事情是再慎重不過的,可不能輕忽。若證實是您不是欽差大臣,到時候本官再給你擺酒設宴請罪,可否?”

說完,也不待林如海回應,而且他也不需要對方的回應,伍三秋讓陳述上前一步,“陳師爺,你且看看,是不是林如海本人。”

林如海心中暗叫不好,可是偏偏又無可奈何,只是站在原處,等着陳述上前辨認。

但是,更出乎意料的事情緊接着發生了。

那陳述看了林如海一眼後,眉頭一蹙又一松,随即搖了搖頭,道:“回兩位大人,屬下并沒有見過此人,而且此人形象上來看,雖說與那位欽差大臣一般無二,可是那位欽差大臣與這位公子确确實實是兩個人。”

此話一出,王子胨立時就喜笑顏開,伍三秋雖然有些不甘心自己錯了,但聞說對方不是欽差大臣,他也是暗自松了口氣,但林如海倒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即使願意保自己,想必這陳述有其它原因不得不幫着助纣為虐吧?可是錯已經犯下,林如海怎麽都不可能因為陳述幫了自己這一遭,而對陳述犯下的罪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頂多網開一面,不判個斬立絕就罷了。

林如海的警惕心仍然沒有解除,看向陳述的目光也隐藏着戒備和疑惑,只是面上看不出而已。

因着有了這件事的緣故在裏面,王子胨臉皮又不夠厚,只能先把要讓林如海幫忙的事情放在一邊。而伍三秋也有些不好意思,應承了明日太白樓擺宴請罪,林如海點了點頭,便先行走了。

當回到了客棧的時候,孫知遙竟是在等他,倒令林如海有些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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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為了真實性,不讓王子胨懷疑自己實際上身在曹營心在漢,所以在王子胨送禮的那一天,林如海便與孫知遙裝做為了各自的立場而鬧翻了,并且決定輕易不再聯系。

可是孫知遙如今卻來了,雖然是偷偷的,躲在林如海所住的房間裏,可是是什麽原因使得他甘願冒着被發現的危險跑過來的?

須知道,曝露了孫知遙事小,若是林如海的欽差身份也跟着曝光的話,那他就很難逃脫那些明槍暗箭了,更別說這些以為林如海在這段時日以來,可能探聽到他們的隐密,而決定下殺手的河南官員們了。

對于孫知遙的到來,林如海很好奇,可是對他的涉險,卻表示不怎麽贊同了。

不過,林如海很快就知道孫知遙為什麽會親自來了。

因為徒君溥來了。

為了不曝露徒君溥的身份,孫知遙自然只能親自來通知林如海,并知會對方,讓他趕緊到孫府來一趟。

而林如海莫敢不從。

當然,他也沒有不從的道理。

與四名下屬們知會一聲,讓他們随後悄無聲息的趕去孫府之後,林如海便随在孫知遙的身邊,先行一步了。

只是林如海的心中也在暗自思忖着,徒君溥此次冒着白龍魚服之險前來河南,是為何故?難道他就不怕這河南的官員們狗急跳牆,無視皇恩嗎?

林如海只覺得又急又氣又恨,只巴不得立時就沖到徒君溥的面前,用自己的毒舌把徒君溥荼毒一遍,然後把對方踢回京城去,一了百了!

不管徒君溥來此是何原因,林如海很不能輕恕!

懷着怒氣來到孫府,林如海果然看到了穿着一身錦衣的徒君溥。

徒君溥一見林如海,發現他正蹙着眉頭,便知道他正在氣頭上。

在來河南之前,徒君溥就設想過林如海的反應,但總與歡喜驚喜無關,反而更有可能的是生氣莺莺囑咐。畢竟林如海早前就三番兩次的教導過自己,不能白龍魚服,不能把自己的安危置之不顧,可是徒君溥今日來此,顯然就是把林如海這些諄諄囑咐抛之腦後了,林如海又怎麽可能不氣不惱不恨呢?

是以,早就想到林如海的反應的徒君溥已經早有準備了。但是事到臨頭,他還是忍不住有些退縮起來。

林如海到底還記得徒君溥身為帝皇的尊嚴,并沒有在孫知遙的面前将對方給教訓一頓,反而畢恭畢敬的鞠躬行禮,舉止間很是一板一眼的。

而徒君溥對此,卻是苦笑不已。

只因林如海顧着惱火于自己的白龍魚服,卻不曾想過自己也會為他的安危而憂心難安。

不過,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不是嗎?!徒君溥心中有數,只是不管林如海如何,他都無法對他死心,更何況他還對自己這般關心,即使是因為自己是皇帝那也沒關系,只要林如海的心中有着自己的存在,徒君溥就能告訴自己,自己還有機會。

揮退了孫知遙之後,林如海仍然不急着訓斥徒君溥一番,因為他還要聽一聽對方的解釋,他心中想着也許徒君溥确實有些不得已的原因要親自趕到河南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還要訓斥對方的話,倒有些不近人情了。

可是令人失望的是,徒君溥對此只是搖了搖頭,并沒有說什麽,使得林如海在聽說徒君溥到河南後就蹙着的眉頭越發皺得緊了。

“陛下啊……”林如海突然覺得有些無奈。他嘆了口氣,發覺自己竟然不知道該說對方什麽才好。

林如海雖然勉強算得上是帝師,但又不是名正言順的帝師,日常裏的訓戒也不過是因為徒君溥确實不成樣子,可是這一次又一次的說,徒君溥依然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饒是林如海都覺得有些累了。

也罷,就随了他吧。

林如海又嘆了一口氣,整個人看起來都頹喪了不少。

徒君溥雖然不會察言觀色,但他卻是極能注意到林如海的心思的,因此林如海一嘆氣,他便發覺了不對。他深知自己的不言語會讓林如海覺得自己孺子不可教也,但卻沒想到他竟會頹喪至此。

徒君溥哪裏還顧得上旁的,因為他一見到林如海這般模樣就立時亂了方寸,忙不疊的就上前摟住了一向對他沒有防備的林如海,低聲道:“你別生氣啊,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想你罷了。我知道我白龍魚服的趕到河南來會惹你生氣,可是你在這裏又何嘗不危險呢?我又怎麽能只身呆在京城裏日日苦等着你的消息?我知道你對我未必有意,可是你總不能連讓我為你擔驚受怕的權力也不給我吧?”

林如海的心立時就軟化了。

林如海并非沒有聽說過甜言蜜語,在前世時,那些底下人為了讨好他,何嘗沒有說過盡忠盡孝的話?那些後宮女子們為了讨好他,何嘗沒有說過他是她的天神的話?那些兒子們為了讨好他,何嘗沒有說過他是朝堂上的頂梁柱的話?

可是除了老十三,卻再也沒有人對自己說過,他會為他擔心的話。

更何況,林如海知道,自己心中隐隐的,對徒君溥的感情已經變了質。

這種變質變得很突兀,甚至沒有一點預兆,連林如海本人都不知道,這個徒君溥到底身上有什麽優點能使得自己對他動心的。

可是曾經身為一個帝皇,林如海本人的性格即使在現在,也有一些說不出來的強勢,他也知道自己若是喜歡了,又不礙着別人什麽,那又何苦壓抑着自己的心思呢?

于是,林如海伸出雙手,回身抱住徒君溥,白皙的臉皮有些微紅。他輕輕的說道:“我何時說過不允你為我擔驚受怕的?我又何時說過我對你……”

“什麽?”徒君溥似乎猜到了林如海即将要說的話,可是又有些不敢相信,因此他只能問對方,只盼着林如海趕緊說出下一句話,好讓自己那七上八下的心早些安定下來。

“我說,我對你未必無意。”

徒君溥覺得自己此時此刻,便是死,也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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