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太子

正和紅馬拉扯間, 対面傳來一陣馬蹄聲,司梨心裏咯噔一聲。雖然趴在馬背上她看不清対面來人,但瘋馬進了人群、車群的下場也不怎麽樣, 當即大聲叫道,“讓開!都讓開, 我拉不住!”

周遭的聲音比方才嘈雜得多, 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呼呼風聲、馬蹄聲、刀劍出鞘聲混在一起,一個聲音劃破嘈雜, 立于混亂之上。

“控馬。”

聲若寒泉,清淩淩的,讓人猛地一醒。

司梨剛想再解釋自己不會控馬,就被一股大力奪去了手中缰繩, 紅馬人立而起, 嘶鳴一聲,随即沉沉墜落。

吾命休矣!

司梨瞪大了眼睛, 卻只能看到馬背上飄飛的鬃毛。劍光斬下, 冰涼劍鋒離脖頸只有毫厘。

墜落感沒有随即到來,過了一會,壓在肩上的劍鋒挪開, 司梨才聽到耳畔忍笑的熟悉聲音, “司掌櫃,放松些,這馬要被你勒死了。”

司梨松開了一點抱着馬的手,一擡頭,的确是個熟人。鐘柳儒換了一身文士袍, 立在馬前。她貼着馬背,勉強拱了拱手, “鐘先生,多謝你救我。”

“某随主人出行,路過而已。要謝,司掌櫃當謝太子殿下才是。”

殿下?司梨這才起身,遲鈍地往不遠處看去。

紅馬的缰繩在馬前一側的持劍侍衛手中,馬前是一堵人牆,而越過人牆,端坐馬上的青年眉目俊秀冷淡,若冷寂寒泉,山巅游雲。那雙眼睛格外熟悉,暗若沉潭。不管是前世還是如今,司梨都不曾看到過相貌如此出塵之人。

越王是當今胞弟,江朗和太子也有親戚關系,但除了一雙眼睛,司梨從這位太子殿下臉上看不到和江朗的半點相似之處。

人都說太子勤于國事,深居簡出,但対面這人看起來沒有絲毫關心子民的樣子,司梨只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拒人于千裏之外。

鐘柳儒看着小姑娘盯着殿下開始發呆,氣氛陷入僵持,不少拱衛太子的侍衛視線都飄了過來,驚訝着怎麽還有人敢在殿下面前這樣失禮。他咳嗽了一聲,“司掌櫃受到驚吓可還好?”

司梨回過神,有些尴尬,“我還沒學會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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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學會你騎馬跑這麽快?司梨從鐘柳儒瞬間失控的表情管理裏清楚地讀到了這一點,無奈地攤了攤手,“真不會。要不,我跳下來?”

一直響着的噠噠馬蹄聲離近了,孟陶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別跳!”

鐘柳儒的臉她也是認得的,孟陶陶上前下馬,看看不遠處堵在官道上的一行人,被保護在中間的玄衣青年顯然有權有勢,她対人群中的青年行了一禮,轉向司梨急促道,“方才事出突然,我沒攔住馬。掌櫃的先卸了一邊馬镫,側坐着然後跳下來,我接着你。馬已經停了,不會有事的。”

“我、我還是自己跳下來吧,你讓開點。”

司梨側坐在馬上,馬鞍硌得要命,低頭看看地面,她又開始眼暈了。她対自己的體重還有心裏有數的,讓孟陶陶接住怕不是想員工數量-1。

“記得屈膝!”

孟陶陶沒跟她争辯,稍往後讓了讓,“一、二、三,跳!”

司梨咬牙一閉眼跳了下去,屈膝卸去了大半反震,但腳踝還是隐隐作痛,往前斜着趔趄一步,撞進孟陶陶懷裏。

落了地,她這才松了口氣,低頭龇牙咧嘴了一瞬,忍下疼痛,対遠處的太子一禮,“多謝太子殿下救命,沖撞了殿下,民女萬死莫贖。”

該怎麽拜見寧朝皇室,原主沒學過,司梨就更不知道了,學着電視劇裏的說辭發表了感激和道歉。江衡雲坐在馬上垂眼看她,敲了敲馬鞭手柄,“無事,馬從何來?”

順着他的動作,司梨目光落到他的手上,這才找到了點他和江朗的相似。

是不是遺傳的緣故,皇室子弟的手都很好看?錦和郡主的手骨形也很漂亮,白皙軟綿,一看就适合彈琴的那種。

追着司梨二人狂奔而來的蕭绮正撞見這仿佛対峙的一幕,心裏咯噔一聲。聽到太子問詢,連忙翻身下馬,屈膝行禮,“馬為臣女所有,是臣女看顧不當,出了差錯,請殿下責罰。”

“去查。”司梨被她擋在身後,江衡雲收回目光,淡淡吩咐一聲,侍衛分出一行人将馬放倒捆起。他沒有再和司梨三人多說什麽,対她們的方向略點了點頭,駕馬而去。

堵在官道上的太子一行人緩緩行進,鐘柳儒沒有跟着他們一起走,望着司梨笑道,“不知司掌櫃今日為何出城?”

沒了要在高位者面前撐着的力氣,司梨壓下去的疼痛和驚恐就泛了上來,蕭绮看見她蒼白臉色,擋在了司梨面前,“鐘長史,小司受了驚,問我便是。今日是我約往來居主仆二人出門游玩,正好學習馬術。”

“原來如此。”鐘柳儒颔首,“蕭府馬夫不知是哪位?”

“還在府中,出門帶的是……”

幾句問答後,鐘柳儒滿意離去,策馬追上離開的一行人,蕭绮才得以脫身。她按住靠着路邊小樹的司梨肩膀,長嘆一聲,“唉,真是倒黴。”

司梨耳畔還都是嗡嗡聲,想吐又吐不出來,勉強拍了拍她手背,“誰曉得會出這樣的事。”

“不過也不虧。”蕭绮有意說起輕松的事,“太子出巡可少見得很,我回京一年多也沒見過幾次,倒是叫你碰上了。今天殿下看起來心情不錯,才這樣輕拿輕放,還同你說了幾句話。誰不曉得東宮冷肅,不近女色,小宴上見到都不多說一個字的?要是叫司棠曉得了,怕是能把她氣死。”

司梨順着她的話想起原主在司府聽到的些許流言,如果沒記錯的話,司棠是想嫁給太子,繼母也在中間出謀劃策穿線來着?不過去年宮宴據說太子就沒有出現,讓司棠回來難受了好久。難受完了還逼逼過太子狠心,連宮宴都不來見自己的父親。

今日一見,司梨只有一個想法,那樣目下無塵的一個人,能看上司棠?別逗了,太子心裏怕是只有國事吧。

“恐怕沒那麽簡單。”孟陶陶扶着司梨一側,一手拿着出門時帶着的水囊,“馬有問題。”

蕭绮一驚,“不能吧?出門前我讓人看過的,我怎麽會害你?!”

還沒等司梨表示信任,蕭绮臉色突然一變,“不対……”她呆呆地看着司梨,擠出一個笑容,“我們得回城了。恐怕,是沖着我來的。”

司梨二人都看着她,蕭绮按按額角,“本來今天來是該騎我的大白的,但是娘親正好騎走了,我就跟你們擠了馬車。小紅和小黑都是我從西北帶回來的。但是小紅長得漂亮,性子又好,我更喜歡她一點。而要不是你完全不會騎馬,我選了三匹裏性子最好的小紅給你,小紅應該是我留給自己騎的。”

不論之前的驚馬事件是意外還是有預謀,有了這一點牽連,深重的陰霾攏住了三人。

鬧了這麽一出,傷的傷,累的累,游玩和野餐是都別想了,司梨怎麽也不敢再上馬背,三人牽着兩匹馬回了之前停下的地方,收拾收拾東西回城。

馬車直接駛進了蕭府,聽到家仆回來急報的蕭尚書已經等在了屋內。作為當事人的三人一個不落地站在了她面前,司梨路上喝了點水,感覺已經好了很多,対這位經常能在司府裏聽到名字的司首輔最大的敵人蕭尚書頗為好奇。

如今還在高位的女官只有蕭尚書蕭嫱一人,中年婦人臉上的法令紋和眉心褶皺很重,積威深重,眼下淡淡青影,明顯的勞心動腦久了的模樣。

原主記憶裏這位尚書曾開過小宴,只是原主那時病了,沒有去成,等司棠回來後給原主轉述見聞,還特意強調了蕭尚書的吓人。司棠別的可能是騙她的,但如今一看,說這位長得讓小孩害怕這句倒是十分可信。

蕭绮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先一步開口介紹,“娘親,這是……”

“不必了。”蕭嫱擺了擺手,幹脆道,“醫女在後面,還不帶你朋友去看看?”

蕭绮被提醒了才恍然大悟,“対,小司,跟我來。”司梨還在等她介紹完行禮,就被她連拖帶拽拉走。

屋內轉瞬間只剩了蕭尚書和孟陶陶兩人,孟陶陶盯着地面,好像真的是一個仆役。沉默了一會,蕭嫱輕嘆一聲,“你的眼睛很像你娘。”

孟陶陶沒有接話,蕭嫱繼續道,“我找了你很久。什麽時候來的京城?怎麽會和司白甫的女兒在一起?她対你好嗎?我聽绮兒說你十分用功,課業準備的怎麽樣了?”

一字一句,好像是個真正關心她的熟人。孟陶陶眼圈慢慢紅了,猛地打斷,“不用你管,尚書大人。”

蕭嫱淡淡地說完最後一句,“若你還缺個座師,我可以為你引薦。”

“然後呢?”孟陶陶扯了扯唇角,“然後把杜文山帶到我面前?”

“他是你父親。”蕭嫱眉眼柔和,“你知道的,他是京城最好的老師。有朝一日狀元游街,你娘會為你驕傲。”

“他不配。”孟陶陶擠出一聲冷笑,“我也叫不起。我要去看看我家掌櫃怎麽樣了,就此別過。”

少女轉身離去,蕭嫱坐在屋內陰影中,叫住了她,“你們晚上再走,司白甫在你們門前。”

“知道了。”

如蕭尚書所說,往來居門前正有一場大熱鬧。

司棠下了馬車,磨磨蹭蹭走到往來居門前,腰身款款,眼含輕愁,自有一派風情,惹來還沒走的幾個食客注目。她小聲問道,“請問,你家掌櫃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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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太難了,這才和媳婦真正見了一面(。)

小劇場:

名IDOL-因為會引發圍觀不常露面以至于形成惡性循環-太子

吓傻了的梨梨:好看,手也好看!

不久之後,太子:該自己去抱下馬的,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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